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白大褂的醫生把探測儀器放在屍體的肚子上,屏幕上畫面層次紛亂,不停閃動,看不出是什麼東西。
周維民坐在兩名醫生身邊,焦急地看着。
“怎麼樣?”他問。
一個醫生搖了搖頭,神色凝重,表示還沒看出來。
另一個道:“老周,這具屍體是在哪發現的?如果真的探測到了胎兒,你的發現足夠上科學雜誌的。”
周維民苦笑:“別忘了我們的協定,這個秘密不能透露出去。”
三人沒有說話,兩名醫生把注意力都集中在彩超的畫面上。正看着,其中一個喊道:“停。”
畫面定格,我們湊過去看,不由得倒吸口冷氣。畫面上出現一個圓球形東西,是赭黃色的,在一收一縮,實在說不清是什麼,不過傻子也能看出來,這個東西是活的。
它像心臟一樣,在不停地收縮運動。
“是胎兒嗎?”周維民心急地問。
一個醫生凝重地搖搖頭:“是個活體,有點像胚胎,也有點像某種內臟器官,僅從彩超的畫面看不出來。”
另一個醫生說:“如果是胚胎的話,就有意思了,我倒有個極爲大膽的猜想。”
“什麼?”周維民問。
這名醫生指着畫面說:“這個東西其實是個卵。”
“什麼意思?”周維民疑惑地問。我們都豎着耳朵聽這個醫生的分析。
醫生說:“簡單來說,這具屍體是男性的,按說不應該懷孕結胎,可是他偏偏肚子裡有這麼個東西。雖然現在還沒有定論,不過可以大膽進行猜測,這具屍體或許是某種類卵生動物,比如雞鴨青蛙等等。”
“你的意思是,”鳥爺實在控制不住好奇:“這具乾屍體內已經結了卵,會下蛋?”
醫生點頭:“這是一種猜測。”
周維民的表情實在難以形容,他說:“怎麼可能?且不說他是不是死屍,也不說他是不是男性,可他總歸是個人吧,人怎麼會產卵?”
醫生道:“醫學界現在有很多領域的空白,很多事不能用常理去度之,要大膽猜測小心求證。老周,你這具乾屍來歷不明不白,我們僅僅是從表面現象進行推導。你們可能不知道,在很早的時候,確實有哺乳動物可以產卵的,這種動物學名叫卵生哺乳動物。當然,這種動物屬於很古老的物種了……”
他說到這,我突然腦子嗡的一炸。不久前,我曾經在一天深夜,偷聽過空不二和周秀的對話。周秀那天晚上敞露心懷,說自己能聽到乾屍的聲音,當時她說了一句很匪夷所思的話,大意是人變成乾屍之後,就不再是這個人了,而變成了新的物種,變成了新人類。
難道說,黃九嬰這具乾屍已經變異了?
我不停嚥着口水,喉嚨咯咯響。
“要進行進一步的確認,”醫生說:“只有一個辦法。”
“你說。”周維民道。
“解剖。”醫生做了個手術刀的姿勢:“把肚子剖開,取出裡面的東西,看看究竟是什麼。”
“你能做嗎?”周維民問。
醫生說:“現在的難點不在於手術上,這畢竟是一具乾屍,操作流程比解剖活人要簡單不少,關鍵的問題是,它肚子裡面的這個東西有沒有危險。”
周維民揮揮手,示意我們出去,他要和醫生們密談。
我們來到外面等候。鳥爺拍拍我和尤素,我們來到走廊口,把窗戶打開,這裡可以吸菸。我們三人吞雲吐霧,沒人說話。事情發展到現在,已經完全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妖異鬼魅,無法想像,誰也不知道會到什麼地步。
“你們說,”尤素道:“如果黃九嬰的肚子裡真的是個胎兒,那會是什麼樣子的?”
