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讓厄里斯他們等的太久,舒格曼將麪包烤熟後,添上烤魚、烤肉和四杯偏紫色的果汁端了過來。
“全是烤的呢?”厄里斯看了一眼餐盤裡的食物失笑道。
相比於北地,塔蘭河以南多被赫啓森林覆蓋,只有人類聚集地的周邊會因爲種植、交通等原因清出一片空地,但沃爾夫鎮,建立在山坡上,周圍全是樹木、藤蔓和草叢。
連房屋都是木頭的,怎麼想,沃爾夫鎮的鎮民都應該謹慎地用火吧。
偏偏舒格曼端來的食物全是烤制的,真不怕把自己的旅店,連同整個沃爾夫鎮燒乾淨?
“厄里斯!”舒格曼同樣看了過來,認真嚴肅地問道:“你們確定要晚上去索卡爾的小屋?”
拿起一塊麪包配着烤肉塞進嘴裡。
厄里斯一邊咀嚼,一邊疑問地看向他,雖然沒有回答他,但答案很明顯。
沃爾夫鎮的怪事大多都發生在夜晚,無論是走在街道上聽到周圍房子裡傳來的剁肉聲,還是索卡爾的漁夫小屋、無頭騎士、死而復生者,都發生在夜晚。
如果這次的詭異是留痕的話,很可能它產生影響的時間就在夜晚。
等太陽落山之後,出門無疑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但是,很可能,留痕也只會在夜晚變得‘危險’,不嘗試着在夜晚去調查一下的話,很可能都找不到留痕的線索。
偏偏他們時間有限,距離沃爾夫鎮很近的狄梵更是爆發了全滅一鎮的危險詭異,如果那是怪物的話,很可能會遊蕩到旁邊的沃爾夫鎮。
到時候對抗怪物的同時,還要防備留痕的影響,這怕不是要團滅的節奏!
就算找不到留痕的承載物,也要儘快摸清這次留痕的規律。
舒格曼不清楚山後狄梵鎮的情況,忍不住開口勸道:“晚上去實在是太危險了,要不,明天早上我陪你們去找萊文斯,到時候再一起調查吧?你們人多一點也安全一點,而且萊文斯到現在都沒事,白天安全點。”
“但是萊文斯到現在什麼都沒找到不是嗎?可能在白天,我們是找不到它的。”厄里斯嘆了口氣,笑道。
舒格曼也苦笑一聲,點點頭:“確實,你們一定要小心啊!”
大賢者瑪爾林的名字在塔蘭河以南就是金名片,但對於曾經招待過瑪爾林的舒格曼而言,他真的感到很榮幸。
甚至,他完全就把瑪爾林當作救命恩人,不願意瑪爾林的學徒們在自己眼前出事。
唯一可惜的是,舒格曼自己就是個旅店店主兼廚師,什麼都做不到。
沒等他滿臉失意地轉身離開,厄里斯喊住他,商量着問道:“舒格曼,你說死在索卡爾小屋的鎮民,屍體十分糟糕,能勉強地爲我們描述一下嗎?”
“你應該能想到,根據屍體上的傷痕,我們可能憑此避開致命的危險。”
當然,最安全的就是讓託賓頂在最前面。盾牌、火焰之袍加午夜復原術,臨近深夜的晚上,託賓堪稱無敵啊(指防禦和恢復)!
但一擊致命的話,託賓也得死,所以還是要做好探索前的準備。
好在舒格曼親眼見過死在漁夫小屋的鎮民,屍體一般都會說實話,更可能還會涉及到他死亡時的情況。
“很糟糕的啊,你們確定要聽?”舒格曼看着他們正在吃晚餐,有點不忍地多問了一句,得到兩個女孩子的肯定答覆後,滿臉糾結地描述了一下當時的場景。
充滿潮溼腥味的昏暗小屋裡,一具早已不成人形的屍體趴在地面上,衣物和血肉絞在一起,有的凹陷,有的凸起。
在它周圍的地面上,更是鋪上了一層黏糊糊的血漿和碎肉,當時的場景甚至嚇傻了發現它們的那個鎮民。
按照舒格曼的說法,當時可憐的諾里不過是在家呆了一整個霜雪歷,想要在這時候去湖邊垂釣一會,沒想到路過索卡爾的小屋後,側眼看了一眼敞開的大門,直接就被嚇傻了。
在其他人發現這個狀況之前,他可能已經在大門前站了數個小時。
“當時我聽到聲音趕過去的時候,諾里整個人就癱在地上,只有兩條腿硬的和霜雪歷的長麪包一樣,伸的筆直!”舒格曼嘆息着搖搖頭,然後看見厄里斯四個人仍然吃的很開心,張着嘴巴想說什麼但還是嚥了下去。
至少,這一幕能讓他對於這四個學徒多一份信心!
