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能抗拒海神的命令？”厄里斯好奇地問道。
關於卡斯帕說他們在‘海神’危難時，抗拒、拖延它的命令，沒有及時衝上海面阻止厄里斯和布萊克這件事......有點不值得相信。
如果他們有這能力，海神還能指揮這些由它轉化而來的僕從怪物？
坐在卡斯帕身旁的託賓立刻扭頭看向它，他也不知道什麼原因，但自己非常討厭卡斯帕。
“我們，我們還沒有爬上來，海神其實就死了。”卡斯帕艱難地說道，“其實剛纔的話也是大人們教我們的，想要重新回家，就必須這麼說。”
他們已經變成了怪物，再加上幾次衝進鎮裡造成恐慌。
想要回來自然不會容易，如果把殺死海神的功勞分一點在自己身上，那樣事情就簡單多了。
“沒關係，重新接納你們，是因爲你們是倫道夫他們的親人，並不是因爲海神。最重要的，是你們從沒有害過一個人。”厄里斯安撫道。
後面那點纔是最重要的！
“我知道了！”卡斯帕坐在木椅上微微低着頭，人類的記憶和性格讓他在謊言暴露後感到異常羞恥。
“卡斯帕，你多大了？”
厄里斯想要換個話題，不能總是像在審問一樣。
“十三，快要十四了。”卡斯帕想了一會說道，當九十天的霜雪歷過去，他就十四了。
可惜現在變成了怪物，人類的年齡對他已經沒什麼用了，轉化成這種蛙人之後，他們擁有着近似的巨力和強壯的身體。身材的強壯和矮小，自然也不會再隨着年齡而變化。
“比我們還要小兩歲啊！”厄里斯感嘆道：“託賓陪着你去找倫道夫怎麼樣？”
“好！”
卡斯帕立刻答應，有點熱切和激動。
這個世界的人類自然早熟、懂事，但他也不想一直被拴在這些陌生人身邊，更想要陪在多年未見的父親身旁。
“好吧，我陪你去，倫道夫現在應該在準備晚餐。有你在，恐怕晚上的食物會豐盛不少。”託賓站起身陪着卡斯帕走出去。
他雖然莫名地對卡斯帕有點敵意，但不是不能溝通，因爲厄里斯的說法，他甚至願意主動溝通。
如果能再找到它們的話語漏洞就更好了。
躺在木牀上的厄里斯看向莉莉絲，說道：“那就麻煩你去照顧華爾秋了，她應該也快醒了，畢竟是英雄。”
“我應該做的！”
莉莉絲從牀上站起來，剛睡醒的不適現在才被注意，伸着懶腰走出了房間。
“讓託賓幫我用木頭做兩個......長槍，我可不想一直躺在這裡。”厄里斯看着少女的背影喊道。
柺杖倒是不需要，只要有兩個能支撐的東西，憑藉他的力量還撐不起自己嗎？
卡斯帕和海神僕從們的事情暫且擱置，剛纔還坐滿人的房間一下就空了出來，讓厄里斯也有閒心透過牀邊的窗戶，去觀察這個新的漁村鎮。
僅僅只有窗戶大的視界，時不時就會有一個鎮民忽然路過，雙眼好奇地左顧右盼。
好像，這不是他們一直生活的地方，而是新到達的一個小鎮似的。
忽然間，一道灰綠色皮膚的壯碩矮小的身影路過，厄里斯無聲地嘆了一口氣。
現在不用再喊他們海神僕從了，或許稱爲蛙人也可以......但他們已經不再是正常人類了，真的能再繼續以前的生活嗎？
另一方面，海神能將人類轉化成蛙人，那這個世界上會不會還有其他的、被製造出來的種族，混跡在人類中間。
說不定白塔城裡都有！
唯一比較慶幸的是，有閒情胡思亂想的恐怕也就只有厄里斯一個人。這個世界仍然帶着點蠻荒氣息，人類最重要的目標仍然是種族的生存。
詭異讓人類永遠沒有足夠的安全感，山大的威脅在外，他們也沒精力去搗鼓別的麻煩事情。
比如組建軍隊、攻佔敵國、擴大版圖，或是清除異類，保證人類的純淨什麼的。
