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69.不幸中的萬幸

救護車來的時候, 吳珺珺已經哭得沒有力氣,由醫生和護士扶着上了救護車。

這一路的顛簸讓吳珺珺一顆懸着的心臟也跟着抖得厲害,緊緊握着蘇易毫無知覺的手, 一刻不停的輕喚着他的名字。

“蘇易, 蘇易, 蘇易。”

突然, 蘇易原本像是沒有了生命的蒼白手指, 輕輕在吳珺珺的手裡勾了一下。

吳珺珺驚喜萬狀,拉過蘇易的手深深的吻了一下,含着淚花, 悠悠看向正努力睜開雙眼的蘇易。

此時,蘇易異常虛弱蒼白, 才微睜開雙眼, 就止不住的咳嗽起來, 竟然伸手要去拉開蓋住口鼻的氧氣罩。

吳珺珺看他咳的艱難,又十分痛苦, 連忙伸手幫忙。一旁的醫生卻阻止了她的動作。

“咳嗽是好事情,證明他的肺還在工作。”

醫生邊說,邊伸手把蘇易的頭慢慢側向一邊,幫助他能夠呼吸的順暢一些。

蘇易卻因爲這個小小的變動而覺得更加難受,擰着眉毛, □□了幾聲。

吳珺珺見他這個樣子, 簡直就要窒息, 覺得自己的肺也好像是被洞穿, 跟着沒有辦法呼吸。

到了醫院之後沒多久, 蘇易就被推進了手術室。

幾個小時的手術時間,吳珺珺卻覺得好像過去了千年萬年, 發稍也好像要一片花白。

當蘇易再出現在她眼前的時候,吳珺珺幾乎是渾身虛脫。

而蘇易此時靜靜的睡着,全身插滿了各種管子,鼻子上插着氧氣管,手臂上的輸液管,身下的導尿管,最可怕的是在蘇易那淡薄的胸口下也多了一條長長的管子。吳珺珺無法明白,爲什麼蘇易這麼瘦弱的身體裡,卻積攢了那麼多液體,而這根冰冷的管子,就這麼冷冷的插在他的肺裡,不知道會有多麼疼痛。

醫生告訴吳珺珺蘇易的左肺大量積水,幾乎無法自主呼吸。被送到醫院之後,爲他做了引流手術,希望在未來的十天內排清體內的積液。但是,積液的抽樣報告還要再化驗幾次,才能確定是否有癌細胞,同時要做其他的化驗和檢測,看蘇易是否有其他的癌細胞轉移,建議蘇易先做保守化療。

吳珺珺不明白,蘇易這些天來一直是好好的,既沒有發燒也沒有咳嗽,怎麼就突然會病得這麼厲害,竟然就這麼突然暈倒。對此,醫生也是大大的搖頭,說可能是蘇易突然窒息昏迷,也可能是腦部轉移,但是無論如何,還是要等所有的報告出來,纔會知道結果。

在蘇易甦醒前,吳珺珺一直坐在冰冷的監護病房裡,茫然不知所措,反覆的回想着蘇易這幾天來的情況。

她記得,不知是哪一天,蘇易曾經咳嗽過幾聲,吳珺珺問他的時候,他只說是喉嚨裡有點癢。吳珺珺見之後蘇易也沒有再咳,便沒有在意。

她還記得,那天兩人去超市買家用,走到一半,蘇易突然停下腳步,靠在貨架上。見吳珺珺着急,他解釋說是假肢有些鬆動,但是,這個時候吳珺珺回想起來,蘇易的右手是扶着胸口的。

想到這些,吳珺珺心酸、愧疚得簡直得無法自拔,真希望此時躺在病牀上的是自己而不是蘇易。

幸好,家人們及時聞訊趕來給了幾乎盤旋在崩潰邊緣的吳珺珺一劑強心針,讓她能強忍着挺到蘇易慢慢轉醒。

蘇易醒轉後第一件事情是艱難的勉強自己微笑着看着吳珺珺,看着家人們,用他那淺淺的笑容,給家人們一絲寬慰。

吳珺珺看着蘇易如此這般,心裡別提有多難過,拉着蘇易的手不停的顫抖,差點就落下淚來。

手術後的第二天,蘇易的精神慢慢好了一些。

只是,呼吸這個對常人來說最稀鬆平常的事情,此時對他來說,卻有些力不從心。

爲了幫助肺部恢復正常工作,醫生讓蘇易努力做深呼吸或者主動咳嗽。可是蘇易的胸口插着引流管,只要微微一動都牽着傷口生疼,別說是咳嗽和深呼吸了。

每每吳珺珺勸蘇易稍微咳嗽兩聲的時候,蘇易疼得擰着眉毛,痛苦不堪。

後來,醫生看蘇易疼得厲害,決定爲他打止痛藥。

蘇易異常緊張,拉住護士的手,急急問道。

“這是化療的藥嗎?我不要化療。珺珺,我們還要……”

