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速度稍慢的莉莉絲和託賓趕到時，戰鬥已經結束。
爛泥中更是多了三片灰綠色的腐爛皮肉，即便原本打算是將怪物們的四肢打斷，儘量活捉後用來充當儀式耗材。但狂化後的厄里斯明顯做不到這麼精細的操作，或者說，這種狀態下，他只會把怪物往死裡打。
當週圍的怪物死光之後，厄里斯環顧一眼慢慢收斂了身上縈繞的黑煙。
狂化模板帶來的只是堪稱狂暴的攻擊‘欲’望，而不是傳統狂戰士的敵我不分。當敵人全部消滅後，狂化狀態自然會主動消退。
但如果敵人過於強大，那厄里斯的下場要麼是直接被打死，要麼是耗盡體力再被打死。
犧牲理智換來了強大的力量，但也失去了對環境的判斷。
“沒事吧？”莉莉絲關心地問道。
厄里斯杵着騎士劍搖搖頭，除了有點疲憊以外，他的狀態還算可以。
不過狂化的缺陷他也是明確地意識到了，以後開狂化還是得留下一點保留手段，比如說華爾秋他們在附近。
託賓快步地跑過來，好心蹲下後將趴在地上的勞倫特翻了過來，仍然帶着幾分驚恐的臉上全是污泥，鼻子和嘴巴里都有一些。要是再不管，恐怕他都要被淹死了。
“厄里斯，你們快過來！”
華爾秋不知道什麼時候跑去了一條巷道中，露出頭招呼他們過去。
也不知道發現了什麼。
厄里斯深呼吸了兩口，恢復了些許體力後拔起騎士劍，同莉莉絲和託賓一起過去。
就在加里和勞倫特家不遠處的小巷中，幾個漁民和布萊克拿着利斧與柴刀，雙目無神地站在那裡。
“布萊克？”厄里斯並不覺得意外，打了一聲招呼。
布萊克點點頭後，向前走了幾步，眼神忽然變得複雜起來，隨後又淡化變得空洞：“怪物的上岸，是爲了加里，他帶着凱羅爾夫人清晨離開了鎮子，逃出去了。”
所以那些怪物纔會急匆匆地從海里爬出來，火急火燎地向着西方趕去嗎？
“你是要責怪我們？”厄里斯尷尬地問道。
既然布萊克他們能查出逃跑的祭品是誰，那麼帶着凱羅爾夫人招搖過市趕去救人的厄里斯四人，自然也會被查出來。
如果沒有他們插手，海里的大量怪物就不會闖進人類的城鎮。
萬幸的是，它們好像對孱弱的人類沒有興趣，不然等厄里斯他們反應過來，鎮民的傷亡有多慘重可想而知。
但即便再來一次，他們仍然會選擇救下加里，只有沒能力處理好手尾纔是他們的錯。
華爾秋在旁邊低沉地垂着頭。
這份能力不足的過錯她自然要承擔，畢竟厄里斯他們只是大賢者的學徒。尤薩王任命她爲英雄，巡遊北地，卻沒有任何獎懲措施。
但犯錯沒有外界的懲罰，不代表內心能夠心平氣和地承受。
“不是！”布萊克搖搖頭，他又不是傳奇故事裡的白癡配角，‘欺軟怕硬’，面對強大的怪物默不作聲，對待好心的英雄盡是苛責。
那種人，根本不可能在這個世界活下去。
“加里他們已經走遠了，那些怪物不一定能抓住他們，如果海神發怒的話，我希望你們能幫幫我們！”布萊克十分認真地道：“如果只是庇護一小部分人的話，那些怪物是不會來找你們的！”
這些面容猙獰、手足有蹼，生活在海里的怪物，對人類並不是跟對待仇敵一樣，反而像是與之無關的動物。
即便背後的海神發怒，人類中有強大的‘首領’庇護，還是能保下一部分鎮民的。
“那你們是準備放棄？還是反抗到底？”厄里斯好奇地問道。
雖然那些追出去的怪物還沒回來，但最糟糕的情況不過是將憤怒發泄在這個小鎮上。既然都想明白了，還有什麼不能放下的。
布萊克的眼神又變得淡然了一些，然後立刻聚焦到旁邊的牆壁上：“我們會反抗！”
