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玥這個問題問的很關鍵,她詳細分析過曲森幾次開槍的細節。發現他每次出手都非常乾脆,沒有絲毫猶豫。
這種情況,出現在有實戰經歷的軍人或者警察身上,是一種果決的表現。但對於曲森來說,似乎就有些狠辣了。
分析後高玥認爲,曲森在潛意識裡很有可能對生命輕視,甚至是淡漠。
這種情況,雖然還不能定義爲人格缺陷。但在安排工崗位上就要進行考量了。比如當警察的話,肯定就不適合做一線警員。
“我開槍那幾回,打的都是什麼人啊!間諜,毒販!而且還都是對方先開的槍,咱們人傷的傷死的死,我還手下留手,有病啊!”
高玥聽到曲森的解釋,一直以來的擔心算是放下了一半兒。見曲森說到這兒的時候,情緒稍微有些激動,趕忙換了話題:“行了,你有理行了吧。不說這個,說說你以後想幹嘛。”
“以後啊……其實我也不知道。”
“你對以後沒有規劃?”
“有,就是規劃太多了。想下部隊,也想接着上學。有點兒糾結。”
“糾結什麼啊?”
“我按我本心吧,我是想下部隊。上了好幾年的學,不到部隊上過過軍官的癮頭多賠啊。
最好是去一線部隊,那種真正能打仗的部隊,你不知道,每次參加演習我都興奮的厲害,恨不得哪天真打起來,好好的浪一浪……”
曲森說着話,臉上浮現出了一副憧憬的笑容。彷彿在他的腦海裡,打仗就跟遊戲一樣。
高玥對曲森這種幼稚的想法很是無語,捂着腦門搖了搖頭,穩定着語氣又問:“那你還說想上學。”
“不上學不行啊。”曲森做了一個很生動的無奈的表情,呼扇着手說:“你看,你都碩士了,回頭弄不好還得讀博士。我本科學歷還沒拿到手,多丟人啊,最低迴頭也得……”
曲森說到這兒時忽然住嘴,臉上的表情也瞬間緊張了起來。
在他的夢境中,是好多年以後的一天,和周莉進行的一次追憶式的對話。可自己脫口而出的一句:“本科學歷還沒拿到手。”讓曲森殘存的邏輯能力,瞬間發現了問題。
腦子裡不由的想到:“爲什麼好多年以後我還沒有拿到本科學歷?”繼而在腦中回憶起過去幾年發生的事情。
當發現自己的記憶裡,從花城實習以後的內容完全是空的之後,馬上得出了一個結論——不對,我是做夢了!
高玥發現曲森的眼球在眼皮下面快速移動着,一副努力要醒過來的樣子,趕忙起身快速坐回辦公桌後面,拿起桌子上扣着的書,做出一副用心看書的模樣。
曲森躺在那裡掙扎了半天,猛地一下睜開了雙眼,愣愣的反應了半天,纔回憶起自己正在高玥的診療室睡覺。
偷眼看了一下書桌的方向,發現高玥在認真的看書,並沒有注意到自己這邊的異常,才悄悄鬆了口氣。
“怎麼醒了?”曲森剛想重新閉上眼,就聽到高玥抽冷子冒出一句。
“額~沒事兒,這兩天睡的有點兒多。”
“做夢了吧?”
“啊?”
“我剛聽你在那叨咕說相親什麼的。”高玥說話時眼睛都沒離開書頁。
“嗯,夢見家裡給我介紹一個漂亮媳婦。”曲森隨意打了個哈哈。
“比周莉還漂亮?”高玥順嘴說了一句,然後就有點兒後悔了。
“漂亮~那是相當漂亮了。”曲森呵呵笑了一聲,然後一本正經的說:“喂,你可得有點兒職業素養啊,不能轉過頭就告我的刁狀。”
“不好說。”高玥很自然把手裡的書翻了一頁:“好好賄賂賄賂我吧,不然職業素養什麼的發揮不出來。”
“行事兒,想吃什麼隨便點。”曲森表現的非常大方。
“不怕周莉回頭查你賬啊?”高玥順嘴說了一句,說完後雖然面上沒什麼表情,但嘴裡暗暗的用牙咬了下自己的舌頭,對自己的不良發揮很是惱火。
剛纔的情況已經再次證實了,曲森的分析與綜合邏輯思維和因果思維能力是非常強的。
自己現在說的話,總和他之前的夢境有所關聯,這樣會很容易引起他的懷疑和警惕。
正常情況下,催眠問詢後,還要再次給被催眠人使用助眠藥物,促使對方進入深度睡眠,進而遺忘之前做過的“夢”。
可曲森是從夢中強行醒過來的,所以理論上對剛纔的夢境印象是非常深刻的。這種情況下,高玥說話要格外的注意才行。
“她回頭要是查賬,我就說你哥最近失戀,我請他喝酒安慰。”曲森壞笑着說。
“你要有合適的,趕緊給他介紹一個吧,介紹成了我請你吃飯。我爸媽都快要愁死了。”
“拉倒吧,我可沒有廣大中老年婦女的不良愛好。”說着話曲森從躺椅上坐了起來,然後問:“今天不困,不睡了行不行?”
