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星池你那邊怎麼樣?找到合適的工作了嗎?”
邵星池有氣無力的回答:“嗨,別提了,投了二十多份簡歷,要麼石沉大海,要麼面試後說‘經驗不足’,我一個應屆生沒經驗那不是很正常的嘛,不給我工作機會,我哪來的經驗?”
“那是你眼光太高了,盯着的都是那些頭部互聯網企業,實在不行降低標準,還是不難找到工作的,不像我,稍微像樣點的企業,招聘要求第一項就是:本科以上,搞什麼,大專難道不是大學嗎?這就是赤裸裸的歧視!”夏鳳華也忍不住吐槽。
電話兩頭都是一陣沉默。
“對了,望和呢?”
夏鳳華半開玩笑的道:“怎麼想他了?我還以爲你還沒原諒他呢。”
“誰想他,不管怎麼說都做了這麼多年兄弟,隨便問問怎麼了?”
“望和進了一家創業公司,聽說好像是做團購的,他覺得挺有前途的。”
“我還以爲他會一條道走到黑,一門心思創業呢。”
“望和說他這也是創業,有股份呢。”
邵星池撇嘴道:“這種互聯網公司一年不知道要倒閉多少家,能做起來再說吧,像海闊那樣的股份才叫股份,一年光分紅就好幾百萬。”
“嫉妒啦,那你也去跟浩子混啊。”
邵星池:“切,我纔不屑走後門呢。”
他倒是想去,可又拉不下臉走後門,投簡歷結果第一關就被刷下來了。
電話那頭的夏鳳華突然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說:“哎,星池,你聽說了嗎?浩子最近有大動作。“
“什麼大動作?浩藝遊戲又融資了?這回他身價又得漲不少吧?“
“比那勁爆多了!“夏鳳華故意拖長聲調,“是喜事——他和思藝要結婚了!“
“什麼時候的事?思藝不是回洪淮了嗎?”
“我也是昨天給思藝打電話聽她說的。”
邵星池咂咂嘴:“不過也不奇怪,浩子跟思藝郎才女貌,又從小一起長大……”
說到這裡邵星池不由想到了他跟夏鳳華,同樣是青梅竹馬,可惜中間橫着一個謝望和,怎麼都跨不過去。
“婚禮時間定了沒?”
“十月一吧,大家都有空,我肯定是要給思藝當伴娘的。”
“那我肯定是伴郎啊。”
……
傍晚的花街飄着細雨,馬思藝坐在老宅的雕花木窗前,窗臺上的搪瓷缸裡泡着野菊花,水汽氤氳間,她望着巷口那棵歪脖子棗樹發呆。小時候她和秦浩總愛爬上去偷摘青棗,如今樹蔭裡卻彷彿還晃着兩個穿校服的影子。
裡屋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馬奶奶捧着個褪色的樟木盒子走出來,盒子裡躺着對鴛鴦戲水的枕套,絲線已經泛舊。“思藝,這是你上大學這四年,我在家閒得無聊秀的,秀得不好你可不許嫌棄。“
馬思藝撲哧笑出聲時眼淚卻砸在了枕套上。
“奶奶,我再也不會離開你了。”
“傻孩子,都快嫁人了,還說傻話。”
正說話間,一陣手機鈴聲響起,馬奶奶含笑站起身:“快接吧,奶奶去給你做飯。”
“準備好了沒,我這婚宴的請柬可都準備好了,明天就要發出去了。”
馬思藝聽着手機裡熟悉的聲音,兩頰緋紅,輕輕“嗯”了一聲。
……
2012年的十月,秋意漸濃,花街的運河上飄着淡淡的桂花香。兩岸的老槐樹垂下金黃的葉子,落在水面上,隨着微波輕輕盪漾。秦浩和馬思藝的婚禮沒有選在豪華酒店,而是回到了他們從小長大的地方——花街的運河邊。
清晨,薄霧還未散盡,運河上已經熱鬧起來。船頭掛滿了紅燈籠,船身纏繞着白色紗幔和粉白相間的玫瑰,船尾的桅杆上繫着長長的流蘇,隨風輕擺。兩岸擠滿了街坊鄰居,孩子們舉着糖葫蘆在人羣中穿梭,老人們坐在藤椅上相互攀談着,這些年外出的年輕人越來越多,肯回來的也都是在酒店草草舉辦一場西式婚禮,像這樣的水上婚禮已經不多見了。
馬思藝穿着一襲復古的旗袍式婚紗,裙襬繡着精緻的纏枝花紋,頭紗上點綴着細小的珍珠,在陽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她站在岸邊,手捧一束白色鈴蘭,微微低頭,睫毛輕顫,像是回到了小時候第一次被秦浩牽着手過橋時的模樣。秦浩則是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裝,胸口彆着一朵紅玫瑰,站在船頭等她,目光溫柔而堅定。