“舒格曼,諾里的家在哪?距離其他發生怪事的地方遠嗎?還有,索卡爾的小屋,那它的主人索卡爾呢?”厄里斯擡頭問道,抓起木杯用裡面的飲料將嘴裡的魚肉和麪包全部嚥進肚子裡。
吃飽了,等消化一會就可以出發。
“沃爾夫鎮就這麼大,諾里的家距離剁肉房子比較近,你們要去那裡之前可以先去拜訪一下諾里。而索卡爾,那傢伙獨自住在下面,河魚的腥味和湖泊的潮溼水汽大概把他的腦子薰壞了,以前的行爲就很奇怪,但最近也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舒格曼聳聳肩說道。
不是他在背後說別人的壞話,而是索卡爾那個老漁夫真的很古怪......也很嚇人!
“會不會,是索卡爾殺的人?”厄里斯提出猜測。
沒有人說過,詭異爆發的小鎮,裡面所有的怪事都是留痕或怪物的所爲。混亂邪惡者,乘機搞事情也不奇怪。
“應該不可能吧?”舒格曼想了想,解釋道:“死掉的那個傢伙很壯碩的,而索卡爾,是個老漁夫,很老很老了!”
“沒關係,我們正好去看看,如果是人爲的話,對我們來說還輕鬆一些。”託賓也感覺吃飽了,加入討論中笑了起來。
一個人人接近甚至超越普通英雄實力的小隊,對付一些普通人的話,自然要比面對留痕或怪物簡單的多。當初哪怕是二三十個受過劍術訓練的成年劍士圍殺,都沒有讓華爾秋受傷。
反而,一人一槍幾乎將古亞鎮的劍士團全部戳死!
除了劍術技藝方面的差距以外,人與人的本身實力也相差太大了,簡直就像成年人在暴揍一羣拿着武器的孩童。
“你們要小心啊!”舒格曼點點頭,祝福了一句轉身離開。
他也不認爲普通人能傷害大賢者的學徒,如果真是那個老漁夫殺死的話,很快就能解決吧。
除了厄里斯和託賓,莉莉絲和瑪格麗特也慢慢停下了進食的動作,端起杯裡的飲料小口小口地喝着。
“到時候我走最前面!”託賓左右看了兩眼,出聲道。
“嗯!”厄里斯點點頭,囑咐道:“你小心,多注意身體的要害,只要沒有被直接殺死的話,斷手斷腳你也能恢復。最後的那個是瑪格麗特?要多注意背後。”
騎士少女點點頭,橄欖石般的雙瞳在身後屋外的夜色下襯托的愈發明亮。
真有什麼從背後襲來,她直接用‘精神震撼’恩賜,就連怪物也能拖住幾息的時間,足夠厄里斯和莉莉絲救下自己了。
“其他的,看情況再說吧,如果有什麼棘手的,我來殿後。”厄里斯靠着椅背,眯着眼睛開始休整。
在夜晚,有‘盲戰’模板的厄里斯,自然要比託賓他們的情況要好。
不自覺地看向莉莉絲,和自己一樣靠着椅背在休息,但一雙眼睛卻一直盯着自己。目光並不呆滯,還有幾分靈動,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可惜,在詭異爆發的小鎮裡,無論是他還是莉莉絲都會收斂自己的行爲。
嗯......不對!我在可惜什麼?
“哼哼——”
莉莉絲好像能看出他在想什麼一樣,厄里斯反應過來、目光發生變化的瞬間,少女就沒忍住,抿着嘴脣輕聲笑了起來。
笑了兩聲之後,白皙的鼻翼翕動着,平復心情。
舒格曼坐在木臺後面不厭其煩地把玩着一個小型的木雕,時不時伸手端起酒杯喝一口劣質的麥酒。
直到旅店外面完全陷入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厄里斯他們將背囊放在旅店,拿起武器準備出門。
“你們小心啊!”舒格曼不放心地站起來,再一次地囑咐着。
莉莉絲和瑪格麗特笑着接受了他的好意,在店主的指揮中,從大門旁邊的角落裡翻出兩盞手提煤油燈,利用旅店裡的燭火將其點燃。
兩道鐵絲鎖着小巧的球型玻璃,守護着那豆大的昏黃燭火。
呲——
由枯枝藤條橫豎編織的大門被推開,厄里斯和莉莉絲率先走出,煤油燈的光芒僅能照亮周圍一米的範圍,更遠處就像瀰漫着一層黑霧一樣。
因爲怪事的頻繁發生,沃爾夫鎮不再有鎮民夜晚出門,剛到鮮花歷,周圍更是連鳥雀蟲子的叫聲都沒有。
逼近的黑夜讓你心生多疑,安靜的環境讓你在心跳和自己的腳步聲中產生幻聽。
“或許,夜晚出去調查可能與詭異有關的怪事,真的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厄里斯努力撫平波瀾不斷的心境,偷偷將目光看向少女。
莉莉絲的表情,稍顯輕鬆。看起來是沒有心態方面的問題,很好。
“好黑!”
