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她一點都不相信阮靜幽那番見鬼的言論,可對方臨走前留下的那道意味深長地笑容,卻讓阮大小姐渾身上下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大大的冷顫。
回到房裡,氣不過的紫嫣忍不住抱怨:“小姐,園子裡的那些花還要拿來做香粉,現在卻被大小姐給踩了個稀巴爛,兩天之後芙蓉閣那邊就要斷貨,再種肯定是來不及了,這可如何是好?”
阮靜幽從抽屜拿了一張紙條遞給紫嫣:“待會兒你出趟府,去芙蓉閣把這張紙條交給珠寶,讓他按這上面寫的地址,去西郊老李頭的花房給我訂一批玫瑰和牡丹回來應急,咱們先把芙蓉閣的貨補上,其他的,只能稍後再議了。”
紫嫣接過紙條點了點頭,嘴裡卻咕噥道:“都怪奴婢沒本事,不像珠寶那麼好戰好勇,每次被人欺負到頭上,都能挺身而出,保護小姐,如果奴婢也像珠寶那麼厲害就好了。”
阮靜幽安慰地拍了拍紫嫣的手:“你這傻丫頭怎麼會說出這種傻話?珠寶有珠寶的長處,你也有你的優點,世上的人,怎麼可能會一模一樣的呢。而且就算珠寶今天留在家裡,他也改變不了園子裡那些花被破壞的命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動用武力回敬阮靜如一頓,解決不了根本問題。”
“就算是這樣也可以啊,小姐,你都不知道,上次在鏡月軒,奴婢親眼看到珠寶提着鞭子抽了大小姐一頓,心裡別提有多快活了。不是奴婢嘴毒不講理,像大小姐那樣的女人,抽她一頓,簡直就是活該。可惜奴婢人小力微,沒辦法替小姐抱打這個不平,只能眼睜睜由着大小姐在小姐面前撒野而無能爲力……”
阮靜幽冷笑一聲:“放心吧,就算這次咱們讓阮靜如得了逞,卻不代表她下一次也能這麼如意,畢竟出來混,遲早都是要還的。”
很快,阮大小姐跑到紫竹院撒野這件事,就被暗中留在阮家保護阮三小姐安全的孫啓,彙報到顧錦宸的面前。
得知自己未來媳婦被人給欺負了去,向來護短又蠻不講理的顧錦宸第一時間跑到阮靜幽面前,問她想怎麼收拾阮靜如。他有一千一萬種可怕的招式等着迎接阮大小姐,絕對會把對方給整得哭爹喊娘,後悔來這世上走過一遭。
結果這個提議被阮靜幽給否了,因爲在她看來,顧錦宸整人的招式太過血腥暴力又黑暗,雖然她對阮靜如討厭得不行,但如果對方被整得太狠,傳揚出去,對自己的名聲肯定是沒什麼好處。
再過不久她就要正式嫁進麒麟王府,以麒麟王妃那種凡事都看她不順眼的架勢,她有理由相信,自己將來在麒麟王府的日子應該不會太好過。
思來想去,阮靜幽決定暫時不動用顧錦宸的勢力,一方面是不想讓阮靜如死得太難看,另一方面,她也想尋找一個適合的契機,親手向阮靜如討回這個公道。
很快,這個給自己討公道的契機就被阮靜幽給找到了。
前幾天蔣府派人送來帖子,這個月十九號,是蔣夫人五十歲的壽辰,蔣夫人請阮振林帶着阮夫人及幾個女兒去蔣府吃壽宴。
蔣夫人壽宴的前幾天,阮靜幽帶着紫嫣去芙蓉閣送貨,沒想到回程的途中,竟無意中看到阮大小姐帶着她身邊兩個心腹婢女綺文和綺月進了一家戲園子。
戲園子正門掛着“梨春園”三個漆金大字,門口豎着一個大大的招牌,招牌上寫了幾個唱戲藝人的人名,其中小玉仙這個名字最爲醒目。
看到小玉仙三個字,阮靜幽的嘴角突然劃過一抹算計地笑容,如果她沒猜錯,在梨春園唱戲的這個小玉仙,與她前世裡知道的那個小玉仙,應該是同一個人。
紫嫣看到自家小姐盯着梨春園門口的招牌看了半晌,忍不住問道:“小姐,奴婢剛剛瞧大小姐好像從那道門進去了,您該不會也要跟着一起進去看戲吧?”
