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世南是個身高一米八的魁梧大漢,粗黑的臉膛,濃眉大眼。可是叢林中的長途跋涉讓現在的他看起來佝僂了不少,看起來就像個老頭子。鄧軍林的身後趴着一羣士兵,他們是特務排的,他們的主要任務就是保護虞世南。虞世南背上被層層油布包裹着的小包,就是這些新22師傢伙們的命根子,包裡是密碼本。
手撐着木棍,拖着像灌了鉛一樣的雙腿,虞世南踉踉蹌蹌的跟着特務排的士兵在叢林裡行進。士兵們比他還要累,與日軍搜索隊接觸的時候,爲了掩護虞世南,特務排犧牲了近一半的人。與日軍接火的時候,新22師根本就沒有進行有效的反擊和防禦,就被那100多個日軍攆的滿山跑了。日軍的皮鞋和22師的草鞋比起來是不佔優勢的,所以實際上日軍並沒有打死多少新22師的人,只是把他們重新攆回了叢林裡。
虞世南這個上校只收攏了不到200人,全都是赤手空拳的,個別軍官腰裡的手槍已經生鏽,成了塊廢鐵。虞世南的眼神顯得黯淡,原先臉上那自負不遜、黑黝黝的神氣面孔,已經開始變得無精打采了。隊伍剛出叢林與日軍接戰的時候,他就被一羣衛士護着先行逃走了,把其他人遠遠的甩在了後邊,留給了日軍。
大家早就沒有了糧食,行進的士兵們一邊走一邊開始在藤蔓上摘着野果。虞世南也摘了一顆野果塞進了嘴裡,誰知只嚼了一口,就把嘴裡弄的澀麻不堪。虞世南忍着澀麻,硬着脖子硬是吞下了十幾顆野果,空空的肚子也好受了些。
天空中白霧茫茫,今天雖不是晴天,但不會再下雨了。被攆回叢林裡的新22師的傢伙們開始重新鑽出叢林,繼續按照從前的路線行進,期盼着早點離開這片叢林。約莫走了兩個小時,山林中的茫茫白霧已經開始變得稀薄,天空中也已經開始出現了碧藍的顏色。
轉過一道山崖,視野豁然開闊起來,前方奇蹟般的出現了一片開闊地,一個大約4、5畝地的坪場,潰兵們顧不得仔細觀察地形,便一窩蜂的涌向那坪場。“站住,站在原地”草叢裡鑽出兩個身披草衣的人,手裡的步槍指着潰兵們,步槍上的槍刺在陽光的照射下閃閃發光。
“我是新22師上校情報官虞世南,你們是那個部隊的?”越衆而出的虞世南虛弱的問着舉着步槍的人。
“你們是新22 的?跟我們走吧,我們也是22師 的,是從密瓦公路突圍過來的”兩個警戒哨兵帶着一行近200多潰兵進了坪場。
坪場周圍長着稀疏的茅草從,整個坪場呈馬蹄形狀,對面是條河。左右兩邊被小山包裹着,使整個坪場看起來更像是個簸箕,被重山包圍的簸箕。虞世南一路走着,一邊打量着在坪場裡三三兩兩忙碌的士兵。這羣自稱是新22 的傢伙,不同於虞世南他們的狼狽,身上都是英軍軍裝,腳上都是軍靴。而且他們的面色正常,走路有力敏捷。現在餓殍遍地,爲什麼這些人卻面無飢色。
正當虞世南心裡有所思,腳下停頓的時候,前面一直飄在河上的一支竹筏靠了岸。從竹筏上下來一個光頭彪形大漢,手裡還拎着一個編制粗糙的竹籠。大漢一邊艱難的在河岸邊的淤泥中行進,一邊大聲的喊叫着“財主,財主,老子抓到魚了,有不少呢,快來呀”
夾着衣服,光着膀子光着頭的大漢直直的朝着一個冒着炊煙的草棚走去。虞世南隨着大漢行進的方向看去,從那草棚裡出來了一個人,慢慢的下了山坡。這是個年輕人,面色蒼白,走路還有點蹣跚。身材高挑削廋,穿着一件破爛但乾淨整潔的英軍軍裝,褲腿散開,沒有打綁腿。