託賓的雙手緊握着盾牌和釘頭錘,扭頭看了看四周的環境,咧嘴苦笑道。
真的是一點安全感都沒有!
就算是在前世,人們被看不透的黑暗包圍,也會心生幻想,夜色的後面會不會隱藏着什麼怪物?而在這個世界,濃霧般的黑夜中,可能真的隱藏着什麼怪物!
心理上的壓力已經和膽量無關了,因爲這是客觀的事實。
“小心腳下,注意煤油燈,點燃了什麼之後第一時間滅火,不然我們可能會把整個沃爾夫鎮的鎮民活活燒死在夢裡!”厄里斯最後囑咐一句。
“好了,我們出發!”
託賓雙手與身體保持相對靜止,在意外發生時第一時間可以選擇迎敵或舉盾,回憶着舒格曼給出的路線,穿過兩條相接的街道,沿着一條由嵌進泥土裡的石塊向下。
身後依次是莉莉絲、厄里斯和瑪格麗特,煤油燈的燭火光芒勉強將他們籠罩在內。
高低距離各不相等的石塊,讓他們每邁出一步都要調整重心,不僅是防止摔倒,更是要提防可能出現的危險。
走下坡,沒有了房屋和樹木遮在頭頂,月光勉強能讓人看見周圍模糊的環境。不遠處的湖泊沒有一絲動靜,如果不是提前知道那裡是湖泊的位置,更爲漆黑的水面可能讓人不小心就會一腳栽下去。
而一座老舊的小木屋就建造在石階旁邊不遠處,與湖泊還有一段距離。
要進去這裡,必然會把背後對向漆黑的湖面,還沒動身,他們就不由自主地不斷將目光偏向湖水。
如果爬出來一個水怪什麼......那還好,可別是其他的什麼東西!
“我們過去,注意背後!”厄里斯輕聲提醒道。
隨後,託賓帶着三人走向木屋,靠近後,月光好像鑲嵌進了木屋斑駁的縫隙裡,老舊破敗的模樣愈發清晰。
吸入鼻腔的空氣滿是潮溼的水汽和腥臭的氣味,強行分散所有人的注意。
吱——
木質大門被推開,鼻尖的魚腥味更重了幾分,背後的燭光勉強照亮房內的景象,而託賓第一時間看見的卻是自己拉長的影子。
踏入的瞬間,耳邊好像響起了金屬的碰撞聲,有什麼東西無聲飄下。
“哈哈哈哈哈哈!”
猶如夜梟的怪笑聲響起,頭頂除了模糊的龐大黑影以外,更有一個乾枯瘦小的黑影拽着什麼跳了下來。
噌噌!
落地,將走在最前面的託賓籠罩在內的是一面栓滿鐵鉤、刀刃的漁網,漁網另一端被黑影抓着跳下來,立刻就貼在託賓身上收緊。
磨得銳利的鐵鉤刺進皮膚,餘力更是撐着皮膚和血肉弓起,猙獰地暴露在託賓眼前。
親眼看見刀刃割開皮肉,鐵鉤刺入手臂,託賓吸着冷氣,強忍全身傳來的痛楚。因爲厚實的大衣擋住了刀刃,只有大力扯動下的鐵鉤尖端刺進了身體,最嚴重的還是手、露出一小截的手腕和腦袋脖子。
沒死,但特別疼!
一枚鐵鉤甚至戳進了後腦,讓他全身發麻。
“哈哈!”癲狂般的笑聲再次響起,黑影雙手用力狠狠扯動,一雙腳都跳起來離地、蜷縮了起來,用全身的力量扯下漁網。
嘭!
沉重的踏地聲嚇了他一跳,而後,這個乾枯瘦小的身影更是拽着漁網的末端,就這麼吊在了半空中。
特別尷尬!
厄里斯擡腳踩住拖在地上的漁網,看出託賓並沒有死亡後,冰冷的目光憑感覺刺破朦朧的昏暗,釘在那張枯瘦、盡是褶子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