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卻是言笑晏晏,仇鸞一改臉沉如冰的形象,竟似滿面含春。
“蘇小姐來北劉,怎麼也不吱一聲兒,也讓鄙國派人來迎候?”
蘇一一笑道:“我這回來,不過是想借貴國的地兒,開一間分店罷了。商號往來,北劉該不會拒絕我在貴國做生意罷?”
仇鸞笑道:“小姐的分店開了這麼多,還不歇着些兒呀?”
“做生意這種事嘛,就像你們男人手裡握着的權力,總是想了還想要的。”蘇一一笑道,“所以,一一製藥的分店,自然也就越開越多。”
“聽說南陳也有五間分店?”
“仇將軍遠在北劉,消息竟也如此靈通”蘇一一沒有什麼誠意地讚道,“南陳商貿業本就發達,自然要多開幾間。”
“哦?那在我北劉,你又要算開幾間呢?”
“這要看北劉對我大周商人的態度了,自然是多多益善。每一間分店開下去,也會給我多賺幾兩銀子。對於仇公子這樣清高的人來說,自不在意。不過對於我等商人來說,銀子卻是天底下頂頂可愛的一件東西。”
仇鸞不由爲她的坦然直率而驚愕,竟是微微張了脣,半天沒有開腔。
“能在這裡見到仇將軍,實是我三生有幸,借花獻佛,敬將軍一杯。”蘇一笑着舉杯,緩緩地仰頭。涼酒入喉,卻彷彿連胸腔都暖了起來,瞬間直達四肢百骸,彷彿浸在了溫泉裡,十分的受用。
她微閉雙眼,細細品味了許久,方長嘆一聲:“不想北劉竟釀有如此美酒……”
虧得她還想發揚後世的釀酒技術,也泡製出一些茅臺或五糧液出來呢這酒雖小有不如,但茅臺酒也不是她隨隨便便就能釀出來的。與其自己釀酒,倒不如從北劉販賣些回去賣了。
“這是宮廷釀方,我這回出來,便帶了三壇。”仇鸞笑道。
“呀,只有三壇啊,可惜了。”蘇一一嘆息。隨隨便便就能帶走三壇貢酒,這仇鸞在皇帝跟前的面子,可還真是大呀。
仇鸞莞爾:“蘇小姐若是喜歡,我送你兩壇便是。”
蘇一一喜道:“當真麼?仇將軍可真是個豪爽人,出手竟如此大方。只是這麼一來,仇將軍在邊地,豈不是喝不着這酒了麼?”
仇鸞慨然笑道:“寶劍贈英雄,美酒贈知己。若是蘇小姐喜歡,往後有機會常來北劉,仇某自當佇美酒以待。”
“多謝將軍慷慨。”蘇一一莞爾一笑,心裡卻是大奇。就算自己真是“名滿天下”,可北劉尚武之風,猶在大周之上。這堂堂天皇貴胄,怎會對自己如此熱情?
她一邊與仇鸞交談,一邊卻在心裡轉了無數個念頭。怪事年年有,今年卻似乎特別多。
“蘇小姐不日可要去京城?”
“是啊。”蘇一一隨口應道。
“從大周赴劉,蘇小姐怎麼會走到西邊兒來的呢?”仇鸞忽地斂了笑容,目光微寒。
“自然是迷了路。”蘇一一毫不遲疑地接話,“本想着在夷人那裡找些藥材來的,誰知道在沙漠裡迷了方向,竟一路往北去了。”
“小姐出來的時候,應該跟了不少人罷?”
“可不是麼不過如今都被殺散了,夷狄之地,民風悍樸,人人善鬥。”蘇一一苦惱地皺緊了眉頭,“其實我們也是誤打誤撞來到這裡的,原本我們準備一路南下,誰知道正遇上狄人的騎兵出來打秋風,才一路東逃。結果嘛……想來你也猜得到,我們很不幸地又一次迷了路,只剩下這幾個功夫還算紮實的。”
“沒找當地的牧民當嚮導麼?”仇鸞意外地看着她。
“誰知道會遇上這種事啊,別提有多倒黴了,我們根本沒能想到這一茬兒。”蘇一一做出一副懊惱的神色。因是真實心理,倒不虞仇鸞看出端睨。
仇鸞忍笑:“是有些倒黴勁兒。”
“可不是麼”蘇一一如酒逢知己一般,繼續敬酒。兩人你來我往,不一會兒功夫,那一罈子的極品好酒,便平分秋色地進了彼此的肚子裡。
酒的香氣,散發開來,留在脣齒間,竟令人回味無窮。
“你們的釀酒術,可比我們大周要強得多了。”蘇一一讚賞不已,意猶未盡地伸出了空杯子。
仇鸞直接拿起罈子,底朝天地晃了兩晃,一滴液體也沒能流得出來。蘇一一有些遺憾:“看來,今天是無法一醉方休的了。”
“那還不簡單?讓掌櫃這裡再備幾瓶好酒就是。”
“唉,嘗過了大內貢酒,哪裡還瞧得上帝的?算了,微醺薄醉,纔是真正的境界。”蘇一一笑嘻嘻道,臉上因喝了酒而染上霞色。
“此話深得我心。”仇鸞愣了愣,忽地笑出了聲。
“撤了罷,如今酒也喝過了,餐也用過。如果仇將軍不打算輯捕我們的話,就放我們回去美美地睡上一覺如何?”