整個世界被王們分割統治，就像厄里斯他們所在的領土都歸於尤薩王統治、管理一樣，區區一個北地就讓尤薩王和英雄、賢者們焦頭爛額，自顧不暇。
領土再大點，那就是要命了！
“沒有戰爭，但戰鬥不斷的世界啊。”厄里斯苦笑着搖搖頭，比較不出來前世的世界和這個世界到底哪個好。
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哈氣，厄里斯繼續靠在木牀上發呆。
等會就要開飯了，等吃過晚飯再睡也不遲。而且，從白塔城出發後就一直沒有停下過腳步，的確有點累了，養傷的時間正好能好好休息一下。
看着窗外的光陰變化，厄里斯覺得這種放空的狀態確實舒服，直到莉莉絲敲了敲房門，打開後探出頭。
“華爾秋醒了！”
少女的聲音有着微小的起伏，終究是有點愧疚和慶幸嗎？
“木槍帶來了嗎？我去看看。”厄里斯掀開疊了好幾層的毯子，然後看着更換過的貼身衣服微微搖頭，沒有多想什麼。
雙腿移動間還有點疼痛，畢竟他那時候是被‘海神’攥在了手心裡。
沒有直接被捏成肉泥，這還是狂化後的結果，接近17點的體質讓他的身體的確是堅韌的恐怖。
忍着時有時無的刺痛，厄里斯穿好長褲和衣服後接過了莉莉絲遞來的兩根木槍，握住木槍點在地上，輕易便將自己撐了起來。
普通人的雙腿都能支撐全身的重量，15點力量屬性值的雙手自然更容易。
就是剛開始有點平衡不穩，但很快就習慣了，整個人懸在空中，厄里斯握着兩根木槍走的極快。
“小心點，”莉莉絲在後面偷笑，還不忘記分心護着他。
厄里斯睡了好幾天，起牀後有點激動地在旅店裡走來走去，然後尷尬地停在自己原先的房間前面。
他這樣，也沒有第三隻手去敲門、開門啊。
“我來吧！”
莉莉絲走過來，禮貌性地敲敲門，然後不等華爾秋答覆就把門打開，放厄里斯進去。
相比較厄里斯，華爾秋的傷勢就嚴重多了，重要的骨折都在背面，整個人現在只能躺在牀上，雙目無神地盯着上方的空氣。
“華爾秋？”厄里斯抱着木槍，站定在牀前。
躺牀上的華爾秋努力偏過頭，看着厄里斯的模樣忍不住噗的笑了一下，然後無奈地說道：“背後好癢，還不能抓！”
“你忍不住這個？”
“我寧願是痛！”
“哦，那你不痛嗎？”厄里斯驚訝地問道。
“廢話！”華爾秋翻了個白眼，然後誇張地道：“痛死我了，這絕對是我這一生受傷最重的一次！”
莉莉絲奇怪地看着她，這麼肯定嗎？以後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這麼說，以後說不定受傷就不會有這次重了。”華爾秋認真地解釋道。
厄里斯扯了扯嘴角，沒想到華爾秋也會這樣，簡直和前世那些天天許願、轉錦鯉的人沒什麼不同啊。
“海神僕從們進入了小鎮知道嗎？”厄里斯輕聲地把卡斯帕，還有卡斯帕所說的事情跟華爾秋說了一遍，順帶着說出自己的想法。
既然他們要說自己是被轉化的鎮民，那就先相信他們，無論是真是假也拖到他們傷好後再說。
如果期間發生了什麼事情，那也沒有辦法。
“啊，真是無情又冷血的決定啊！真的不知道你是怎麼扛下那些壓力的？”華爾秋敬服地看着頭頂的厄里斯，然後點着頭：“就按你說的做吧，有個能做出決定的人真好。”
指揮和執行的心理壓力是不同的，特別是這種情況。
她還是情願自己就是個單純的英雄，遇到留痕就拿自己去當靶子、踩雷，自己找出留痕，找不到就繼續找。
遇到怪物就拿命去拼，就算對方再強，她也有把握做出拼盡一切的最後一擊。然後，無論敵我，是生是死便看天意！
華爾秋生性就是英雄，豪邁、英勇、無懼。
而厄里斯的出發點卻是儘量確保他們所有人的安全，儘量有把握地解決詭異。無論說的再好聽，什麼保全自己有用之軀或是其他，根本的都是自私。