“行,走人吧,下週一繼續。”高玥痛快的一揮小手。
“得令!”曲森學着古人的樣子,雙手抱了下拳,麻溜拎起外套閃人了。
高玥坐在椅子半天沒動,心裡默算着曲森已經下樓了,才站起身來,有氣無力的往牛主任辦公室走去。
“主任,我催眠師證恐怕一時半會兒拿不到手了。”敲門進屋後,高玥苦着臉開口。
“失敗了?”牛主任一副絲毫不驚訝的模樣。
高玥嘆了口氣,坐下後開始吐槽:“我長這麼大,還真是頭一回見到,做夢還要講究邏輯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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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森可不知道此時高玥心中的鬱悶,溜溜達達的出了心理疾病干預中心的大門,站在路邊準備打車。
站在路邊等了大概有兩分鐘,一輛桑塔納2000一腳剎車停在了他的面前。
曲森還以爲碰到了熟人,見副駕駛車窗貼着深色車膜,正準備伸頭從擋風玻璃的方向看看開車的是誰,副駕駛的車門被從裡面打開了。
一看駕駛座坐着的司機,曲森不由愣了一下,居然是徐建。
見徐建看着自己笑着不說話,曲森先大大咧咧的說了一句:“你這座駕的檔次掉了啊。”
“嗨,怎麼得也比你那破普桑強啊。”徐建馬上接了一句,然後問:“去哪?”
“回單位。”曲森回答。
“走~”徐建衝曲森擺了下腦袋。
曲森也不猶豫,直接坐進了副駕駛,伸手關上了車門。
兩人說話的語氣、神態,跟朋友在街上偶遇一點區別都沒有。徐建是怎麼想的曲森不知道,但他一點也不擔心。
因爲高勝已經說了,徐建現在雖然被保釋了,但一直處於監視居住狀態。也就是說,無論他走到哪兒,後面都有刑警隊的人跟着。
就衝這點,曲森就沒有什麼好擔心的。心裡琢磨着,這小子弄不好是想擺出一副好態度,讓自己不再追究他之前放追蹤器的事情。
所以,坐到車裡曲森放鬆的很,就想看看徐建到底打算怎麼開口。
“你不怕我把你賣了,真敢上車。”徐建開着車匯入車流後,笑呵呵的冒出一句。
“能賣多少錢?記得分我一份兒啊。”曲森回了句玩笑,從兜裡掏出煙,遞給徐建一根,然後給自己點上,順手降下了副駕駛的車窗。
“你是不是一直都知道我往你車上裝了定位?”徐建趁着前面紅燈,掏出火機把煙點上後很隨意的問。
“可不是,那天看你在那急得夠嗆,趕緊就給你創造了個機會。”曲森笑呵呵的吐着嚥氣,豎起兩根手指,示意了一下又說:“兩次!”
“那真謝謝了。”徐建也笑了起來,搖了搖頭說:“其實我也知道你們往吳恩泰房子裡裝了監控,拆的時候還故意沒拆乾淨,所以你們也得謝謝我。”
“我可謝不着,這事兒啊,你得跟刑警隊表表功,我負責幹嘛你又不是不知道。”曲森一聽徐建的話,心裡就咯噔一下,嘴裡胡扯着,腦子裡在瘋狂的琢磨,徐建到底是什麼意思。
這小子難道真的一直都知道警察在監控吳恩泰?真要是那樣,他很可能早就預料到吳恩泰早晚會被抓。
那他爲什麼還一直跟着吳恩泰?是在幫吳恩雅監視嗎?還是有別的目的!
“我還知道後來到吳恩泰那兒,裝防盜器的那夥人是警察扮的,那個防盜器其實是監視器吧?”曲森還沒想出個頭緒呢,徐建又冒出一句。
“你小子是眼瞅着吳恩泰鑽警方套子裡啊,虧他還給你一張不限額的信用卡。”曲森試探着說。
“嗨,他早晚折你們手裡,那張卡有什麼用,又花不了幾天。”徐建大大咧咧的回答。
“看架勢,你這是找到長期飯票了。”曲森接着試探。
“打工掙錢唄!走!找地兒喝兩瓶去?”徐建忽然提議。
“有喜事兒?”曲森奇怪的問。
“不算喜事兒,等現在身上的麻煩捋順了,我就準備出國了。”徐建說着話,把煙伸到窗外彈了下菸灰。
可能外面風有點兒大,輕輕彈了下菸頭,結果半根菸脫手飛了出去。下意識的伸手撈了一下沒撈着,左手收回來扶住方向盤,騰出右手從手扣裡拿出一盒開封的扁三五。
拔開盒蓋送到嘴邊,自己叼上一根後,把煙盒送到曲森面前:“來換跟我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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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電話鈴聲響起,高勝看了眼號碼按下了接聽鍵。
“隊長,徐建那小子脫離監控溜了!”朱野的聲音響起。
“什麼時候的事兒?”高勝皺着眉頭問道句。
“可能有兩個多小時了。”朱野不太確定的回答。
“你們一天到晚,管幹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