站在喜船上的邵星池忽然感慨的對身旁的夏鳳華和周海闊道:“你們有沒有一種穿越時空的既視感?當初咱們好像就是在那座橋上看到馬奶奶帶着思藝回來的。”
“是啊,時間過得真快,一轉眼咱們都長大了,思藝也嫁人了。”夏鳳華下意識向身邊望過去,不由嘆了口氣,謝望和終究是沒來參加這場婚禮。
雖然,表面上說是太忙抽不開身,可誰都知道,他心裡始終沒能放下。
“星池、大華子別愣着了,撒糖啊。”
邵星池跟夏鳳華這纔回過神來,拿出事先準備好的喜糖拋向對岸,看着河岸邊那些埋頭撿糖的小孩,就彷彿看到了當年的自己,不由相視而笑。
……
清晨的陽光透過花街老宅的木格窗,斑駁地灑在青磚地上。秦浩總是比馬思藝醒得早,輕手輕腳地起身,怕驚擾她的好夢。可每次他剛一動,馬思藝就會迷迷糊糊地拽住他的衣角,含糊地嘟囔:“再躺五分鐘……”秦浩便笑着躺回去,把她往懷裡攏了攏,指尖輕輕梳理她散在枕上的長髮。
廚房裡,樑桂香早已熬好了小米粥,蒸籠裡飄出桂花糖包的甜香。秦浩端着粥碗,一邊喝一邊看馬思藝給馬奶奶梳頭。
自從兩家成了一家,樑桂香就把馬奶奶接到家裡一起生活,也方便照顧。
老太太眯着眼享受孫女的伺候,嘴裡卻唸叨:“你這丫頭,自己頭髮都還沒梳順呢。”
馬思藝便笑嘻嘻地湊過去,把梳子塞給秦浩:“你來。”
秦浩手法靈巧,且極有耐心,梳齒穿過銀白的髮絲,馬奶奶舒服得直嘆氣:“還是孫女婿手巧。”
馬思藝努努嘴撒嬌:“奶奶,你現在越來越偏心了。”
馬奶奶眯着眼笑了笑:“是真的比你梳得好。”
午後,樑桂香扶着馬奶奶去河邊遛彎消食,
秦浩跟馬思藝則是搬了藤椅坐在天井裡。
馬思藝捧着繡繃繡花,秦浩則抱着筆記本處理工作,偶爾擡頭看她一眼。
陽光透過老槐樹的枝葉,在她身上投下細碎的光影,她垂眸穿針引線的模樣。
處理完工作,秦浩拉着馬思藝去運河邊散步。
秋日的河水泛着粼粼金光,他們牽着手,踩着落葉慢慢走。
馬思藝忽然蹲下身,從草叢裡揪出一簇野菊花,別在秦浩的襯衣口袋上:“喏,給你添點顏色。”
秦浩低頭看着那朵小小的黃花,忽然攬住她的腰,在她額頭上輕輕一吻。
馬思藝忽然一陣乾嘔。
等秦浩跟馬思藝去醫院做完檢查回到家,夏鳳華跟馬奶奶、樑海泓她們就圍了上來。
“怎麼樣?是不是……”
馬思藝害羞地點了點頭,拿出醫院檢查的單子。
樑桂香笑得嘴都合不攏了,馬奶奶也是難得開心的像個小孩。
夏鳳華下意識貼到馬思藝肚子上,卻被母親李燕一巴掌拍開:“從小就毛毛躁躁的,小心點。”
馬思藝含笑道:“沒事李姨,沒那麼金貴。”
金不金貴馬思藝說了不算,樑桂香當天就把天井的青磚地全鋪上了防滑墊。
“這也太誇張了。“馬思藝衝秦浩小聲嘟囔,樑桂香就端着砂鍋從廚房探出頭:“誇張什麼?你現在是兩個人吃飯!“砂鍋裡燉着老母雞,金黃的油花上飄着十幾顆紅枸杞。
秦浩安撫道:“沒事,習慣了就好。”
馬思藝翻了個白眼,跟前幾年相比,多了幾分風韻。
孕吐最厲害的那陣子,樑桂香更是把書房改成了零食倉庫。酸辣醃黃瓜裝在琉璃罐裡排成一排,凍楊梅用碎冰鎮着,連秦浩都被派去城北買現烤的梅乾菜燒餅。深夜馬思藝突然想吃糖芋苗,樑桂香輕手輕腳爬起來和麪,麪粉沾了滿臉也顧不上擦。馬奶奶起夜看見廚房亮着燈,祖孫倆相視一笑——竈臺上煨着的紅糖薑茶正咕嘟冒泡。
夏鳳華不止一次感慨:“要是將來我懷孕了能有這個待遇,讓我生十個我也願意啊。”
“生十個,當自己是母豬呢。”馬思藝被她逗得一陣好笑。
十一假期結束,夏鳳華、邵星池跟周海闊依依不捨的告別家人,重新踏上北上的道路。
而秦浩則是直接跟企鵝遊戲要了個人過來擔任浩藝遊戲的CEO,這個人叫王新文,如果沒有秦浩的影響,他會在一年之後離開企鵝,創辦莉莉絲遊戲。
轉眼十個月過去,洪淮市醫院的產房外,在樑桂香跟馬奶奶焦急的目光中,半個小時過去,護士抱着襁褓出來,說了一句“母女平安“
樑桂香抱起襁褓裡的小傢伙笑得嘴都合不攏。
“這孩子真白,跟思藝小時候一模一樣。”馬奶奶小心翼翼伸出手在小傢伙臉上輕輕撫摸。
“咦,浩子呢?”