阮靜幽笑了一聲:“這小玉仙唱的花旦在京城很有幾分名氣,我以前雖然從來不聽戲,卻對小玉仙這個名字如雷貫耳。紫嫣,反正現在離天黑還有一段時間,不如咱們也進去喝點茶水,聽聽小曲兒?”
紫嫣有些爲難:“可是大小姐在裡面,萬一她想出什麼壞招欺負小姐,珠寶又不在,奴婢怕小姐吃虧。”
阮靜幽輕輕哼了一聲:“按照風水輪流轉這個規則,上次吃虧的是我,怎麼輪,這次也該輪到阮靜如了。”
“呃?”
滿臉不解地紫嫣,就這麼被一臉壞笑的小姐給領進了梨春園。
進去之後才發現,梨春園裡的客人並不多,放眼望去,大概只有十幾二十個。
這梨春園在嚴格意義上來說,是一間頗有幾分規模的茶樓,來這裡聽戲的客人,除了要交進戲園子的門票錢,還要花一兩銀子買一壺高價茶水。
一兩銀子對紫嫣來說,等於她半個月的月錢,所以這種高消費場所,像紫嫣這種給人當婢女的,平時根本就沒有機會獨自前來。
不過,有小姐在身邊,紫嫣卻一點都不擔心。現在的阮家三小姐,就算不能被稱之爲京城首富,也絕對可以被稱之爲腰纏萬貫的小富婆。
兩主僕一前一後被裡面負責招待客人的
小夥計給領了進來,一進裡面,阮靜幽便看到阮靜如和她兩個婢女,正跟一個端茶送水的小夥計交涉。
她微微一笑,主動過去打招呼:“大姐,還真是巧,你今兒怎麼也有時間來這裡聽戲?”
阮大小姐聞聲擡頭,當她看到阮靜幽的時候,臉色頓時沉了下來,她沒好氣地哼了一聲:“你怎麼來了?”
阮靜幽假裝看不到阮大小姐對自己的排斥和抗拒,笑容滿面地對小夥計道:“那邊那位是我家姐姐,我坐姐姐的鄰桌就好。”
她簡單的吩咐了幾句,便迎着阮大小姐的方向走了過去。
很明顯,阮大小姐並不歡迎阮靜幽的接近,她冷着臉,擺出一副拒絕對方接近的姿態:“我聽戲的時候,不喜歡旁邊有閒雜人等出現,那邊還有很多位置,你爲什麼偏偏要坐在我這裡?”
阮靜幽微微一笑:“大姐這話是怎麼說的,咱們倆可是親姐妹啊,而且來這裡聽戲的還有不少張看上去很眼熟的面孔,如果咱們姐妹之間表現得太生分,被有心人看到,肯定會在背後說三道四的。再過些日子大姐就要嫁人了,你就算不爲咱們阮家的名聲着想,也該爲自己的將來想想嘛。萬一哪個多嘴多舌的說阮家大小姐對同父異母的妹妹太過刻薄無禮,蔣家人肯定會覺得大姐不厚道的。”
“你……你簡直就是強詞奪理,胡說八道,故意在這裡危言聳聽。我怎麼不厚道了?我什麼時候刻薄無禮了?”
“大姐,別叫得這麼大聲,剛剛已經有很多人向這邊頻頻投來疑惑的眼神了,如果不想太過引人注意,我勸你還是消停一點,安安心心坐着看戲吧。”
阮靜幽纔不會給阮大小姐發飆的機會,輕輕鬆鬆幾句話就堵了阮大小姐的嘴。
阮大小姐還想再罵幾句,結果就在這個時候,穿着戲服的戲子們已經陸續登臺,“依依呀呀”唱了起來。
阮大小姐憤憤不平地瞪了阮靜幽一眼,想要說什麼,卻礙於環境,一時之間無法報復回去。這時,小夥計已經將茶水和點心一一送了上來,臺上戲子那嘹亮的嗓音也將在場客人的目光給吸引了過去。
不得不說,這個叫小玉仙的花旦確實有幾分撩人的姿色,別說是男人,就算同爲女人的阮靜幽也忍不住暗暗讚歎小玉仙那出塵的容貌。因爲她身上穿着戲服,臉上化着戲妝,乍一看去有些誇張,可若仔細觀察,這小玉仙無論是眉目五官,還是身材氣度,一點都不輸給京城裡那些有身份、有背景的名門千金。
“大姐以前經常來這裡聽戲嗎?”
