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大小姐和阮二小姐也加入勸慰的行列,阮振林才四十出頭,正值年輕力壯之際,雖然死了一個六公子,但難保以後他不會再有別的女人爲他生下七公子、八公子……
只要官位仍在,地位仍在,權勢仍在,孩子這種東西,還不是想生多少就生多少,何必爲了一個連感情都沒培養出幾天的六公子,非要鬧得阮家家破人亡呢?
衆人的勸慰,果然讓阮振林恢復了幾分理智。雖然他心裡仍舊是恨了個半死,但仔細想想,女兒們說得沒錯,如果他現在休了謝氏,打死了阮子安,傳揚出去,肯定會引起整個京城的轟動。
雖然謝氏孃家的地位並不算多高,但謝家人在官場上已經形成了一個鞏固的圈子。如果他貿貿然爲了一個姨娘生的兒子而與整個謝家爲敵,他幾乎可以預想得到,自己日後在朝廷中的地位肯定會變得更加岌岌可危。
這樣一想,阮振林心底熊熊燃燒的怒火便被他強行壓了下去,雖然他對謝氏和阮子安還是恨了個半死,但到底沒再嚷嚷着要將阮子安活活打死。
對謝氏來說,這場鬧劇兼慘劇,在阮子浩被活活淹死之後,就等於是畫上了一個結束點,暫時算是告了一個段落。
可對文姨娘來說,寶貝兒子的死亡,等於是滅頂之災,讓她痛不欲生。
她一直天真的以爲老爺能給她一個合理的說法,替她那死去的兒子報仇。結果等來等去,老爺只派人送來一句話,讓她好好休息,不要太傷心難過,其他的事情不要多想,最重要的是把身體養好了纔是關鍵。
文姨娘做夢也沒想到,兒子的死,換來的竟然是這麼一個結果。她每天以淚洗面,聲嘶力竭地哭訴命運的不公,可除了她的親生女兒阮靜蕊之外,根本沒有人真正在意她的死活。
由於文姨娘在坐月子期間,爲了救兒子跳進冰冷的水裡差點淹死,直接導致的結果就是,她因爲受涼過重而落下病根。
被擡回語華軒第二天便開始大出血,大夫一連開了好幾副藥給她灌下去,都不見任何好轉。
阮靜幽對文姨娘雖然沒什麼好感,但如果對方就這麼死了,最開心得意的莫過於謝氏,她怎麼能如了謝氏的這個心願呢?
於是,阮靜
幽便帶着加了“特殊材料”的補藥,來到語華軒給文姨娘調養身子。
“三姐姐真是有心了,自從六弟意外身亡,我孃的身體就一直不見好轉,李大夫來瞧了好幾次,卻束手無策,現如今這院子裡面還肯關心我娘身體的,怕也只有三姐姐你一個人了。”
說話的是阮靜蕊,這丫頭的性子本來就內向軟糯,沒想到家裡一連串發生了這麼多事情,急怒攻心,以至於她的臉色也是十分蒼白虛弱,看上去就是一臉的病態。
阮靜幽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六弟出事之後,父親一直都沒過來安撫過嗎?”
提到這個,阮靜蕊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起來,她搖了搖頭:“許是他老人家在忙碌朝中的事情,自顧不暇吧。”
這話說出口,連她自己都覺得漏洞百出。阮振林再怎麼忙碌,也不可能忙到連來語華軒探望病人的時間都沒有。
說白了,阮振林心裡真正在意的只有他的官位和前途,他之所以會對文姨娘這麼擡舉,是因爲文姨娘給他生了兒子,讓他們阮家從今有了後,沒了兒子的文姨娘,對阮振林來說,就失去了存在的意義,什麼都不是!
“啪!”地一聲脆響,裡面傳來瓷碗落地的清脆聲。
阮靜幽和阮靜蕊聞聲走進裡面,就見青兒和靜兒兩個丫頭正忙着收拾碎裂的杯碗,地上一片狼藉,阮靜幽剛剛送來的那些給文姨娘補身的藥材,全部都被掀翻倒地。
文姨娘聲嘶力竭地大喊道:“我不喝藥,我只要我的兒子,還我的兒子,快還我的兒子……”
“文姨娘,六公子已經沒有了,您快別說這樣的胡話,好好喝藥治病吧。”
青兒用手帕抹着眼淚,輕聲哽咽道:“再這麼自我作踐下去,到頭來吃虧倒黴難受的那個人還不是您自己,您何苦這麼虐待自己,非要跟自己的身體過不去呢?”
靜兒也從旁小聲勸着,讓文姨娘想開一些,千萬別再發脾氣摔東西了。
痛失愛子的文姨娘哪裡聽得進去她們的勸告,她又哭又鬧,來來回回唸叨着自己的兒子。
阮靜蕊看到她娘變得神神叨叨有些不正常,一把摟住對方,哭着勸對方一定要想開,失去了兒子,她不是還有自己這個女
兒嗎。
文姨娘一把將阮靜蕊揮至一邊,紅着眼睛大吼:“要你這個女兒有什麼用?真正能給我帶來福澤的只有兒子,否則的話,爲什麼這麼多年我文繡繡還只是阮家的一個妾?我不甘心、我不甘心!爲什麼謝美蓮能夠爬上主母的位置?因爲當年她給老爺生了一個兒子,我呢?我也能生兒子,我也要坐上阮家主母的位置……”
“娘,別再說了!”
阮靜蕊試圖阻止對方繼續胡言亂語,畢竟阮靜幽還在這裡,她娘一向能剋制自己的脾氣,沒想到受到這樣的打擊之後,竟變得狂躁瘋顛了。
阮靜幽惋惜地看着灘在地上的那片狼藉,文繡繡啊文繡繡,這碗藥可是本小姐專門爲你補身所熬的,沒想到你竟然這麼不爭氣,居然親手打碎你能好好活下去的唯一機會。你究竟知不知道坐月子的女人最是經不得半點風吹草動,六公子才生下來沒五天,你就冒着生命危險跳進冰冷的水裡去傷害自己,饒是你現在撿回一命,不及時調養,日後也要留下諸多病根,註定糾纏你一生一世了。
文姨娘似乎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竟然在無形中錯過了阮靜幽專門送給她的這碗“神藥”,她現在心心念念在意的只有一個,那就是她的寶貝兒子死了,她即將到手的一切全都沒有了。
被她娘一把推開的阮靜蕊摔到一邊,哭哭啼啼地抹着眼淚哀泣不已。
阮靜幽走到文繡繡面前,無奈地看着她:“文姨娘,你這麼歇斯底里的喧鬧,到底能給自己換來什麼?不要忘了,你只是我父親身邊的一個妾而已,六弟還在的時候,父親或許還會衝着孩子的面子上給你一些擡舉,現在六弟已經沒了,你失掉手中最大的一顆籌碼,你以爲父親還會把你當回事嗎?你鬧得越兇,父親對你的反感就越深,一旦失去父親這座靠山,你仔細想想,日後你要如何在咱們阮家繼續立足?經過六弟這件事,謝氏那邊早就對你恨之入骨,你不趁這個時候趕緊拉籠父親跟你站在同一條陣線上,早晚有一天,恐怕你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會知道。”
阮靜幽這番話看是狠戾無情,卻句句帶理,全都說到了點子上。
文繡繡雙眼茫然地看向阮靜幽,艱難地擠出四個字:“我、不、甘、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