第一百二十五章 新荷裹淚葉葉枯【五】

橘紅色夕陽中,精美的灼華宮安靜矗立,此起彼伏盡顯富麗大氣。還未進去就聽得有笙樂聲通過乾燥的空氣傳來,絲絲入耳,歡躍無比。

乘坐步輦來到灼華宮,月落塵在杏兒的攙扶下緩緩朝內走去,後面跟着手捧賀禮的思月和周得全。杏色華服裹身,用銀色絲線繡成的飛鳳戲牡丹栩栩如生,梳着高貴典雅的如意髻,通體呈現出淡桔色的琉璃鳳釵在髮髻上躍躍欲飛,朱脣玉貌的她看起來不至於搶眼卻也不失皇后氣派。

蓮步輕移的她來到早已裝扮得喜氣洋洋又和樂富貴的宴客廳中。踏上猩紅色地毯,秦妃早已坐在屬於她的下側几案邊笑意綿軟,福身請安。微微點頭示意,月落塵看向正前方三根金色圓柱圍成的華蓋亭中擺着四張精緻几案,右側几案前伍太后威嚴而坐,醬色萬壽宮裝端莊富貴,緊挨着她旁邊是身着桃紅色薄紗宮裝的麗妃,圓潤珠華,豔麗非常。

人逢喜事精神爽,描着桃花妝的麗妃雲髻峨峨,掛着明豔微笑,眼底流輝嬌媚動人。見皇后到來,她也不起身只是點頭微笑,嬌滴滴的道:

“臣妾見過皇后。皇后娘娘,左側隔龍案最近的鳳案是專門爲您留的,請坐吧。妹妹真是好福氣,皇上可是刻意叮囑臣妾務必讓您和他隔得近些呢。”

“謝姐姐關照。姐姐壽辰本宮挑了幾樣薄禮還請姐姐笑納,願姐姐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雖不知麗妃所言是否屬實,月落塵近乎麻木的心中還是難受起來。笙樂喜慶,滿目奢華,可她根本沒心思欣賞。

極力維持着臉上的僵笑,月落塵在擺着金盞和精巧小吃的鳳案前落座。福身請安時,她敏銳覺察到伍太后的眼神似乎要比從前犀利,這讓滿懷心事的她有些細小慌張。

“小王爺到。”尖細的宮人通報聲在低靡笙樂中傳來,蹙眉沉思的月落塵擡頭看到身着淺藍色長袍腰間玉帶生輝的安陵立宇信步走近,多日不見,他依舊俊美,狹長丹鳳眼不似從前風/流宛轉,噙着縷縷疏離。

恭敬的給太后請安後,他來到月落塵跟前,堪比女子的紅脣微挑,他露出進來後的第一個淺笑:“給皇嫂請安。短短時日不見,皇嫂越發動人了。”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本以爲經過惠妃一時後他會有所改變,看來和從前並無分別。面對安陵立宇的誇獎,月落塵雙頰忍不住飛上胭脂紅,斂斂眉眼微擡素手她道:“謝小王爺誇獎。”儘量不讓眼神和眼前男子交匯的她餘光掃視太后那邊傳來兩道冷冽的光,其中一道凌厲冷淡,而另一道則隱含嫉妒。

通傳聲再次響起,藏藍色長袍加身敦厚健壯的安陵泰宇大步跨入。留着八字小須的他滿臉堆笑,一對細長的眼睛滴流四轉,粗眉筆直,濃密色臉龐上帶着股說不出味道的精明。他亦是先給太后請安然後來到月落塵跟前:“給皇后娘娘請安。本王在外練兵多日,皇后娘娘和皇上的喜酒也錯過真是遺憾,請娘娘見諒。”

這是月落塵第一次見到安陵泰宇,雖一直少與男子接觸,但她輕而易舉在他毫不避忌的眼神中看到赤/裸裸驚豔,甚至還有些掩藏得很深的猥瑣。龍生九子各有不同,此言非虛。不知爲何,月落塵對安陵泰宇的第一感覺就不是很好,因此施以淡笑清冷作答:“大王爺公務繁忙,保家衛國重責在身,本宮怎會介意?”

肆無忌憚的讓眼神在她絕色容顏上停留,慢慢滑下至雪白的鵝頸,纖細卻凸出的鎖骨,安陵泰宇扼腕嘆息:泓宇實在豔福不淺,此等絕色竟然又被他娶回。若早知道雅緻公主乃絕代美人,本王、、、、、、

異乎長久的注視讓月落塵薄怒,安陵泰宇的眼神比安陵立宇更讓她生氣,堂堂王爺他此時臉色竟和市井登徒子有得一拼,這不得不讓她尷尬又惱怒。她正想開口卻聽得小容子熟悉的聲音:“皇上駕到。”

笙樂戛然而止,除開太后所有人都起身對悠然進來安陵泓宇高呼萬歲。換上月白色錦緞長袍的腰間纏着黑玉蟒帶,銀絲根根折射出璀璨五彩之光,足踏蛟龍靴子的他眉宇淡然,氣勢英偉不凡,薄脣微挑,似笑非笑。請安落座後,安陵泓宇朝月落塵拋來溫潤一瞥後朗然開口:“今日乃麗妃壽辰,朕提議在座各位都敬麗妃一杯。麗妃,朕先乾了這杯。”

歌舞綽約,衆人舉杯同賀。訓練有素的舞女們身着曼妙舞服,舉手擡足間盡是風情,月落塵發現安陵泰宇的眼神一直維持剛纔凝視自己的狀態,不禁心生鄙夷。環顧四周,她並未發現柳妃身影,意欲獻舞的她是在準備麼?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一曲舞罷的空隙,抿酒微笑的安陵泓宇忽然開口:“皇后,坐到朕身邊來。”

光影四射的宴客廳因爲這聲陷入突兀沉默,坐至龍案後月落塵覺得所有眼神都在關注自己,軟軟坐榻她如坐鍼氈。近距離的確有利於她實行毒殺計劃,可她的緊張卻成倍增加。

“北方有佳人,遺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皇后遠道嫁入襄國,如今和皇上鶼鰈情深,哀家甚爲欣慰,這也不枉當時哀家同意立你爲後。”頭戴金光鳳冠的伍太后意味深長念出幾句,笑意莫測。

聰穎的月落塵含笑垂首道謝,心中警鈴大作。太后爲何忽然念這幾句?短短四句耳熟能詳的小詩,她卻知有兩個關鍵詞語,一是北方二是傾城。北方曾是離國所在之地,傾城公主乃我的敕號,難道、、、掌心乃冒出汗來,柳眉輕蹙的她輕咬下脣倍覺費解。

“母后,皇后可是來自西方晏國的佳人呢。爲慶表妹生辰,本王特意帶來麾下劍客欲給大家舞段劍,如何?不是本王吹噓,此劍客的劍藝可說出神入化歎爲觀止。”不知太后有意試探的安陵泰宇接過話去,一名灰衫男子在他撫掌後持劍而入,身形瘦削髮絲垂落,右臉有道疤痕。恭敬請安後,來人長劍飛舞,身影似飛。

遠遠看着劍影凌亂,月落塵注意眼神如覆冰雪寒意襲人,似曾相識。陌生的臉,熟悉的眼神,此人究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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