臺上“依依呀呀”的戲曲聲,並沒有影響阮靜幽跟阮大小姐說悄悄話的好興致。
她將自己這桌的椅子微微向阮大小姐那邊挪了挪,擺出一副姐倆好的姿態:“今天唱的這出絕戀帝女花,可是小玉仙最拿手的一齣戲。妹妹很早以前就聽說過小玉仙的大名,只是一直抽不出時間過來欣賞,沒想到千挑萬挑,竟然跟大姐挑了同一個日子過來看戲,大姐,看來咱們姐妹兩個之間,還真是有緣份啊。”
阮大小姐沒好氣地瞪她一眼,冷笑道:“這樣的緣份,我可是一點都不稀罕。”
阮靜幽也不生氣,她磕着瓜籽,喝着茶水,時不時還自言自語地感慨幾句。阮大小姐決定無視她的存在,繼續喝茶,繼續聽戲。
這時,小玉仙唱了一段高潮戲,那出色的唱功,到位的演技,吸引得在場客人掌聲不斷。
阮靜幽也跟着一起拍巴掌叫好:“不愧是名震京城的小玉仙,這唱功就是了不得啊!難怪咱們京城那麼多公子小姐們都喜歡來梨春園聽戲,難怪顧家二爺會爲了這麼一個漂亮的花旦一擲千金……”
下定決心不理她的阮大小姐聽到顧家二爺這幾個字,注意力頓時被吸引了過來。
“阮靜幽,你剛剛說什麼?顧二爺?哪個顧二爺?”
阮靜幽趁着磕瓜籽的工夫看了她一眼:“這京城有幾個顧二爺啊?當然是麒麟王府裡的那個顧二爺唄。”
“顧錦清?”
“對啊!”
阮大小姐一張臉拉得老長:“你剛剛說,他爲了那個小玉仙一擲千金了?”
阮靜幽眨着一雙無辜的大眼,看着滿臉怒火的阮大小姐點了點頭:“當然了,小玉仙可是咱們京城有名的花旦,顧二爺喜歡她,這不是很正常麼。說起來啊,這小玉仙的容貌確實長得很標緻,你看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嘴,簡直就是老天爺精雕細琢出來的完美藝術品,這樣一張被神眷顧的臉,分明就是下凡來迷惑人心的。”
阮大小姐用力哼了一聲:“不過就是一個戲子,她有什麼了不起的。三妹妹,不是我這個當姐姐的看不起你,好歹你也是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你這樣的身份,怎麼能把一個戲子擡得這麼高呢。那小玉仙長得再怎麼標緻又能怎麼樣,天生賤命,這輩子也甭想飛上枝頭變鳳凰。”
“那可不好說!”
阮靜幽吐了一口瓜籽皮:“咱們京城裡那些名門子弟,在娶了正妻之後,可沒少把外面那些看得上眼的戲子往自己的府裡擡。男人嘛,他們之所以愛女
人,愛的還不是那張漂亮的小臉蛋,而且這天底下仗着自己的容貌給自己找個好歸宿的,可不在少數。聽說這小玉仙今年只有十七歲,嬌嬌嫩嫩得就像一朵盛開的玫瑰花,別說是男人,就連我這個女人見了,也忍不住讚歎她的好樣貌。說句不好聽的,如果我是個有身份有地位的男人,肯定會想盡一切辦法,把這個小玉仙擡進府裡給我當個暖牀的小妾。”
阮大小姐不屑地冷哼一聲:“沒想到三妹妹竟是這樣一個色慾薰心之人。”
“大姐何必把話說得這樣難聽,天底下色慾薰心的人多得很,我不過就是嘴上說說而已,和那些真正色慾薰心的名門子弟相比,我這點道行完全不會被人看在眼裡。”
阮大小姐略有不甘,她咬了咬牙,問阮靜幽:“你剛剛說顧家二爺爲小玉仙一擲千金,此事當真?”
