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五零 衛稹訴苦

……

“這位……咳咳咳……這位皇甫先生……小王……咳咳咳……小王這廂有禮了……”

“靜王殿下,你似乎病的十分嚴重……”

“這是多年的頑疾,讓……咳咳咳……讓皇甫先生見笑了……咳咳咳……”

皇甫翟和衛熾初見,就立刻簡單了做了一番自我介紹,衛熾住不住咳嗽的情形,讓皇甫翟眉頭微微一皺,然後試探性的問道:“靜王殿下,在下略通岐黃之術,或者可以幫你看看得的是什麼病……”

衛熾聞言笑着搖搖頭說道:“多謝皇甫先生的美意,只是小王的身體連皇城的大夫都沒辦法,就不勞皇甫先生多掛懷了,還是趕緊入座對弈一局,咳咳咳……如何呢?”

皇甫翟點點頭:“既然靜王殿下這麼說,在下自然不會強人所難,靜王殿下,請吧……”

衛熾指了指棋盤的方向,對皇甫翟說道:“那就開始吧,咳咳咳……至於先生所言讓小王那三子,小王覺得沒那必要了……”

皇甫翟說道:“有那必要,請靜王殿下務必按在下所言去做,畢竟這樣纔算公平……”

“咳咳咳,皇甫先生,你這話是在嘲諷小王的棋藝麼?”衛熾面色略帶不悅地說道。

皇甫翟搖搖頭說道:“殿下誤會了,適才棋社之內,在下已經目睹了殿下的棋路,如果不讓子而行,這不是一場公平的對弈,你說是麼?”

衛熾聞言沉默片刻,隨後灑脫一笑,對皇甫翟說道:“先生果然是棋品高尚,不願佔小王一點便宜,但三子確實太多了,不如讓改爲一子加本王爲先手,這樣你看如何?”

皇甫翟道:“那就依殿下的意思,請入座對弈吧……”

“嗯……”

衛熾輕吟一聲,然後和皇甫翟一道在棋盤前落座,一場激烈的對弈正式開始。

……

皇城,北苑之內……

“劉策,這裡無外人,你我之間就不要再搞君臣那套禮數了,陪朕說會兒話吧……”

“卑職領命……”

二人行至一片碧波湖庭前停下腳步,望着湖中鯉魚遊竄,帶起片片波紋盪漾的景色,竟是話起了家常,衛稹那緊皺的眉目也舒緩了不少。

良久,衛稹臉色一變,落寞地說道:“劉策,朕身爲一國之君,其實難的很啊,你明白麼……”

劉策回道:“皇上日理萬機,終日爲國事操勞,自是疲憊萬分,卑職能體會皇上的心情……”

衛稹滿意的點點頭,然後又神情沮喪地說道:“說來慚愧,朕繼承大統至今二十餘載,自問雖不敢與列位祖宗相提並論,但也算是兢兢業業,一刻都不曾懈怠,然,爲何眼下這國事卻在朕的手中越來越差,朕所做的一切難道都錯了麼……”

劉策勸道:“皇上莫要悲憂,朝政弊端非一朝一夕能改變的,需要徐徐圖之方能逐漸扭轉過來啊……”

事實上,劉策心裡想說的是,如今大周這種爛到骨子裡的局面,不下一劑猛藥,來個刮骨療毒將腐爛的瘡疤連肉剜去,是絕對不可能好轉的,但這話自己不能說,而且說了也未必管用……

“還是劉愛卿這話動聽,朕想聽聽劉愛卿有什麼治國之策麼?聽聞劉愛卿治下的漢陵短短數年就十分富足,可有什麼秘訣麼?”

現在的衛稹是迫切希望有什麼好的國策能解決眼下難題,聽聞劉策能迅速安置漢陵百姓,說不定也能從他口中得到解決的辦法。

劉策聞言說道:“回稟皇上,卑職哪有這麼大的本事,漢陵的百姓能安居樂業,最大原因就是他們信任卑職,而且卑職答應讓他們吃飽飯,不受胡奴山匪威脅,給他們打造一個舒適安全的生活環境,僅此而已……”

“就這麼簡單?”衛稹聞言奇道。

劉策堅定地回道:“就這麼簡單!”

事實上,很多事情根本就不用想的太過複雜,大周朝堂就因爲將簡單的事複雜化,才導致事情變得拖沓不堪,直至讓事情本質都變味,將百姓對官府的信任徹底消耗殆盡,漸漸地對官府和朝廷就不再抱有什麼期望了……

說到底,這就是官民之間的一種信任,一旦這種信任被透支,這個王朝也基本就處在滅亡的邊緣,而且大部分王朝覆滅也都是因爲信用流失由內而外開始逐漸衰亡的……

衛稹聽着劉策的話,重重嘆了口氣:“劉愛卿,你說的也甚是有理,想讓百姓安居樂業,就必須要有一個祥和的環境,朕現在有些後悔這些年不務正業,只是過多注重權謀之術,

現在滿朝文武中竟是挑不出幾個能用之人,他們都在想着法子往自己兜裡撈錢,根本就不願意爲國事爲朕分憂……”