如果自私中還帶有一點良心的話，自然要遭受內心的譴責，這一點他在杉木鎮就懂了。
“倫道夫準備好晚餐了，喊你們去呢。”託賓忽然出現在門口招呼道，身後跟着神情有點滿足的卡斯帕。
“我們先吃，等會再來餵你！”
厄里斯笑着對華爾秋說完，帶着莉莉絲走出房間。
華爾秋躺在牀上，只能儘量擡起頭，瞥見一部分卡斯帕的模樣。
“還真是海神的僕從，倫道夫的兒子嗎？這麼說來，我們之前殺的海......蛙人，也是原本鎮裡的鎮民了？”華爾秋躺回去自言自語道。
想到明天會不會有鎮民因此過來聲討她，她就有點心虛地把頭往毯子裡縮了縮。
還算幸運的是，他們殺的蛙人中沒有卡斯帕，不然說不定她還沒醒就被倫道夫扔出去了！
旅店前廳，壁爐里加滿了柴薪，燃燒的暖意擴散到整個旅店，不捨得用的油燈也被點亮，照亮了擺滿食物的拼接木桌。
所有人坐下後，卡斯帕的那邊全是海魚做成的菜餚，靠近的是肉類，最遠的蔬菜在厄里斯的方向。
當然，霜雪歷中珍貴的還是蔬菜，即便它們很不新鮮。
厄里斯沒有功夫說話，醒來時吃下的蔬菜湯和麪包早已經消化乾淨，三天沒有進食，再加上恢復傷勢的虧空，讓他恨不得將所有食物都吃下去。
至於受傷前期要吃的清淡的理論，在15點體質面前也沒什麼說服力。
除了他以外，另一個在木桌上狼吞虎嚥的就是卡斯帕了。
作爲海神的僕從，這幾年狩獵的成果堪堪抵消海神的胃口，他們只有剩下的一點渣滓填填肚子。即便海神死了，這兩天他們在海里也過的不錯，但再新鮮的海魚又怎麼有燒熟的菜餚美味。
滿嘴的利齒不善研磨，卡斯帕幾乎都是將整塊的魚或肉吞了下去，感覺有點糟糕。
砰砰！
吃到一半，旅店的大門忽然被拍響，惹得坐在前廳的幾人扭頭看去。
“是誰？”倫道夫大聲喊道。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旅店的大門也早就關上，一般情況下是不會開門的。
“我，我叫格林，嘶......今天剛到這個鎮子，我需要一個旅店休息。”
外面的聲音十分年輕並且稚嫩，說話中帶着一些顫音，在霜雪歷趕路到別的小鎮，恐怕已經凍了好幾天了。
倫道夫猶豫了一會兒，看向卡斯帕小聲問道：“吃飽了嗎？”
卡斯帕乖乖點點頭。
“你先到樓上去，乖！”倫道夫沒有絲毫嫌棄地摸了摸卡斯帕兇惡的光滑腦袋，就像安撫小時候、還是人類的卡斯帕一樣。
“好的！”
卡斯帕順從地答應下來，從他出生就生活在旅店裡，自然不會拿旅店的經營開玩笑。
推開木椅站起身，熟練地向着旅店二樓跑去。
“裹在毯子裡面，別生病了！”倫道夫衝着卡斯帕的背影喊了一聲，然後起身去開門。
既然蛙人能在霜雪歷的大海里生存，想要卡斯帕生病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吱呀的一聲將旅店大門打開，前廳的燭光投過來照亮了這個夜晚趕來的客人，不到二十歲的模樣，有着乾淨利落的棕色短髮，面容憔悴、蒼白。
霜雪歷出門，被凍死在路上也是正常的事情。
“快進來吧！”倫道夫讓開身體，讓這個叫格林的青年快點去壁爐那烤火。
託賓擡起頭，看着格林一步一步僵硬地走過來，不由得邀請道：“如果不嫌棄的話，先吃點東西吧，有熱的蔬菜湯！”
見店主倫道夫沒什麼意見，格林快速地點着腦袋。
“謝謝，謝謝！”
外面的爐火再加上胃裡的熱湯，頓時讓他好受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