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下去!”厄里斯從木椅上起身,準備下去詢問店主吉薩的建議。
能夠收留巴爾克,這家旅店的店主毫無疑問是站在中立一方、正處於觀望狀態的鎮民,甚至可能偏向於勸誡別人的外鄉人。
如果連吉薩都說服不了,那也不用去嘗試勸說其他鎮民了,索性全部打斷腿!
“等等,我也去!”
躺在牀上的巴爾克連忙叫道,掀開數層毯子走下牀,將木牀牀尾的皮質大衣穿在身上。
‘血斧’巴爾克,有着棱角分明顯得極爲冷硬的五官,再加上光頭的髮型,面相兇惡幾乎成了他的標籤。一米九左右的身高,以及比託賓還要寬厚的身材。
這熊一般的男人,怎麼就擁有了一顆白兔般的心呢?
伴隨着巴爾克的走動,地板發出清晰的砰砰響聲,靠在牆壁上的血斧被他拎起來時,這才證明這的確是一柄手斧。
旁邊,託賓還坐在椅子上有點沒反應過來,看向厄里斯遲疑地問道:“真的要用我的辦法?”
“要不厄里斯你再想想?如果失敗了呢?”
“沒關係,失敗就再想別的辦法!”厄里斯笑着把他拉起來,有一個辦法總比像沒頭蒼蠅一樣亂闖要好,而且即便是失敗了,也不會把局面變得更糟。
“嗯,最多我們沒辦法,先打斷他們的腿!”
華爾秋走過來用力拍着託賓的肩膀安慰道,沒一會兒,她就發現厄里斯和莉莉絲兩人目不轉睛地盯着自己。
“怎麼了?”
“你說的沒錯!”厄里斯認真地點點頭,然後對託賓道:“所以我們本來就不會失敗,放輕鬆,如果能順利召集鎮民,轉錄語言和詭異就交給你去陳述了。”
託賓睜大着眼睛呆呆地盯着他,慌亂的情緒都快從他眼睛裡溢出來了。
華爾秋拍在他肩膀上的手指動彈了幾下,然後訕訕地收回來,給了他一個鼓勵的眼神。
愛莫能助,愛莫能助!
“我們走吧!”巴爾克走過來催促道。
幸虧華爾秋她帶着這些聰明的小傢伙過來了,不然他還不知道要在牀上縮多久呢,而且還想不到辦法!
至少華爾秋還能準備把那些傢伙的腿打斷,他自己......控制不了下手的力度啊,要他去和怪物、留痕拼命還好,對待同類還是算了。
五個人從樓梯上走下來,震動的聲響讓大廳裡的吉薩下意識擡起頭。
一層灰塵就直接撲在了他的臉上。
“呸——”吉薩痛苦地揉了揉眼睛,將臉上和嘴裡的灰塵清理乾淨,站起來好奇地看着這五個特殊的客人。
“店長,我們有件事需要你幫忙!”託賓被推出來練練手,手忙腳亂加上口齒不清地和吉薩說了十多分鐘,等到其他人圍在火坑旁邊都快要睡着的時候,吉薩才弄懂了他的意思。
“我大概幫不了你們,”吉薩苦着臉搖搖頭,重新坐回火坑旁解釋道:“其實,我也是外鄉人。”
他是十多年前離開父母、離開小鎮,獨自來喬恩鎮生活的外鄉人,就像漁村鎮的格林和託賓的幾個兄長姐姐一樣。
也是因爲這個原因,他纔會收留巴爾克,甚至包括另外兩個現在無比麻煩的傢伙。
“如果你們要我幫忙,恐怕我的作用還比不上你們這些英雄,不過,你們可以去找另外兩個人幫忙,如果他們還有這個意願的話。”吉薩咂巴着嘴,一臉唏噓地說道。
他指的兩個人就是那些告誡鎮民不要接受留痕影響的外鄉人,本來有很多,但大部分都被人打死了。
這個旅店裡就藏着兩個活下來的外鄉人,但可能過不了多久,就會只剩下一個外鄉人了,另一人受了很嚴重的外傷。
偏偏喬恩鎮沒有醫師,就算吉薩想要幫忙也無能爲力。
或許一些獵人或木匠之類的鎮民也會治療外傷,但這些人幾乎都變得無比暴躁,再加上他們之前對外鄉人的所做所爲。邀請他們過來治病,怕是會連累最後一個倖存者也失去自己的生命。
“或許你們能從他那裡得到更具體的情況,我知道的並不多。”吉薩補充道:“還活着的名叫塞爾馬特,另一個被利器砍傷的叫巴特,大概就是這兩天的時間了。”
“嗯,帶我們過去看看吧。”厄里斯聽完,好像已經感覺到身邊有同類正在慢慢死去。
如果瑪爾林在的話就好了,或者有治療作用的恩賜也好,託賓的午夜復原術只能治療自己,救不了別人。
“說不定還有救!吉薩你快點帶我過去,還有,你早說多好!”
