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涼辰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正站在火車兩節車廂的連接處,外面一片漆黑,風聲穿過縫隙吹到耳朵裡。
我一手按住被風吹亂的頭髮,另一隻手拿着手機,許涼辰千年不變的溫暖嗓音在我耳邊緩緩瀰漫開來。
“到哪裡了?”
我探頭朝外看看,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清,“不知道,估計快到成都了,火車好像晚點了。”
“嗯。”許涼辰應了一聲,不說話了。
我沉默了一下,想了想,還是加了一句,“怎麼跟我媽說的——是說我提前回學校了吧?”
我一個人千里迢迢地跑到成都來,如果被我媽知道了,怕是要揭了我一層皮。
“……嗯,你放心。”
許涼辰的聲音有些奇怪,淡淡的,卻又像是夾了什麼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我試探地問,“許涼辰……你喝酒了?”
他飛快地答,卻是完全不相干的一句,“冷麼?聽起來風挺大的,成都要降溫了,還有,剛剛新聞上說有一趟路過成都的火車出軌了……你……沒事吧?”
他欲言又止,我忍俊不禁,“我有什麼事,這不好好地跟你說話呢!”擡起手腕看了看錶,“都凌晨四點了,你是睡醒了還是沒睡呢?”
“我……睡不着。”
我呵呵笑起來,“怎麼,沒我鬧你了,居然失眠了?”我說得洋洋得意,嘴角高高地挑起,火車車窗上映着我的影子,長長的發,笑彎了的眉眼。
許涼辰半晌沒說話。
我打了個呵欠,聲音含糊不清起來,“不……不早了,我也要睡會兒了,你快睡覺吧。”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我見到沈眉兼就給你打電話,別亂想啊。”
他應了聲好,我掛掉電話,又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回座位繼續睡覺。
沒多久,手機又震動起來,沈眉兼發來的。
他發來短信,是爲了告訴我,成都居然下雪了。
我們認識了那麼久,他考到成都上大學,我去了北京,每次北京下雪我都會向他彙報,然後屢試不爽地收到他“成都爲什麼一直不下雪”的抱怨與牢騷。
今天,我一個人偷偷跑來見他的這天,成都居然下雪了。
我盯着手機看了好一會兒,車廂內暖氣很足,渾身暖洋洋的,我懶懶地倚着座位的椅背,打出三個字,“開心麼?”
沈眉兼很容易滿足,我甚至能夠想象得出他那張笑起來愈發俊朗的臉。
幾乎是立刻,他的短信又過來了,只有幾個字,卻看得我睫毛顫了幾顫。
沈眉兼說,“阿遲,我想你了。”
我幾乎忍不住要告訴他我已經到了成都,火車過不了多久就要進站了。寫好了的短信,一個字一個字地刪掉,我勾起嘴角,重新組織字句。
“怎麼,娘子春閨寂寞,如此良宵,愈發思念相公了?”
在沈眉兼面前,我簡直是一個**。什麼樣不入流的字字句句,只要不涉及到什麼太過私密的事情或者危害國家利益,我都說得信手拈來開口成章。
他說我完全褻瀆了中文系這個專業,俊朗清澈的眉眼裡,是清清楚楚的恨鐵不成鋼。
只是,他雖然這樣說着,卻又一伸手把我扯到了懷裡,揉了揉我的頭髮,把我服服帖帖的柔順長髮揉成小獅子的模樣。
他比我高了多半頭,下巴頂在我的腦袋上,蹭了蹭,聲音突然就軟得像是踩在雲端一樣了,“阿遲,你怎麼會是這樣……我該拿你怎麼辦……”
我不願意告訴沈眉兼我到了成都,我要給他一個驚喜。
只是沒有想到,我所以爲給他的驚喜,於我,卻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驚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