“我會盡量保護你們的！”華爾秋忽然開口道，背在身後握着長槍的右手攥緊着，甚至能看見手背上淡淡的青筋。
“謝謝你了！”布萊克對她笑了笑。
在剛纔對抗三個怪物的時候，華爾秋並沒有出手，只有狂化後的厄里斯在大殺特殺。所以，對他們實力只有眼見的‘真相’，布萊克顯然對厄里斯的態度更好一點。
華爾秋感覺自己遭到了敷衍，抿着嘴無奈地垂下腦袋。
“其實就算加里被抓了回來，我們還是會動手，很抱歉！”厄里斯直言道，順便爲後面的安排先預告一下。
“總之，那些怪物的力量很大，即便沒有武器和利爪也會對你們造成致命威脅，但它們的身體並不是太過堅韌。拼命的話，你們同樣能對它們造成傷害，我們會盡快解決鎮裡怪物。唯一需要擔心的是，那個海神會不會出現。”
厄里斯憂心地看向華爾秋，這些僕從怪物已經很強了，雖然對他們而言威脅不是很大。
但能把這些怪物當作僕從的海神，很可能是詭異的第二類，留痕出現在人類體內，經過扭曲變化成的怪物。
想一想足有房屋大小，長滿了揮舞着的手臂的巨大肉團，每條手臂都有能將人類顱骨捏碎的力量。這種怪物還沒有明顯的致命弱點，怎麼打？
瑪爾林能解決這種怪物，肯定是動用了攻擊極強的恩賜。
但他們......沒有這種類型的恩賜。
“我......怪物很強的話，那，那鎮子......”
華爾秋沒有任何信心說出漂亮的回答，所有扭曲的怪物，都是英雄或者賢者拿命去填的。
它們強大、危險，甚至生命力極強。當英雄失敗之後，怪物肯定會把附近的人類聚集地毀於一旦，根本沒有妥協的餘地。
而有些怪物，當它們出現時，便會給附近的人類造成滅頂之災，類如杉木鎮的瘟疫巨人。
僅僅活動了很短的時間，整個杉木鎮的人類全部滅絕。
“海神到底是怎麼出現的？你有印象嗎？”厄里斯扭過頭，不給華爾秋壓力，反而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詢問起了布萊克。
“沒有，數年前......不對，我們不知道它是什麼時候出現的，當初的漁村也沒有人失蹤，或是扭曲成怪物。”布萊克也像閒聊一樣回答。
華爾秋睜大眼睛看着他們，她知道，這種情況慌張也沒用，不過你們太淡定了吧！
“就像你們這種狀態一樣？”厄里斯伸手指了指他的眼睛。
得到提示，布萊克發覺自己狀態不對後，眼神立刻恢復了正常，帶着點明悟道：“這種狀態和海神有關？對，肯定有關係，祭品都是自己走進了大海，它能控制我們嗎？”
“不知道啊！”厄里斯攤攤手，隨意地敷衍着。
精神控制這種事情，對於重生前生活在一個腦洞爆炸的世界裡的厄里斯來說，並不是很難想到。
而且耳語狀態實在是太像了，就像催眠一樣。
不過旅店店主倫道夫、漁民代表布萊克都能短暫恢復正常的話，說明海神的精神操控也不是那麼強大。也有可能在控制整個漁村鎮的時候，海神的精神控制並不算很強。
他們也能放心，不會忽然被所有鎮民在背後捅了刀子。
一部分的普通鎮民，還沒有那些怪物好用呢。等等，如果海神智慧頗高的話，在關鍵時刻弄出部分鎮民跳反也是挺煩的。
算了，到時候讓布萊克帶着漁民們上吧，能制伏最好，無法制伏直接放棄。
厄里斯的眼裡閃動着極爲複雜的情感，讓站在他身前的布萊克莫名生出點警惕，疑惑地看了看四周。
“我們去等那些怪物吧。”厄里斯開口道。
“嗯！”布萊克壓住內心的煩躁和不安，看向那兩個同樣眼神凝視在虛空中的漁民道：“你們先回去，把家裡的老人、女人、小孩帶去旅店安頓下來。”