巴爾克連忙從地上爬起來,曾經教導過華爾秋的‘老’英雄,有着在他們面前足夠稱得上豐富的知識和技能,外傷治療還是沒問題的。
他甚至向奧斯汀賢者學習過辨識草藥!
雖然認識的不多,應該說,只認識對他有用的草藥,其中就有止血方面的外傷草藥。除了草藥辨識以外,他還學過一些基本的縫合和包紮。
跟在旁邊的厄里斯已經面容僵硬。
先不說縫合、包紮這種熟悉的詞語,它們大概是奧斯汀從留痕中得到的知識。另一點,即便是在他的前世世界,男護士也是稀有中的稀有存在,而奎爺一般的猛男護士你見識過嗎?
精通正骨、清創、外傷包紮各種技能!
託賓見厄里斯盯着自己,不知所以地問道:“怎麼了嗎?”
“沒什麼,只是,嗯......加油,一定要開出一個醫學知識大禮包,那時候你就是一位真正的賢者了!”厄里斯拍着他的肩膀,極爲認真地說道。
從留痕中得到的知識,即便是他想象中的‘現代醫學’也不是不可能。
而在這種蠻荒氣息還沒褪盡的世界裡,擁有如此逆天的醫學知識和技術,誰敢說你不是賢者?
“好的!”託賓嚴肅地點點頭,雖然他完全沒有搞清楚什麼叫做醫學知識大禮包。
旅店留給客人居住的房間都在二樓,一樓除了大廳、火坑、廚房、店主起居室以外,只有一個存儲雜物的房間。
而吉薩並沒有將那兩個外鄉人安排在雜物間,反而是讓出了自己的住處,這幾天他都睡在大廳的火坑旁邊。
“反正我也睡的很舒適,而且他們中還有人受傷了!”吉薩不在意地聳聳肩,這麼說道。
“嗯!嗯!”
靠近吉薩的臥室,隱隱約約能聽見短促又痛苦的悶哼,有些熟悉的聲音讓厄里斯臉色一變,但過於久遠的記憶暫時沒給他足夠準確的答案。
“好像情況糟糕了!”巴爾克的表情也有點變化,有點不安。
受到外傷還沒有快速處理,流血和疼痛會帶來讓人無法想象的虛弱,哪裡還有力氣痛哼?
咚咚咚!
誇張的拳頭像是在砸門一樣,房門很快就被裡面的人打開。
一個外貌斯文、神情痛苦的棕發男人不解地看向店主吉薩,但對於旁邊的巴爾克和厄里斯他們,已經沒有了戒心和擔憂。
有種哀莫大於心死的模樣。
即便店主是把那些暴躁的兇手帶來,這個男人恐怕也會乖乖等死,不再反抗。
“嗯!”
目光越過棕發男人,厄里斯已經看見了他背後木牀上的傷者,滿臉慘白地咬緊了牙齒,時不時發出一聲悶哼。
或者,這根本就不是他發出的。
全身肌肉痙攣般的抽動,讓這個傷者連呼吸都變的斷斷續續,那些‘嗯嗯’的痛哼,其實是他下意識呼吸的時候,被抽搐打斷後發出的氣流堵塞的聲音。
“破,破傷風?”
厄里斯張了張嘴巴,腦海裡終於浮現出正確的名詞後,整個人放棄一般的搖搖頭。
破傷風發作之後基本上就沒有希望了,可能,他依靠自己扛過去,但大概率沒有這種可能。這個世界也許並不是沒有辦法,但至少他們沒有。
其他人也聽見他的聲音,開門的棕發男人猛地擡頭,艱難地問道:“還有救嗎?”
