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遠遠的看着這氣勢,就知他非富即貴。
而右邊的小公子,身量未足,站在高大的男人身邊,尤爲靈秀可愛,異常的白皙,粉雕玉琢般,眉眼笑盈盈的,和高大難以親近的俊美男人相反,他一身的靈氣,眉目清秀可人,讓人忍不住想親近。
兩個人似乎是兄弟,不像是主僕,因爲後面還跟着着的兩個清麗侍女和兩個佩劍侍衛。
而且,前面這兩個少年公子,居然牽着手……
若不是親兄弟,便只能說,這站在左邊的俊美男人,定是有斷袖之癖。
“大哥,我能吃這個嗎?”凌天清主動拉着凌謹遇的手,指着不遠處的糖人。
在陽光下,那捏的糖人晶瑩剔透,好像很好吃很好吃的模樣。
凌謹遇輕輕看了她一眼,不語,直接將她從捏糖人的攤子前拉走。
這些外面的東西,即便無毒,吃了也沒什麼好處。
“大哥,我能看看那個嗎?”凌天清撇了撇嘴,她攤了個後哥,這麼小氣吝嗇。
凌謹遇見她指着一邊的小畫書和一些詩畫,依舊不語,拽着她繼續往前走。
“大哥,我想要這個……”
“大哥,給我買那個吧……”
一路上,清脆的聲音不停的央求着,可是那個傳說中的“哥”,自始自終,一個字沒吐,也沒有答應她任何的要求,看上去無情之至。”原來是兄弟啊。“
“嘖嘖,不知誰家這麼有福氣,生了這樣一對麟兒,只可惜哥哥是個啞巴……”
“好像還是個聾子……”
“不,是個吝嗇鬼。可憐那弟弟,要什麼都不給,唉!那小少年要是我的兒就好了,真可愛。”
待幾個人走過,靜默的看着兩個人的羣衆,輕聲的議論起來。
“大哥,沒有你這樣考察民情的。”終於,凌天清在一處石橋上,鬆開他的手,很鬱悶的抱怨起來。
周圍無人,凌謹遇還是警示的敲了敲她的腦瓜:“莫要亂語。”
“你就走一遭,能知道民生疾苦嗎?”凌天清撅着嘴,嘆了口氣,“你們這些做領導的,就喜歡走形式……”
“難不成你還要挨家挨戶的去探訪?”凌謹遇搖了搖頭,天下這麼大,他要是這麼訪查民情,估計十年八載都回不了王城。
“你不知道抽樣調查嗎?”凌天清趴在石橋上,托腮反問。
“抽樣調查?”凌謹遇當然知道抽查。
“你告訴我,你想要知道些什麼事情?百姓收入,還是GDP……”凌天清彷彿忘了昨夜的事,很熱情真摯的問道。
“GPD是什麼?”凌謹遇打斷她的話。
“就是……說了你也不懂。”凌天清嘆了口氣,幽幽的說道,“我真的好想吃糖人。”
“那些髒東西,吃了也不怕中毒!”凌謹遇皺眉,很不喜歡這丫頭說自己不懂的事。
“那我想買兩本書……”凌天清再次嘆了口氣,托腮悶悶的移過目光,看着橋下的明媚春光。
凌謹遇眼裡閃過一絲無奈和退讓:“只准兩本。”
“凌……哥哥,你真好。”凌天清沒想到他會退讓,眼眸閃過一道亮光,立刻往回走。
凌謹遇伸手揉了揉眉心,她現在才知道自己的好?
不過,被肯定的感覺真不錯,雖然他一點都不稀罕一個小丫頭的稱讚。
袖手站在書畫攤前,凌謹遇冷眼看着凌天清一邊翻着小人書,一邊和年輕的秀才聊天。
“……原來小哥是賣字畫爲生。”凌天清放下那些舊書,走到懸掛着的字畫前,細細的端詳着,“小哥似乎學的是北派軒逸畫風,落筆似輕還重,有些瘦,有些傲,有些硬冷。”
凌謹遇已有一絲不耐煩,很不滿小王后隨便和秀才搭話,還一副知己模樣。
那書生沒想到這個小少年居然對字畫頗有研究,是識貨之人,心中不覺肅然幾分:“小公子說的極是,可惜小生只學了些皮毛,賤賣了寒窗苦讀,代人寫寫字畫家書……”
“你叫什麼名字,爲何不去應試?”凌天清看似很無禮的打斷秀才的話,細細的打量着他所寫的詩畫。
這個書生到是有幾分才氣,詩字清麗,畫風嶙峋,和那日凌謹遇親自殿試的秀才們相比,要好無數倍。
尤其是,和那個害她捱了板子的章本旦狗屁詩比起來,這秀才簡直就是凌牧再生。
“小生姓凌,名躍黃,小公子不知,去年應試的學子,都遇了‘龍門斬’,如今,學生們正想賣點字畫,籌些盤纏,明年春至,再去應舉。”秀才說的極爲隱蔽,只是語氣中,大有懷才不遇的感嘆。
“您越黃?”凌天清偏過頭,問道。
呃,這個……那清貧的書生沉默了片刻,清了清喉嚨:“凌躍黃。”
“哦,大哥你記住了嗎?”凌天清轉頭看向凌謹遇,問道。
所謂的“龍門斬”,便是凌謹遇親自殿試,徹查考生行賄走關係的事情。
天朝應試兩年一次,這秀才去年許是因爲種種內幕,被刷了下去,所以說此話時,頗有些不平之氣。
不過凌謹遇清查嚴罰之後,學子們又開始寄希望於明年的應試。
凌天清見凌謹遇不答,笑眯眯的又問道:“大哥,我能全買下這些字畫嗎?”
