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71.命運的作弄

之後, 蘇易經常會對吳珺珺小說裡的情節發表一些意見。在吳珺珺看來,與其說是意見,還不如是抱怨。

蘇易時常抱怨吳珺珺把他寫得太孩子氣, 不夠高大;或者是把他寫得動不動就會生病, 沒有生氣;最後還對吳珺珺把自己寫得太過善良純粹表示不甚滿意。

“大媽, 你那麼寫, 好像我都不像是人類。”

“那我告訴大家, 我們蘇少爺平時喜歡把零食吃的到處都是,喜歡把換下來的衣服到處亂丟,喜歡在廁所裡唱歌;不喜歡喝牛奶, 不喜歡吃藥,也不配合化療。如果我把這些都寫在裡面, 看還有誰喜歡你這個倔脾氣的壞小孩。”

蘇易聽吳珺珺這麼說, 沒有生氣反而笑出來, 微微坐直身體,從吳珺珺的身後抱住她, 笑道。

“大媽,我原本就是那個樣子,你怕寫出來沒有人看嗎?”

吳珺珺回頭看了蘇易一眼,輕笑着摸了摸蘇易零亂的短髮。

“不怕,人人都愛着我的蘇小狗, 人人都希望我的蘇小狗會幸福, 永遠也不會離開我。”

說着, 吳珺珺捧着蘇易的臉頰, 輕輕吻了一下, 伸出手把蘇易摟得更緊。

也許是上天的眷顧,蘇易的身體正一天天的好轉, 雖然比醫生預計的肺積液排空的時間多出了整整一個星期,但是吳珺珺仍然相信蘇易總能夠挺過每一關,永遠陪在她的身邊。

當醫生移除了掛在蘇易胸口上整整十七天的引流管之後,吳珺珺幾乎是激動的熱淚盈眶。拉着蘇易的手,說不出一句話來。

蘇易微微笑着,半躺在病牀上,拉着吳珺珺的手,說道。

“大媽,過兩天我手術好了,就可以回家了。你開心嗎?”

吳珺珺含着笑不停的點頭,那像是波浪鼓一樣的點頭方式,一直被吳珺珺用到了送蘇易進手術前的一刻。

蘇易身上蓋着一張潔白的牀單,拉着吳珺珺的手。

“大媽,我馬上就會好起來了,我們一起回家。”

蘇易見吳珺珺一直波浪鼓似的點着頭,眼裡還禁不住含着淚,繼續對吳珺珺微笑着說道。

“怎麼眼圈又紅了,有了上次的經驗,這次應該不害怕了吧。”

看吳珺珺點頭都成了習慣,蘇易輕輕拍了拍她的小手,囑咐道。

“記得要數小綿羊,這次用不到一千隻我就會回來。”

“好,我等你,你快去快回。”

吳珺珺說完,在蘇易的額頭上輕輕一吻,笑着看他被護士們推進手術室。

當吳珺珺輕輕放開蘇易那蒼白而修長的手指的時候,她眼裡含着淚花,心裡卻充滿了期待。因爲這份長久的期待,吳珺珺的心裡激動萬分,直把小綿羊反覆的數了一遍又一遍。

時鐘滴答滴答的不緊不慢的向前走着,吳珺珺的一顆心卻在一遍遍的數着綿羊的時候,慢慢開始亂了節奏。

吳珺珺不知道爲什麼她總也數不清楚那串冗長的英文數字,心想,等蘇易出來一定要讓他自己好好從頭數一遍,讓他也嚐嚐這看似短暫實則漫長而難熬的時光。

可是這次的時間怎麼好像並不似蘇易所說的那麼短暫,原本是正午的太陽開始緩緩落向西邊,走廊裡已經是一片金燦燦。

爲什麼蘇易還沒有出來,難道時鐘壞了,還是自己的心跳停止了。爲什麼手術室的門還一直是緊緊關閉着的,它原本是要在幾個小時前就被打開來,把她親愛的蘇易送出來的啊。爲什麼,爲什麼她還在這裡數着不知道已經數了多少遍的英國小綿羊,爲什麼她還沒有數出一個蘇易來。

隨着時間的慢慢流逝,吳珺珺心裡越來越慌,越來越着急,渾身都開始顫抖,咬着手指在手術室門前慢慢來回踱步,到最後越走越快,高跟鞋在地面上踩出艱澀零亂的噠噠聲。吳珺珺心亂如麻,不停的在嘴裡唸叨着。

“數到哪裡了?數到哪裡了?”

而一旁的鄭婧也像是慌了手腳,坐在長椅上,兩眼打直,不住的搖晃着上半身,就好像被人輕輕推了一下的不倒翁。

李慧敏心裡也是着急不已,離蘇易進入手術室已經五個多小時,原本醫生說一兩個小時就會出來,可是到現在手術室門外的燈還是亮着的,不知道此時的蘇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而吳珺珺幾乎就要崩潰,李慧敏心疼着,紅着眼圈,伸手把吳珺珺扶住,終於停止了她好像是走了一個世紀的腳步,輕輕在她耳邊安慰道。

“珺珺,彆着急,蘇易會沒事的,會沒事的。”

李慧敏只能這麼安慰女兒,希望女兒能夠振作一點,不要那麼哀傷憔悴。可是她自己的心裡也是懸着的,不知道能不能讓自己信服。

而吳珺珺卻好像置若罔聞,神態中一片茫然,只一味的自言自語道。

“數到哪裡了?我怎麼忘記數到哪裡了?”

說着,吳珺珺突然回過頭,拼命抓着李慧敏的手臂,大叫出來。

“媽,我數到哪裡了?九百九十九還是九千九百九十九?我怎麼不記得了?蘇易剛纔讓我數到一千還是一萬?我不記得了,我怎麼會不記得了呢。”

正在吳珺珺失魂落魄得無法自持的時候,手術室的門剛好被人從裡面猛然推開,從裡面衝出一位護士來。

吳珺珺一個機靈,神經質般的搶過去,緊緊抓住那護士的手臂,嘶啞着嗓子大聲叫道。

“蘇易呢?怎麼蘇易還沒出來。”

護士見吳珺珺已經緊張得無以復加,稍稍嘆了口氣,耐着性子沉聲說道。

“病人術中大出血,剛改做了開胸手術,但是還有心衰跡象,正在搶救。你們要有心裡準備。”

“要有心裡準備”,這短短的幾個字,卻像是晴天霹靂,砸得吳珺珺頭暈目眩,兩耳轟鳴,當場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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