“沒有!”
雖然只是有一個印象,厄里斯也儘可能地描述自己知道的內容,破傷風感染一般都是因爲鏽蝕的鐵具,特別是刺進腳裡的生鏽鐵釘。因爲破傷風細菌厭氧,每有那種特別深的傷口,就極其容易導致破傷風。
前世都以疫苗防護爲主,聽說能救,但這裡能救嗎?
“鏽刃的外傷?”巴爾克理解地點點頭,他肯定也見過這種情況,救應該是沒救了。
看到其他人的目光匯聚,棕發男人回憶着,然後悲傷地點點頭,自己的同伴的確是被人用生鏽的武器砍傷的。
而且,那些人手上的武器都是鏽蝕的!
就在他們確認了病情之後,牀上的傷者就繃緊了全身,對自己緊閉的嘴巴毫無辦法,只能讓自己把自己憋死,最終苦笑似的軟了下來。
“唉!”
巴爾克發現了傷者已經死亡,嘆息一聲,雙手推着棕發男人,將他推進房間。
然後輕輕將房門關上。
“鏽刃啊!”厄里斯退後幾步,靠在牆壁上等裡面的棕發男人發泄情緒,跟着嘆息了一聲。
生鏽的鋒刃對生物的殺傷力實在是太大了!
只不過,英雄們都不可能用脆弱的生鏽武器。畢竟要面對的怪物都不一定能稱得上生物,難不成你還想讓它感染破傷風?生鏽的武器比較脆、鈍,恐怕連怪物的皮肉都砍不進去。
“吉薩,你知道殺害這些外鄉人的都是誰嗎?”巴爾克挺直身體站在門外,好像又聽見了壓抑的痛哼。
不知道是之前的幻聽,還是裡面男人的哭聲。
“應該知道!”吉薩蹲在旁邊,沒有任何猶豫地說道:“應該是那個‘怒泄兄弟會’,其他人的脾氣或許變得暴躁許多,但不會用生鏽的刀刃去砍傷別人。那些人,好像手上拿着的都是生鏽的武器,他們大概有二三十個人,年輕、兇狠,外鄉人基本都是他們殺害的。”
專門拿着鏽刃去傷害別人,喪心病狂的人在哪裡都不缺。
“兄弟會?”厄里斯呢喃了一句,面帶煩躁地閉上了嘴巴。
‘南國’的皮膚兄弟會,喬恩鎮的怒泄兄弟會,全部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啊。明明在記憶裡,這個稱呼不是和一羣身處黑暗、守護光明的刺客有關嗎?
雖然只是遊戲......但果然,遊戲總是要比糟糕的現實有意思多了。
“等我們做出和外鄉人、巴爾克一樣的舉動後,那什麼怒泄兄弟會的人就會過來吧,到時候讓他們血債血償。”厄里斯同樣沒有猶豫地做出決定。
莉莉絲和託賓立刻點頭,而性格本就莽撞的華爾秋更是躍躍欲試。
“我來打斷他們的腿!”
巴爾克高大的身體背對着他們,悶悶地說道。
一個不過二三十人的小團體,同時被兩位英雄加三個賢者學徒盯上,基本上可以說他們完了,只要等他們自己蹦出來白給就行。
就連巴爾克都生氣了啊,先打斷腿、再弄死,算是他們自作自受。
吱呀——!
木門被猛地拉開,眼睛裡全是血絲的棕發男人走出來,仇恨地開口道:“我想......”
“別想了!”厄里斯打斷他。
看他這副模樣還能想什麼,當然是以眼還眼、以牙還牙!
既然自己的同伴因爲鏽刃、受盡痛苦折磨而死,那麼他就想用同樣的方法對待他們,用鏽刃砍傷他們,讓他們也體驗這種殘忍的經歷!
但破傷風發作好像需要數天的時間,少數會在二十四小時後發作。
哪裡有這些時間陪這羣殘忍、漠視生命的腦殘少年玩?他們還有正事,直接弄死!
厄里斯也沒有想到自己也是一個少年,直接把他們要做的事情跟棕發男人解釋清楚,塞爾馬特,雖然對所謂的怒泄兄弟會滿腹仇恨,但居然還有勸告其他鎮民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