凌謹遇掃了眼那些字畫,又掃了眼案桌上的舊書,終於開口:“只許兩本。”
秀才聽這俊秀無雙的大公子一開口,聲音溫潤,如珠玉般,自是不凡,他不覺多看了一眼凌謹遇。
凌謹遇亦擡眼掃去,眼神交遇的剎那,秀才慌忙垂下眼眸,心中暗道,世間如何有這般孤絕冷厲的目光,像是切入了魂魄般,讓人不敢再直視。
凌天清撇了撇嘴,從舊書中,抽出兩本最厚的,也不看是什麼書,對後面的藍逸說道:“給我錢。”
秀才覺得這小公子頗爲奇特,似乎不是天朝中人,說話帶着異域腔調,卻暖暖的讓人心生親近,和大公子的冷絕不同。
藍逸從袖中掏出兩片長一寸許,厚約一釐米的金葉子,徑直放在案桌上,然後將那兩本書拿起收好。
“這……太多……”凌躍黃看着兩片金葉子,愣住。
“沒關係,反正某些人有錢,你就當作盤纏上王城嘛。”凌天清站在案桌後,拿起紙筆,笑眯眯的在一張代寫家書的信紙上,寫了兩句話,然後拍拍手,繞到凌謹遇的身邊,揮了揮手,“小黃,拜拜,有機會見。”
書生站在字畫下,呆呆的看着一行神仙般的人離去,再回過頭,看見泛黃的信紙上,寫着兩句話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何人不識君。
“我敢打賭,明年的前三甲,必有這黃書生。”凌天清抓着凌謹遇的衣袖,笑眯眯的說道。
“詩畫上品,並不等於會朝政,你懂什麼。”凌謹遇帶着她拐進了另一條巷子,淡淡的說道。
“只會寫八股文的人,纔不會治國咧。”凌天清不屑的反駁。
不過,凌天清突然想到,明年的江山,還不知是誰的江山……
她突然沒了笑容。
這錦繡山河,她從沒有想過,溫寒會不會比凌謹遇更適合做它的王。
轉過這條街,漸漸的就不再繁鬧,像是到了貧民區,看着凌謹遇漠然的從那些貧窮交加的可憐人身邊走過,凌天清不得不重新審視這個問題。
凌謹遇真的殘暴無情嗎?
凌天清不停的問藍逸要銀子金子,看見着實可憐的孤寡婦幼,便想施捨,卻被凌謹遇阻止。
“便是國庫,也經不起你如此揮霍。天底下窮困可憐之人太多,這樣做並不能幫他們。”
凌謹遇冷眼看着那羣飢寒交迫的人,終於知道,爲何那麼多壯丁寧願投軍或者去做強盜,也不願意耕田務農。
“至少可以緩解他們一時之苦。”凌天清皺眉說道,“看着他們,你怎麼可以這麼無情!”
凌謹遇不願與她爭論,而是將她緊緊拉住,繼續往前走。
解決民生之道,可不是這麼分錢,如果這裡的官員清廉自制,怎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他和凌天清想的不同,凌天清是通過直接手段,讓他們暫時擺脫貧窮。
而他,想讓這些子民永遠擺脫貧困。
凌天清見不得可憐的人,可是凌謹遇又不准她施捨,這讓她只能無奈的跟在凌謹遇的身後,心裡暗罵着暴君無情。
前面塵土飛揚,一行官兵騎着馬,口中不停的嚷着什麼,鞭打着那些面有飢色的貧民。
似乎是因爲什麼大官來此巡察,這條貧民街要全面清整,這些貧農饑民不得在官員視察之前出現。
那個大官,就是花解語吧?
“你看,你看這些吃俸祿的人。”凌天清搖着凌謹遇的手,她只見過電視上有快馬踩死人的場景,現在真實的看見這些官兵飛揚跋扈,恨得牙癢癢。
但她的心裡,也開始瞭解,爲何那麼多人對權力、金錢、力量無比迷戀。
若她是男人……也會想要江山嗎?
凌謹遇盯着那羣官兵,突然轉過身,拉着凌天清往回走:“他們是奉命行事,你若是難過,可以不看。”
花解語是怎麼辦事的?
居然還能讓州府官員派官兵來清整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