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醫務室裡,沈眉兼跟在校醫身後喋喋不休,我聽得不耐煩了,一手抓起外套一手拿面巾紙捂着鼻子就走。
“哎——”沈眉兼拽住我的胳膊,“醫生還沒看呢!”
我回頭瞪他,“我不過是流個鼻血,又不是孕婦要生孩子,要醫生看什麼?”
十三歲的我,言語居然已經是這樣粗俗了,我看見沈眉兼臉色微微尷尬起來,而校醫的臉已經可以用奼紫嫣紅五彩繽紛來形容了。
我扭頭就走,胳膊被人拽住。
“沈眉兼,你放——”我話沒說完,扭頭,愣住了。
拽我的人不是沈眉兼,是那個表情嚴肅看到我的眼裡很有幾分猙獰意味的校醫。我愣了足足有十幾秒,他也由着我傻愣愣地看着他的臉。
我嚥了口唾沫,想起他是誰了。
我早就是個問題學生,大錯雖然不犯小錯從來不斷,階段訓導主任的辦公室裡我是常客,而這個年紀三十左右一看就不是什麼面慈心軟的主兒,赫然是訓導主任的丈夫!
我又咽了一口唾沫,沈眉兼走過來,居然還想要拉我的胳膊讓我坐下。
坐下?我哪敢坐下?
“我……”我配合氣氛地紅了臉,如今的我已經可以靈活自如地運用自己的表情,根據實際情況來決定自己該快樂愉悅還是悲傷愁苦。
此時此刻,應景兒的表情應該是——追悔莫及悔不當初。
於是我悔不當初地開始進行完全自覺的自我檢討,語氣誠懇到連我自己都幾乎要被感動了,“那個……我錯了……”
我擡起眼睫瞄了校醫一眼,他的臉色似乎開始漸漸軟化,於是我再接再厲。
“我最近例假,所以心情不穩定,說話就……就……”
這下,校醫的臉色重又繽紛絢爛起來,作爲一個女同學,如此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當着兩個異性的面說出自己生理狀況,確實不是什麼司空見慣屢見不鮮的事。
校醫咳了一聲,看起來像是要發話了,我傻傻地站着,居然有種被宣判生死的悲壯感。——我當然悲壯,除了許涼辰,家裡沒有人知道我說話是這副德性的,如果被我爸媽知道了,不掉一層皮我就跟沈眉兼姓。
想到沈眉兼,我瞟了他一眼,他嘴角挑着,似乎強壓着笑。
我狠狠瞪他一眼,突然胳膊一緊,不等我明白過來是怎麼一回事,身子就被人拖着飛快地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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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跑得氣喘吁吁,彎下腰大口大口喘着氣。
沈眉兼在我身邊吊兒郎當地笑,“喲,許暖遲你不是挺厲害的麼,怎麼跑這麼幾步就不行了?”
我只顧喘氣,懶得理他。
就聽他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笑得奸詐陰險,“噢噢對了,我都給忘了,你最近那什麼什麼……難怪,連說話都跟吃了炮仗似的。”
我直起身子,他用細長的手指敲了敲自己的額頭,“抱歉,我居然忘了。”
“沈眉兼。”我的臉色兇狠起來,肚子裡像是燃着一把火,“我們不過是一錘子的交易,你走你的陽關道,繞到我的獨木橋上做什麼!”
“一錘子?”沈眉兼挑了挑眉,“恐怕不是吧……”
我目光灼灼,怒火中燒,誰說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我看是唯沈眉兼與沈眉兼難養!
他勾着嘴角,朝我笑,得意洋洋,“我說,你哥哥他……快要回來了吧?”
我怔住,臉上義憤填膺的神色瞬時潰不成軍。
不錯。
許涼辰他,就要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