阮靜幽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大姐,難道你忘了,我未來夫君可是顧家三爺,二爺和三爺是親兄弟,每天住在同一個院子裡,哥哥身上發生了什麼事,弟弟自然不可能不知道。不瞞你說,這些關於顧二爺的八卦,都是我從顧錦宸那聽來的,他說梨春園唱戲的小玉仙頗得顧二爺欣賞,甚至還砸下重金,將小玉仙請到麒麟王府專門給自己唱戲。呵,表面上說是唱戲,實際上做了什麼,那可就不得而知了。”
說完,她在心裡則對顧錦宸做了個雙手合什的動作,顧小公子我對不起你,你明明不是喜歡說八卦的人,我卻給你扣了這麼一個八卦男的罪名,日後要是有被揭穿的一天,你可千萬別怪罪我。
阮大小姐自然聽不到對方的心聲,她滿腦子都被“一擲千金”這四個字給脹得滿滿的,實在不敢相信,顧二爺竟然會喜歡梨春園唱戲的小玉仙。
可惡!可惡!顧二爺是她看上的男人,就算她得不到手,她也不希望被別人得了去,更何況這個膽敢和她爭男人的,還是一個永遠難登大雅之堂的戲子。
阮大小姐大概忘了,她日後要嫁的男人是蔣家公子,跟顧二爺完全沒有半點關係。
可女人就是這樣,生來就是不講理的物種。即便顧錦清連她的名字都未必記得住,可在阮大小姐的想法裡,只要我喜歡上你了,你就是我的男人,如果你當着我的面對別的女人好,我就會將那個女人恨之入骨,除之後快。天底下大概只有阮大小姐,才能分析出這麼一篇不講理的邏輯吧。
見阮大小姐眼裡的恨意越來越深,阮靜幽露出一臉奸計得逞的笑容,又隨便扯了幾句別的,這才謊稱自己乏了,隨手放下一兩銀子,帶着從進門開始,就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的紫嫣,轉身走了。
出了梨春園的大門,阮靜幽突然想起什麼,在紫嫣耳邊低語交待了幾聲。聞言,紫嫣滿臉不解道:“小姐,你突然搞這麼一出,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阮靜幽投給紫嫣一個神秘兮兮地笑容:“先別問那麼多,儘管按我的吩咐去做,等時機成熟了,自然有熱鬧給你看。”
當天傍晚,受了紫嫣囑咐的金珠寶,從外面帶回一個有趣的消息。在梨春園聽完戲的阮大小姐不知中了什麼邪,居然帶着她身邊那兩個叫綺文和綺月的婢女,將唱完戲正準備回家的小玉仙堵在衚衕口,不分青紅皁白,狠狠抽了人家一頓鞭子。
可憐小玉仙一個嬌滴滴的姑娘家,竟被髮了狂的阮大小姐差點奪去半條命。
臨走前,阮大小姐還放下狠話,警告小玉仙從今以後最好安份一些,不要像個誰都能上的小騷狐狸似的隨便對男人拋媚眼,如果再被她聽到什麼風言風語,她挨的,可就不僅僅是一頓鞭子了。
直到阮大小姐帶着兩個婢女驕傲地離開,小玉仙都沒能搞明白自己爲什麼會挨這頓打。
一向很有八卦趣味的金珠寶興致勃勃地問出心底的疑問:“小姐,莫非梨春園那個小玉仙,跟顧家二爺之間真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
金珠寶覺得自己最近很落伍,這麼勁爆的消息,他居然沒能掌握第一手資料,實在太對不起他的八卦精神了。
站在一旁的紫嫣也滿眼放光地點了點頭:“是啊小姐,奴婢聽說那顧二爺與顧二奶奶之間的感情非常深厚,這突然冒出一個小玉仙,是怎麼一回事呀?難道說,顧二爺有心要在府外購置別院,把小玉仙給嬌養起來?不過話說回來,那小玉仙模樣長得可真是精緻,憑她的樣子,博得顧二爺那樣的男人喜歡,倒也並非是什麼稀奇事。”
金珠寶嗤笑一聲:“紫嫣,你也太把那小玉仙當回事兒了,不過就是個戲子,就算樣貌長得再怎麼驚爲天人,以麒麟王府今日的身份和地位,你以爲麒麟王妃會容許她的兒子將一個戲子擡進家門?別開玩笑了,那個麒麟王妃是個好面子的老女人,如果被人傳出她兒子跟一個戲子扯上曖昧不明的關係,她肯定會在第一時間,讓那個小玉仙在世上徹底消失。”
阮靜幽點了點頭:“珠寶說得沒錯,顧錦清和小玉仙之間的確是沒什麼曖昧,因爲真正爲捧小玉仙的場而一擲千金的男人另有他人。”
“那個人是誰?”
金珠寶和紫嫣異口同聲的問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