“好像進產房了,思藝嫁給浩子,有福氣啊。”李燕羨慕的道,她到現在都還記得,當初自己生下大華子時,婆婆那醜惡的嘴臉,好在現在丈夫也跟婆婆斷絕關係了,算是惡有惡報。
……
梧桐葉開始泛黃時,秦家小公主的滿月宴擺在了花街小院裡。
樑桂香堅持要按老規矩辦——八仙桌上擺着染紅的雞蛋、馬奶奶親手縫的虎頭鞋、還有運河邊採來的蘆葦紮成的長命縷。夏鳳華特意請了假從北京趕回來,一進門就舉着金鎖片嚷嚷:“乾女兒的第一件首飾必須是我買的!”
馬思藝倚在藤椅上笑她:“這麼着急認親,等你結婚生了孩子,我們秦秦豈不是要倒貼紅包?”
夏鳳華正要反駁,懷裡的小傢伙突然哇地哭出聲,嚇得她手忙腳亂去捂金鎖上的鈴鐺。
邵星池趁機搶過孩子,得意地晃着奶瓶:“看看,還是我有經驗吧?”周海闊在廊下支着相機偷笑,鏡頭裡邵星池的襯衫後背早已被吐奶浸溼一片。
“思藝,我可以當悅悅乾媽嗎?”
面對夏鳳華期盼的眼神,馬思藝含笑點頭。
邵星池半開玩笑道:“那我可以當悅悅乾爹?”
“我女兒有個親爹就夠了,不需要乾爹。”秦浩想也沒想的拒絕,弄得邵星池跟周海闊都十分失落。
自從當了乾媽,夏鳳華每次從北京回來,行李箱裡總塞滿嬰幼兒用品。
她固執地認爲“悅悅的穿搭必須引領花街潮流”,於是網購了一堆迷你漢服、毛絨連體衣,甚至定製了繡着“乾媽最愛”的圍兜,弄得馬思藝偷偷跟秦浩吐槽。
“悅悅要是長大了,肯定不會要這玩意。”
悅悅長牙期啃玩具時,夏鳳華連夜託人從日本帶回一盒高級牙膠,結果小傢伙偏偏鍾愛邵星池隨手編的蘆葦小狗。
她不服氣,蹲在運河邊跟老漁民學了三天草編手藝,最後捧着一隻歪歪扭扭的螞蚱獻寶,卻被悅悅一把糊在臉上,逗得馬思藝笑倒在秦浩肩頭。
周海闊的寵愛最爲低調卻致命,由於小傢伙晚上睡覺不太安穩,他還悄悄錄下花街的市井聲音——賣糖葫蘆的吆喝、運河的流水聲、製成一張黑膠唱片。
夏鳳華酸溜溜地吐槽:“老周你這禮物卷得我們像暴發戶。”
結果唱片機播放時,悅悅咿呀着伸手去摸轉盤,周海闊立刻宣佈:“下一代音樂家誕生了。”
悅悅週歲宴時,“失蹤”了快兩年的謝望和終於露面了,還給她帶了禮物,雖然謝望和這直男癌晚期送的禮物實在不怎麼樣,不過秦浩還是替女兒收了起來。
“聽說你們公司最近發展得不錯。”
“還行,跟你沒法比,不過也足夠我還清之前欠的債了。”
二人相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