鳥爺苦笑:“誰知道呢,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必然是個怪嬰。”
“我忽然有點想明白了,”尤素說:“我們在山村圍剿拐賣婦女團伙,發現周秀的時候,她的模樣老了很多,像是老太太,會不會她身上的靈氣都被屍體吸收了?黃九嬰吸了不少女人的靈氣,所以肚子裡的胎兒纔會越養越大。”
尤素的這個推論簡直匪夷所思,我點頭:“有可能。我很早前親眼見過,一個無辜女人的靈氣被黑鍾馗吸走了,然後變成了白癡。”
鳥爺愣了半晌道:“你們想想這種情形,像不像是女人向黃九嬰的屍體授精,然後屍體成爲母體而懷孕……這一切都跟現實情況反着來。現實是男人向女人授精,女人懷孕,男人因爲那些事做多了,傷了身體,越來越憔悴。而現在是女人們向黃九嬰授精,黃九嬰懷孕,女人們越來越憔悴。”
“呵呵。”尤素笑了,他把菸頭彈出窗外,連說着:“匪夷所思,匪夷所思。”
這時空不二從門裡出來,衝我們招手,示意過去。我們把煙掐滅,問怎麼了。空不二道:“把屍體擡到手術室,馬上進行解剖。”
我們跟着他,聽從安排,把黃九嬰的乾屍擡出來,一路擡到走廊另一側的房間。
這裡是手術室,裡外兩個房間,屍體擡到手術牀上,我們來到外面,隔着一扇大玻璃,可以清楚觀察到裡面的情況。
手術室雖然簡陋,器械倒是齊備。那兩個醫生穿着一身無菌服,戴着口罩走了進來。裡面亮着無影燈,黃九嬰的屍體躺在病牀上,黑糊糊的一團,下面墊着雪白的被單,黑白兩色的反差極爲顯眼。
周維民和空不二坐在椅子上,我們三人站在背後,一起聚精會神透過玻璃窗看進去。
白色的光照在黃九嬰屍體的臉上,越看越嚇人,最詭異的是那張嘴,竭力張開着,像是在慘叫一般。
兩個醫生簡單商量了一下,開始下刀。
手術刀非常鋒利,切在屍體的小腹上,劃了下去,迅速切開一道深口。
我看得手裡捏了一把汗,心怦怦跳,說不出是害怕還是興奮,真想趕緊知道黃九嬰體內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刀走得很快,小腹完全劃開,裡面東西顯露出來。一個醫生放下刀,雙手探進去,居然把那東西捧住,慢慢抱了起來,來到窗前給我們看。
怎麼形容呢,這玩意就像是大個的氣球,裡面灌滿了液體,形狀隨着液體的涌動不斷變化。能很清楚地看到,液體裡面,有一個東西蜷縮成一團。
這團東西還真像嬰兒,打眼看上去,有手有腳,腦袋在肚皮上,縮成一個球。
我去,還真是一個卵。
周維民馬上站起來,趴在玻璃上,喊着:“能不能把裡面的嬰兒取出來?”
一個醫生從角落取來瓷盆,放在手術檯上,然後把這枚卵放在盆裡,用水管裡的純淨水把卵上上下下噴了一遍,這次更能清楚地看到裡面的東西,確實是個嬰兒,懸浮在卵內的液體裡,似乎有生命,正在微微動着。
兩個醫生看着胚胎,一時猶豫,不知道該不該動手。
如果是我,我也有顧慮,主要來自兩方面,一是這東西太詭異,是乾屍所生,不知道會不會有危險;二是這麼冒然打開,失去了特定的生存環境,裡面的東西會不會死呢?
周維民着急了,隨手摘下掛在衣架上的白大褂,自己披上,然後推門而出,時間不長,就看到他進了裡面的手術室。他對着兩個醫生說:“把這東西剖開,一切後果我負責。”
兩個醫生互相看看,點點頭,決定做這個手術。
這時,不知誰的手機響了,空不二把包取過來,裡面放着周維民的手機,他衝着裡面晃晃。周維民哪有心思接電話,擺擺手,示意空不二自行處理。
空不二接聽電話,裡面傳出一個低沉的聲音,聲音嗓門很大,我們居然都聽到了:“老周,有個事跟你說,我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周總不在,你是哪位?”空不二彬彬有禮。
“我是老鮑。”
我馬上想起那個負氣而走的遊方道士。
“有什麼事你說吧,我負責轉達。”空不二道。
老鮑說:“你是不是叫空不二的和尚?好吧,你告訴你們周總,那具黃九嬰的屍體千萬不要亂動,等我回去處理。”
空不二沒有說話,微微眯起眼睛。
老鮑着急地說:“黃九嬰是‘胎裡道’,我查閱古籍,發現這種修行的人還有另外一種奇能。喂,喂,你在不在?”
“你說。”空不二聲音陰冷。
“‘胎裡道’其實就是魂魄借母體修行,如果沒有母體傳承下一代,他將以自己肉身爲母體,魂魄自我孕育……自我繁殖。”老鮑道:“一定要告訴周總,萬萬不可動那具乾屍,等我去了再做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