仇鸞笑道:“輯捕自然不敢,在下又不是傻子,怎肯犯了衆怒?不過是仰慕小姐的文名,是以誠意邀小姐住在寒舍,可好?”
他說得雖是極爲謙遜有禮,可是那張冷臉,分明是半脅性質的,卻讓蘇一一如何拒絕?
“有人提供免費的食宿,我哪會拒絕?”蘇一一輕笑,“只怕有人會誤會了仇將軍呢雖說我不過蒲柳之姿,難與琉璃將軍媲美,卻畢竟是個年輕女子啊……”
仇鸞失笑:“誰敢說蘇小姐是蒲柳姿容?可也忒謙了,一聽就知道假得很。至於琉璃,倒不必小姐操心,她可不是小家子氣的人。”
蘇一一嘆道:“原來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實在是罪過。”
於是一行五人,便開進了仇府。因是邊地,府中的陳設,也只是將就,並未特意佈置過。幾進的大院,倒也亭臺樓閣,無一不備。雖不如江南小巧精緻,卻也勝在地闊檐高。
“將軍,蘇小姐住在天雅閣可好?”管家迎上來,徵求仇鸞的意見。
仇鸞想也不想便搖頭:“蘇小姐是我的貴客,自然要住最好的聽濤軒。去把那一處整理出來,好好招待。”
管家微愕:“可是……”
“下去佈置罷,琉璃一定也是願意的。你不知道她的身份……”
“是將軍的妹妹麼?”管家這纔看清了蘇一一,忍不住問。
蘇一一翻了個白眼,沒有說話。她是君如玉的師妹,已經是上輩子燒了高香,哪有機會再認一個將軍姐姐啊
倒是仇鸞替她解了圍:“琉璃是家中獨女,孟叔糊塗了。”
“啊,是,老糊塗了”管家拍了拍腦袋,半佝着背去了。
仇鸞解釋道:“孟叔是家中的老人,以前跟過祖父。因是不放心我獨自在邊地,所以才非要跟來。”
“家有老人是一寶。”蘇一一笑笑,心裡卻暗中奇怪,連這老管家都要顧忌琉璃,怎的這仇鸞卻似毫不在意?
“聽濤軒是府裡最好的房子,但願小姐莫嫌簡陋。”仇鸞很客氣。
蘇一一自然極謝他的盛情,一再表示住哪裡都無所謂。不過,那天雅閣,聽起來便有些風塵氣,她也不喜。
說是收拾,其實並沒有讓他們等多久。他們的行李少得可憐,五個人拎着四個包袱,便佔據了一溜兒足有十幾間的聽濤軒。
“這府裡可也真夠大的。”蘇一一感慨,“看來,仇鸞這廝,在北劉還頗有些地位嘛。”
劉孟海嘆息:“我說小姐,你就不能關心一點國家大事?我估計你除了知道北劉有個琉璃將軍,怕是再不知道旁人的了。”
“誰說的?”蘇一一神氣地挺了挺胸膛,“我還知道大劉四個商號的掌櫃呢連他們的賬房,都摸得一清二楚。”
“你……”劉孟海哭笑不得,“就知道關心那些商號”
“那當然,我不是準備在北劉開設分店麼……也不知道尤七叔到了沒有,咱們正好去北劉京城瞧瞧去,興許還能趕上開業呢。”
“你的心緒倒轉得快,前兩日還憂心着五公子,這會兒就拋諸腦後了。”劉孟海鬱悶地嘀咕了一句,神態不滿。
“我也憂心,可是如今離得這麼遠,憂心也沒有用,只得做些有意義的事兒了。再說了,姬流夜這麼聰明的人,眼睛不用眨,就能出一百個主意,哪還用得着我擔心啊我擔心他,只是緣於七公主的事兒罷了。如今眼看是擔不上心了,自然把重點放在我的生意上了。”
“這是琉璃將軍的住處。”劉伯韜把蘇一一住的廂房仔細搜索了一遍,忽然道。
“那也沒有什麼,不是說他們是未婚夫妻嗎?”蘇一一不以爲然。
“不是未婚,只是大家都這麼說而已。事實上,能配得上琉璃將軍的,整個北劉,除去幾個皇子,也就這麼一個而已。”
蘇一一訝然:“聽起來,這仇鸞倒還真是個人物?”
“何止是個人物,他的名氣可不比琉璃小到哪兒”
“是麼?說來聽聽,此人有些什麼豐功偉績?我今天倒想替他戴幾頂高帽子,可偏是不知道怎麼戴,你們快提供些素材來。”蘇一一大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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