鎮裡能夠容納很多人的建築不多，厄里斯他們住的旅店就是其中之一。
不過先讓漁民的家人進入旅店自然是他的私心，這個由當初的無名漁村擴建成的小鎮，除去已經被排擠到小鎮東部的漁民以外，還生活着其他莫名前來定居的人類。
現在想想，他們的到來，更可能是海神在背後的暗示和操控。
不然，一些家境豪富的人爲什麼會忽然捨棄家鄉，千里迢迢地跑到這麼個地方居住。
“儘快做好這件事，然後再去告訴其他人。”布萊克的聲音有些冰冷。
怪物們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如果真到了最糟糕的狀況，他們能不能及時通知其他鎮民就不一定了。
目送兩個年輕的漁民丟掉利斧跑出去，華爾秋的目光在厄里斯和布萊克身上轉了轉，抿抿嘴說道：“你們兩個有點像啊，哈哈——”
都讓人有點毛骨悚然的感覺。
其實更應該說，他們兩人都能在緊急關頭做出選擇，正確還是錯誤、明智還是愚蠢？這些都不在他們的考慮範圍之內。他們只知道，絕大多數情況，有計劃要比沒有計劃情況好得多！
“不像！”
莉莉絲看了布萊克一眼，搖搖頭又把視線固定在了厄里斯身上。
華爾秋和布萊克注意到後勾起了嘴角，只有厄里斯和託賓兩個人懵懂無知，從小就這樣，習慣就成自然了。
不再耽誤時間，臨時組成小隊的五人快速衝向小鎮西側。
那佈滿爛泥、散發着隱隱約約臭氣的街道，所有人毫不猶豫地踏下，即便踩的爛泥飛濺，也只顧着在最快時間到達西側等待。
街道旁邊，當初送他們煎魚的小攤被撞碎、破破爛爛地沉在泥地裡，若有若無的響動從或乾淨、或破舊的房屋裡傳出來。
莉莉絲的目光停留了一瞬，立刻快步追向厄里斯的背影。
等他們來到小鎮的最西邊，覆蓋着一層白雪的荒野彷彿延伸到了天的盡頭，上面遍佈着雜亂的粗短腳印。
“還沒回來！”厄里斯重重地吐了一口白霧，繼續道：“海神的影響不會太遠，那些怪物也不會追的太遠，應該快要回來了。”
海神......不過是漁民和鎮民們對這種詭異、強大的怪物的稱呼，不必當真。
只是一種更強大的怪物罷了。
華爾秋提着長槍若無其事，厄里斯只是深呼吸了兩口，託賓的胸膛微微起伏，只有莉莉絲和布萊克表現的最不堪。
五人中的體質排行一目瞭然。
當然，布萊克這種沒有經過任何訓練的普通人完全可以忽略不計，莉莉絲的目光卻有些複雜，她的力量和體質都不是很好，只有速度表現的超出普通人。
雖然她的劍術也突破到了快慢劍，但略有遺憾的身體素質讓她看向華爾秋。
如果以後有機會的話，要請教一下這位英雄了。
荒野變成的雪原上，近百個灰綠色的人影緩慢地靠近，這些沒有嘴脣、利齒外露的怪物臉上甚至能感覺出一點複雜，它們很明顯沒有完成海神的任務。
逃跑的祭品，再也不可能回來了。
無論他和他的母親會定居在別的人類聚集地，還是會死在半路上，海神都會永遠缺失這個祭品。
可能，它會暴跳如雷，可能，它也滿不在乎。
逐漸靠近的怪物們，讓華爾秋都忍不住緊張起來，她擔心自己攔不下所有的怪物，讓它們衝進了小鎮。
雖然粗壯但十分矮小的身體，腳程卻很快，雙方的距離很快就來到了一個危險的限度。
“厄里斯！”
布萊克忽然開口，他的意思在約定中是‘忍耐’。
“嗯！”厄里斯點點頭道：“不知道它們會不會再回來，祭品會不會再次走出小鎮、走入大海，海神到底會不會來？我們的確還要留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