劉策沉默不語,他對朝堂上那些爛事根本就沒有半點興趣,也不怎麼了解,自然還是保持沉默爲好。

衛稹接着說道:“如今我大周外有四夷虎視眈眈,內有世家不聽皇室調令,要不是劉愛卿你不惜從遠東萬里馳援,掃平北部叛亂,減緩了朕的壓力,朕現在真的不知該如何是好啊……”

劉策剛要安慰衛稹幾句,卻見他揮手止住,繼續說道:“劉愛卿,今日你也見到了,那些夏國使臣和高密根本就沒將朕這個皇上放在眼裡,

夏國使臣那股子傲慢無禮、咄咄逼人的態度,當殿滿朝文武和朕難堪,說起來朕還要感謝你,要不是今日你站出來替朕爭回了顏面,朕真的不知該如何是好……”

劉策聞言,淡淡地說道:“皇上,夏使態度野蠻,全然不把我大周朝堂放在眼中,然其本質色厲內荏,你若對其服軟,

只會更加漲了他們的氣焰,唯有當頭棒喝,方能在氣勢上先壓過他們,好讓夏人明白我中原並非無人……”

衛稹點頭沉吟一聲,笑着說道:“還是劉愛卿年輕氣盛,滅了夏人氣焰,可惜滿朝文武竟是找不出幾人有劉愛卿這樣氣魄的官將了,若人人都如同劉愛卿這樣,朕又何懼胡人犯境呢……”

劉策忙拱手,擺出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皇上謬讚,微臣實在愧不敢當……”

衛稹搖搖頭說道:“劉愛卿不必自謙,朕說的都是心理話,要是朕能與劉愛卿能早些相遇,或許朕就不會做出那麼多有愧國體之事了……”

又嘆了口氣,衛稹繞着湖心亭走動起來,劉策只能默默跟在他身後陪着他走,同時心道這衛稹到底想說什麼?

等衛稹來到另一處假山前,停下腳步仰望一陣,落寞的開口說道:“二十三年前,朕尚未繼位,勃紇人屢次侵犯隴州各地,先帝爲了平息邊境烽火以及穩定朝堂多變的局面,不得已答應了勃紇人許多苛刻的條件,

也是那一年,對朕一直照顧有加皇皇姐,爲了替先帝分憂,毅然踏上了和親的道路,遠嫁到野蠻的高原之上,朕至今都記得皇姐臨行前那一夜,

就在這塊假山前對朕說,要讓朕將來做一個有爲的明君,掃清先帝時期朝堂的弊端,爲百姓爲江山社稷盡一份心力,不要爲她擔心……”

說到這兒,衛稹似乎被觸及了心中軟肋,竟是雙眼通紅,聲音都開始顫抖起來。

“朕辜負了皇姐的期望,不是一個合格的皇帝,若皇姐知曉朕將這江山打理成這個樣子,定會痛心疾首對朕很是失望吧,其實,朕真的很思念皇姐,不知這些年她在異鄉過得好不好……”

說到這裡,衛稹甚至忍不住落下淚來,令一旁的劉策也爲之有些黯然。

“皇上,龍體要緊,莫要太過傷心,卑職相信皇上一定能挺過眼下這個難關,再次重振我大周雄威……”

劉策現在只能以這些話來寬慰衛稹,事實上他早已清楚,這個王朝已經沒救了,除非衛稹有足夠的魄力和財力,但如果昨日席滿與自己所言國庫空虛是真,那這最後一絲希望怕也是要破滅了。

“劉愛卿見笑了,朕只是觸景傷懷,情不自禁罷了……”衛稹擦乾眼淚,繼續跟劉策向北苑走去。

等二人行至一片栽種的密林後,衛稹又說道:“說實話,朕現在真是焦頭爛額,除了胡奴外侵,權臣的威逼也讓朕不敢輕舉妄動,

高密今日頂撞朕想必劉愛卿也看到了,高密現在坐擁乾州和盛州三十七萬精兵,時刻威脅着朕的皇城,偏生朕又動他不得,哎……”

劉策依舊保持沉默,這種話他自然不會腦袋一熱就去接上,甚至大拍胸脯保證自己能收拾高密替衛稹解憂,那只有一腔熱血的忠誠之士或純粹爲了討好皇室的投機者纔會乾的事,他可不想在這個時候再惹一些讓自己左右爲難的事在身上,以免耽誤了回遠東的時機。

衛稹見劉策默不作聲,頓時有些失望,只能長嘆一口氣,自言自語地說道:“都言皇帝風光無限,實則內中苦楚也只有自己能體會啊……”

劉策說道:“皇上是聖明之人,卑職相信朝堂之上所有事情都盡在皇上掌握之中,逃不脫您的法眼。”

衛稹搖搖頭:“掌握又能如何?朕的確洞悉了朝堂腐敗和危機,但朕卻沒辦法,也無力去改變些什麼啊……”

劉策聞言,心中頓時開始揣測起開,覺得衛稹這番在自己面前賣慘定有他的目的。

“老狐狸,果然卑鄙陰險,本軍督差點讓你糊弄過去了……”

思索片刻,劉策忽然明白了衛稹這個舉動爲何,頓時決定打破這份“美好”的氣氛。

只見劉策恭敬地朝衛稹拱手做了一揖,開口說道:“皇上,卑職斗膽向問您一句,不知皇上可否收到卑職送抵的撫卹文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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