吳珺珺一聽,眼眶就紅了,儘管蘇易沒有說完,但是她完全明白蘇易的意思。蘇易現在的身體這麼虛弱,還想着要送給她一個健康的寶寶,吳珺珺心裡疼得幾乎沒有辦法直起身來,只得輕輕摸着蘇易的額頭,低低安慰道。

“蘇易,這只是止痛針,給你止痛的。”

蘇易竟然像是不十分相信,拉着吳珺珺的手,叫道。

“大媽,我不疼了,真的,不用打這個藥。不信我咳給你看。”

說着,蘇易就咳嗽了幾聲,直咳得疼痛異常,擰着眉毛,脖子都歪向一旁。

吳珺珺看蘇易那麼痛苦,那顆心都幾乎要碎了,捧着蘇易那蒼白的俊臉,抵着他的額頭說道。

“好,好,我們不打這個藥。你少咳幾聲,也少疼幾下,我們慢慢來,慢慢會好起來的。”

蘇易聽到吳珺珺允諾不打止痛藥,總算放下心來,輕輕吸了一口氣,疲累的合上眼睛。

白天的時候,蘇易爲了幫助恢復,不得不主動咳嗽,而到了晚上,這止不住的創咳,卻像是一夜的夢寐纏着蘇易,讓他整夜無法入眠,更讓吳珺珺痛徹心扉。

整夜,吳珺珺只能把蘇易輕輕扶坐起來,爲他揉着後背,希望能夠減輕他的痛楚。而另外一隻手則輕輕捏着引流管,讓它不要因爲蘇易那止也止不住的咳嗽而劇烈的抖動,讓蘇易的傷勢火上澆油。

終於,天際微微泛白,蘇易的咳嗽漸漸弱了下來,咳嗽的間歇也慢慢拉長。

吳珺珺心疼得抽着鼻子爲蘇易擦了擦額頭上的薄汗。

蘇易虛弱的靠在吳珺珺的肩頭,微微轉過頭,一臉歉意。

“大媽,害得你一晚都沒睡,累不累?”

吳珺珺輕輕搖了搖頭,伸出手,幫蘇易慢慢躺下,希望蘇易能稍微睡上一會兒,誰知道才躺下一些,蘇易又緊接着咳嗽了起來。吳珺珺不得已又立即把蘇易扶起來,繼續爲他按摩胸口。

第二天、第三天,蘇易就是這樣靠坐在吳珺珺的懷裡熬過了那漫長的夜晚。直在白晝來臨的時候,才能微微合上眼淺睡一會兒。

鄭婧和李慧敏都曾來替換過吳珺珺,可是她只回去換了件衣服,又立刻回到蘇易的身邊。

儘管蘇易被病魔折磨得不成人形,吳珺珺一直都沒有讓淚水流出眼眶,仍然每天和蘇易有一句沒一句的開着玩笑,希望這樣能夠稍微減輕蘇易的痛苦。

直到那一刻,蘇易的主治醫生拿着檢查報告出現在衆人面前,吳珺珺仍然強忍着胸中的忐忑,咬着牙沒讓自己的眼淚流出來。

醫生告訴吳珺珺,蘇易肺部的積液裡竟然奇蹟般的沒有發現癌細胞的跡象,身體的其他部位,也沒有看見癌細胞的轉移,只除了右邊的肺裡發現了一個極小的腫塊,等積液清除之後,便爲蘇易安排手術切除。

當吳珺珺把這個消息告訴胸前還掛着導管的蘇易的時候,蘇易微微笑着,拉了拉吳珺珺的手。

“大媽,那個手術我已經做過兩次,是不會死人的。我說過,外婆一定會保佑我一直陪伴在你身邊。我還沒有送你一個寶寶,怎麼捨得離開?”

吳珺珺聽他這麼說,再也忍不住,扒在蘇易的牀頭,大哭了起來。

而蘇易則用他沒有掛着輸液管的右手,輕輕揉了揉吳珺珺的一頭捲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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