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晃就到了初三,早上許應了陳君諾晚上一起去見普奇的胡總。她這次不想再穿錯衣服,弄錯造型,早上好幾次跟陳君諾確認,才帶着衣服去上班。
下午快下班的時候,她就開始化妝。陳君諾說了這是便餐,端莊自然一些就可以。她正考慮塗個什麼顏色的口紅就被新聞部的大老闆抓去出現場。
“啊?老闆,我晚上有事情。”
“什麼事情比死人了還重要,城西有個藏在居民樓裡的煙花爆竹的加工窩點,剛剛發生了爆炸,波及的範圍很廣,肯定有人員傷亡,許不要再耽擱了,車子已經停在下面了,我要第一手的新聞,頭條。”
許放下手裡的口紅,抓了幾張卸妝棉就拎着包跑了下去。一路上她一邊給陳君諾打電話一邊給自己卸妝,“君諾,我現在要出新聞現場,晚上恐怕不能跟你一起吃飯了,是突發事件,剛剛發生的。”
陳君諾已經在換衣服打算去電視臺接人了,他有些沮喪,“爲什麼非要是你,你們電視臺沒有別人了嗎,你們主任叫什麼,他是不是不知道你什麼身份啊。”
“好了,別耍小孩子脾氣了,那個什麼胡總我也不認識,我不去也不影響什麼大局。我是記者,跑新聞就像你要開會一樣,都是不能耽擱的。”聽着電話那邊沒什麼聲音,她便又撒嬌,“別忘記給我帶一份外賣,估計不會回去的太早。好了,我掛了。”
陳君諾有些無奈,叫了向東就去赴宴了。胡太太喜歡吃日式料理,胡斌在圈子裡也是以懼內聞名的,所以陳君諾選了本埠最好的一間日式餐廳。
陳君諾到的早,還沒有等到胡總一家人,便看到款款而來的周曉年,他有些吃驚,無論如何都想不到胡斌口中的客人是周曉年,轉念一想,她做了名記者,接觸的都是社會上層,與胡斌相識也不難理解。
“沒想到胡總說的朋友是你。”他語氣不鹹不淡的,看得出來並不歡迎她的到來。周曉年覺得自己當年當真是錯了,她的大格局最終讓他們走上了陌路,變成了仇人。
“我們不要這樣好不好,真的連朋友都做不了了嗎?”
“我們曾經是男女朋友,你曾經是我認定了的妻子,可是你選擇背叛這段感情,把我一個人丟在那麼風雨飄搖的日子裡,你說我們該怎麼做朋友,做什麼樣的朋友?”
“你就那麼篤定是我背叛了我們的感情嗎,爲什麼你都沒有想要問問我爲什麼……”周曉年有些哽咽,“爲什麼,爲什麼當年我要離開?”
“爲什麼?”這確實是在陳君諾腦海裡五年都沒有解開的問號,可是他卻一直沒有勇氣問出來,不管答案是什麼,似乎都不會讓他接受的來。他低着頭,沒有看周曉年,這三個字出口,他竟然有些緊張。
周曉年看他那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沒來由就退卻了,怎麼說,說什麼,當年爲了愛我願意付出生命嗎?這樣的話她說不出口,更沒有辦法對着這麼一副不在乎的樣子說出來,她的自尊不允許。
兩個人的場面有些尷尬,正好胡總一家人及時的出現,算是化解了這時候周曉年的窘迫。
陳君諾席間與胡總一家人談笑風生,周曉年看在眼裡,他真的變了,不再是那個時候的技術宅,也不是那個時候的肆意狂妄。沉穩、內斂、不張揚應該是現在這個陳君諾的標籤,已經跟她認識的陳君諾判若兩人。
周曉年有些後悔來吃這頓飯,她的尷尬藏得好辛苦,也一點兒都不漏的落在了胡家聲的眼裡。周曉年去洗手間的時候,他便跟了上去。
陳君諾看着兩個人離去的背影便隨口問了一句,“另公子跟周小姐是男女朋友?”
