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鄭氏一邊走一邊盤算:在這之前,她可要好好打聽打聽,仔細斟酌着挑個好的。
之前,她還想着在襄兒放榜之前將江氏打發了,如今看來,她還是有些操之過急了。嗯,且容她些時日,待慧娘順利生產,待襄兒考完……再處置不遲。
看襄兒今日情形,怕是與那江氏有了些情分,她還要好好想想,不行就給江氏尋個人家,不過是搭一份嫁妝,也不是什麼大事兒,終究還是兒子更重,別讓親生兒子與自己離了心!
再說江夏匆匆回到二房的小院,踏進門,看着呼啦啦跑上來迎着的彤翎芷蘭等幾個丫頭,一顆心終於踏踏實實落了地。這一趟,短短一炷香功夫,她還真是經歷了大起大落,大驚大怒,大悲……呃,沒大喜,小喜還是有那麼一點點的。
“姑娘……”
“姑娘,你怎麼樣?太太叫你去可是爲難於你了?”
“姑娘,你的臉色……”芷蘭下意識地想問,卻突然醒悟過來,伸手揮揮,招呼着彤翎翠羽枝兒等人道,“還是趕緊將姑娘扶進屋裡去吧,咱們有什麼話慢慢說去,怎麼就讓姑娘在這大太陽底下曬着呢!”
幾個丫頭七手八腳上前來攙扶,江夏被她們弄得有些哭笑不得,卻也感受到丫頭們的關切擔心,心中也是滿滿地感動,由着幾個丫頭衆星捧月一般將她架進屋裡去。
落了座,翠羽匆匆倒了水送上來,江夏咕嘟咕嘟一氣兒喝了,又將空盞子往翠羽面前一遞:“姐姐,可還有香茶,且再賞小的一杯吧!”
這一句,將衆人的緊張打破,皆盡失笑,笑着笑着,彤翎先撐不住落下淚來,翠羽和芷蘭也緊跟着抹起了眼,一時,笑聲未歇,就化成抽噎低泣一片。
江夏也覺得嗓子眼裡發堵,眼眶裡熱熱的,有水汽迅速積聚起來,模糊了視線。
“咳咳,我說……”江夏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笑着開口道,“你們一個個這是咋的了?鬧得跟什麼似的,至於麼?太太叫我去,就是問問表姑孃的病情,能有什麼事兒?好了,好了,別哭了,看看,一個個的這點兒出息,多大的事兒啊,哭成這樣,可難看死了……”
說着,督促着一個個丫頭擦了淚,看着幾個人情緒稍稍緩和了些,江夏笑着招呼:“我說你們都在這裡,誰看着火了?咱們忙乎了大半天,可不能最後燒糊了……”
芷蘭情緒控制的好一些,這會兒已經收了戚容,只有眼圈兒尚紅着,泄露她之前落過淚。
微微一笑,芷蘭道:“姑娘囑咐了彤翎,奴婢們沒敢疏忽懈怠,盯着熄了火纔敢離開的,斷不會壞了姑娘的事。”
江夏笑着摸摸芷蘭的臉頰,笑嘻嘻地瞅着其他幾個丫頭道:“不是我說你們幾個,年紀是小點兒,可這差距也忒大了些,以後,你們就多向芷蘭學着些,遇上事兒要沉得住氣才行……好了,這話也不是一時半會兒的,先別想了。走,咱們敞鍋去!”
江夏帶着丫頭們出了東廂,先去了小廚房。
大鐵鍋的蓋子打開,一股蒸汽騰起來,瞬間瀰漫了整個空間。江夏帶着丫頭們走到門口喘口氣,略略等了片刻,待屋裡的熱氣散了去,這纔回到竈前,江夏拿了把鍋鏟將鹽巴翻開,表面微黃的整雞就露在了衆人的視線中。將雞從鹽巴中取出來,抖落掉表皮上沾附的鹽末兒,江夏撕開雞胸,瞬間,濃郁的香氣四溢開來,爭先恐後地充斥到整個空間,鑽進丫頭們的鼻孔裡去。
江夏撕了一條肉下來品嚐……唔,很香,味道微鹹,但不至於齁人,給徐襄吃完全沒問題。
她遞了一大塊雞胸肉給身邊站的彤翎,看幾個丫頭一人撕了一小條品嚐,一個個都露出滿臉的驚喜和滿意來,江夏瞬間笑了,一揮手,豪邁道:“走,去看看咱們薰的肉去!”
牛肉和豬肉的熏製,江夏是模仿的內蒙古牧民薰牛肉乾的做法,經過三個時辰的熏製,肉條的表面已經很乾燥,內部的肉質卻仍舊鮮嫩,甚至還有些肉汁。這樣吃倒是很不錯了,帶着去考場,就嫌不夠乾燥,容易腐敗變質。於是江夏用盤子撿了幾條出來,剩下的仍舊封了,讓丫頭們重新點了火,用文火慢慢燻烤着……
明天徐襄就要啓程去德州,那麼就讓這些肉乾熏製一夜,明天早起收了,放涼正好帶着,不耽誤事兒。
江夏帶着丫頭們在廚房裡忙乎着的時候,徐襄也默默地回到了小院。
等看過了燻肉之後,芷蘭悄聲道:“姑娘,二少爺剛剛回來了,進屋裡去了。”
江夏微微挑了挑眉,撿了兩條肉乾讓丫頭們分食,她自己則端了盛肉乾的盤子,又去廚房撕了幾條雞肉,一起端了往正房去了。
不管她如何盤算,剛剛實打實地虧得徐襄及時趕到和維護,若不然,她雖然有自信可以脫身,但就怕沒這麼平和……萬一弄個什麼傷亡什麼的出來,說不得她就要帶着越哥兒四海流落,亡命天涯去了,那樣子她們雖說不一定就過不好,但越哥兒這一輩子都不能參加科考了。
算了,她雖然喜歡自在恣意的生活,但終究,不喜歡常年四處飄零,她其實更喜歡穩定優渥的生活爲基礎,再小範圍的自在和自由恣意吧——其實,她是個很踏實、很靠譜的人哦?!
暗暗給自己點了個大大的贊,江夏心情輕鬆愉悅地走進正房。
就彷彿之前的一切都沒有發生一樣,徐襄面色平靜,連眼波都沒有太大的變化,坐在臨窗榻上,聽見江夏的腳步聲,他的目光才從手中的書卷上轉過來。
“鹽焗雞弄好了,燻肉也能吃了,我拿一點過來,你嚐嚐!”江夏滿臉笑着招呼,將盤子擺在榻几上,然後轉身,往櫃子上的茶窠子裡倒了兩杯茶,一杯遞給徐襄,一杯自己捧在手中,自顧着在徐襄對面坐了,垂着眼喝了口茶,這才緩緩開口:“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