“你這話問的可是有些怪,周小姐不是你的未婚妻嗎?她是家聲的病人,五年前,家聲找到周曉年希望她能接受手術切除腦子裡的那個膠質瘤。這可是個九死一生的手術,很少有人有這個勇氣。可是周小姐敢跟我談條件,所以你從我這裡拿到的風投要感謝周小姐的智慧和勇氣。”胡斌幫自己的太太倒上酒,回頭看陳君諾的時候,他整個人都僵在那裡,臉色有些蒼白。
陳君諾從來沒有想過答案是這麼的讓他震驚,他甚至從來沒有想過這樣的一種可能。是啊,他認識的周曉年這麼會是一個嫌貧愛富的人。
陳君諾讓自己緩了好一陣子才恢復了狀態,他都有些迷惑自己到底是怎麼如此正常的吃完這頓飯的,結束的時候,胡家聲說要送周曉年,陳君諾突然站起來,“還是我來送周小姐回家吧。”
胡家聲回頭看着周曉年,見她沒有反對便帶着父母先離開了。那三個人一走,陳君諾臉上的懊惱表情便一覽無遺,他們兩個四目相對,卻沒有人開口說話,空氣都凝結在這沉默當中。
陳君諾心中似有江河奔騰,洶涌澎湃,可是找不到出口。
中心廣場突然間變得很大,陳君諾覺得已經走了很久,可是依舊走不到停車場。周曉年終是先開口了,她停下腳步看着身邊的人,“你不需要有負擔,我現在不是痊癒了嗎,五年的復發期我也安然的度過了。”
陳君諾站定,“所以你才五年之後纔回來找我是嗎?你讓我知道自己的狹隘和自私,讓我知道自己的殘忍和冷漠,這麼多年我甚至沒有想過去找你……”陳君諾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硬是忍住了哽咽,可喉頭緊得讓他幾乎說不出話來。
廣場大屏幕的聲音還是吸引了他的目光,他跟周曉年齊擡頭看過去……
“……截至今天19時,這次爆炸事故已經造成了4人死亡,26人受傷,其中重傷5人,現在傷者已經送往濟大附屬醫院進行治療。根據爆炸現場周圍羣衆反映,這個製售煙花爆竹的窩點已經在這裡違法經營了三個多月的時間,期間周圍羣衆也曾多次向有關部門舉報,但是始終沒有得到解決。黑心商人違法經營是造成這次事故的根本原因,但是如果監管部門能夠及時處理羣衆舉報,在管理上不缺位,這四條鮮活的生命可能就不會這麼流失。對於這次事故的後續處理,我們還將爲您做跟蹤報道,這是衛視臺記者從爆炸現場發回的報道。”
“許應該會是一位很好的記者,出發的時候她都上了很濃的妝,可是還記得做這種新聞要卸掉。哪怕是素顏,依舊這麼美麗,年輕真好。”
“你也很年輕。”陳君諾的眼睛沒有離開大屏幕上的那張臉,他從未想象老天如此厚待於他。有周曉年的無私付出,有許的點滴溫暖陪着他走出人生的陰霾,走到今天的風光無限。
“曉年,對不起!”陳君諾的沉着嗓子,“我想我傷害了你,對不起。我想我不管做什麼都無法彌補了!”
“如果我說有呢?”周曉年看着他,目光灼灼其華,這讓陳君諾心裡莫名的顫了一下。周曉年心底一沉,可是面子上還是一片平靜的樣子,“你別這麼害怕,給我做嘉賓吧,我希望《人物》的第一期能有一位重量級的嘉賓。”
“其實你手裡有很多資源,胡總應該也很願意上這樣的節目。”
“就是因爲你從來不願意上這種節目,所以你才顯得更加珍貴,我就提這麼點兒要求,你不會也要拒絕吧。”周曉年笑起來清麗動人,曾經那麼熟悉。陳君諾點了點頭,“那讓你們節目組跟公司公關聯繫,我會跟他們打招呼。”
“那我就先謝謝你了,能夠邀請到從來不在內地做訪談的陳總,應該是對我能力的一種肯定了。不知道以後能不能請你吃飯,或者聊聊天什麼的,當然可以帶着你太太,我們是上下級,多些私人的接觸也好。”
陳君諾點頭,“那抽時間我帶着請你吃飯,現在我先送你回家。”
陳君諾一路上都顯得很沉默,這種沉默讓周曉年猜不透他的心思,做了這麼多年的記者,她對自己識人的本事很有信心,可是曾經像一個透明人一樣的陳君諾她現在看不懂了。
原來時間真的能夠改變很多的東西。
車子停在周曉年家的樓下,車裡的沉默終於被打破了,周曉年看着陳君諾的眼睛,“要不要上去坐坐?”這句話說出來,周曉年就有些後悔了,這個時候說這樣的話怎麼看都覺得曖昧的厲害,可是她本來也是帶着試探的,她在試探陳君諾的底線,也在試探自己的底線。
陳君諾面色沉了一下,他看了周曉年一會兒便看着前方,“不了,時間不早了,你快回去休息吧,我們改天再約。”陳君諾心裡有些亂,真相來的太突然,讓他沒有絲毫的防備。這麼多年他爲自己曾經失敗的感情建設的心理防線,幾乎沒有絲毫防禦能力,就在真相的面前轟然坍塌。他突然覺得沒有立場再面對周曉年,他覺得似乎自己纔是一個背叛者,背叛了他們之間的諾言和忠誠。
陳君諾沒有開車回家,而是去了海邊的別墅,家裡都蒙着白布單,有差不多五年的時間他沒有來過這裡了,這是曾經他跟周曉年的愛巢。周曉年喜歡海,喜歡聽海浪的聲音,所以陳君諾買了這裡的別墅,開始的時候他真的被吵得整宿整宿的睡不好覺,可是他甘之如飴。可是今夜他再回這裡,卻也找不到當年的感覺。
電話鈴聲刺耳又尖銳,陳君諾有些不耐煩,打算關機看見是許便還是接了,他努力的鎮定自己的情緒,不想她看出什麼端倪來。
許看了看時間也已經快十點了,可是家裡卻沒有人,而她又馬大哈的把鑰匙忘在了單位裡,她有些委屈,對着電話就衝陳君諾撒嬌,“你們這是現下海捕魚上來吃嗎,怎麼還不回來,我忘記帶鑰匙了。”
陳君諾眉頭微蹙,他看了看時間,即便現在再回去也是要四十分鐘了,可是他更害怕的是不知道怎麼樣平靜的面對許,他有些亂了,本來一條明媚的大路突然出現了無數的岔口,陳君諾瞬間迷失了。
他緊緊的握着電話,“,公司出了些緊急的事情,我今晚回不去了。你帶錢了沒有,你去住一晚酒店吧,……”陳君諾的眼睛突然有些熱,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對不起,,我有些忙……”他說不下去了。
許有些懵懂,“君諾,有什麼事情一定彆着急,你一定會有辦法的,我帶錢包了,我能照顧自己,你忙吧,不用擔心我。”許掛了電話便蹙了眉頭,景天這幾年也出了不少的小危機,可是陳君諾都是一副泰山壓頂不彎腰,鎮靜自若的樣子,這次這般失魂落魄不知道爲了什麼。打車去酒店的路上,許查了網上的消息,可是沒有一點關於景天的新聞,她的心裡便更擔心了。
洗澡出來便聽到手機響,竟然是姜平的,許趕忙接起來。
“許,陳總在你身邊嗎,他的電話怎麼關機了。”
許的頭嗡的一下就大了,“你在哪裡,找他有事嗎?”
姜平也是一頭霧水,“我在家裡啊,也沒別的事情,就是明天我父母過來,我就不去和他喝茶了,跟他打個招呼。我已經給他留言了,我怕老闆怪罪我放他鴿子。”說完還呵呵的笑出來。
許突然覺得手腳冰涼,她想,陳君諾跟她撒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