“你就是我親大爺,小姑奶奶不是不讓你出去吹風嗎?你咋又出去了”草棚裡又鑽出一個年輕人,同樣的英軍軍裝,同樣的光頭,只不過他的身上多了支步槍。揹着步槍的年輕人攙住了步履瞞珊的年輕人,一塊下了山坡。
“你們是那支部隊的?”步履瞞珊拄着跟木棍的年輕人問着虞世南。
虞世南身後特務排的士兵插嘴喝道“你管老子是那支部隊的”揹着步槍的年輕人臉上顯出怒色,指着特務排那個囂張的士兵,說道“小子,我們長官問你呢,好好說話”
“球的長官,你們管我個**”虞世南聽着自己一方的囂張回答,腦袋都快炸了。這些特務排的傢伙,平時就蠻橫慣了,都是些天老大自己是老二的傢伙,現在都落到如此的境地了,還是如此。
潰兵們仗着自己人多,把兩個年輕人圍在了中間,嘴裡已經是罵罵咧咧了。拄着木棍的年輕人臉上沒有變化,還是帶着淡淡的笑容,環視着潰兵們,說道“都是遠征軍,不要傷了和氣嘛”
“球”一個潰兵伸手就推在了那年輕人身上,年輕人一個趔趄,斜斜的摔倒在了地上。潰兵們一片鬨堂大笑,揹着步槍的年輕人扶起了摔倒的那人,嘴裡不停的埋怨着“叫你不要管他們,你偏不聽,現在好了,摔了一跤舒服了吧”
虞世南也埋怨想到一跤到了如此地步的潰兵們,還是這樣的蠻橫,但是阻止一跤是來不及了,只是站在一旁冷眼旁觀。揹着步槍的年輕人似笑非笑的看着周圍的潰兵,伸手拿出一個竹哨,吹了起來。接連的三聲竹哨響起,從兩邊的小山包上連走帶跑的衝下來幾十個英軍裝束的傢伙,手裡全都端着槍,把潰兵們圍在了中間。那河岸邊的光頭大漢也甩到了竹籠,快步的跑了過來。
“秀才,咋的了?好好的你吹什麼哨子?”大漢擠進人羣,問着那背槍的年輕人。秀才指着眼前的幾個潰兵,“那麼把長官給打了”“啪”大漢的巴掌落到了秀才的脖子上,破口大罵道“癟犢子玩意的,你手裡的傢伙是假的嗎?給老子摟着了火打呀,媽的笨蛋”
“饅頭,饅頭,狗日的你咋看的人,長官叫人打了,小心小姑奶奶回來了剝了你的皮”大漢扯着嗓子在人羣裡喊叫着。“啪”一根木棍落在了大漢的屁股上,“老炮你個狗日的,給老子閉嘴,煩死了”老炮捂着自己的屁股,眼中哀怨的看着正收回木棍的趙志,也就是那個步履瞞珊的年輕人。
“狗日的,不知好歹的傢伙”老炮擠出人羣找他的竹籠去了。一般趙志這樣發了話,自然是沒有架可打了,下了山坡的狗腿子們各自離開繼續他們的警戒任務了。趙志他們是兩天前發現的這個坪場,周圍發現了很多的野菜和鳥獸,趙志決定在這裡休整一段時間,也好尋找潰散在叢林裡的22師官兵。
在用雨衣和茅草搭建的草棚裡,虞世南見到了剛纔那個步履瞞珊的年輕人,趙志。草棚不小,裡面已經有四個人了,虞世南進去也沒有顯得擠。一個長相秀氣戴着鋼盔的士兵正在低聲的訓斥趙志,趙志只是坐在一塊石頭上,機械的點頭稱着錯,旁邊的兩個光頭男兵則在拼命的壓制着自己的笑意。
“你來了,坐吧”看見進來的虞世南,趙志彷彿看見了救星,趕緊招呼着虞世南。那戴着鋼盔的士兵見趙志這等模樣,氣的一跺腳,扭頭出了草棚。“狗子,你也跟着去吧”趙志吩咐着一個滿臉狡黠的光頭士兵。狗子撅着嘴,埋怨着趙志,“小姑奶奶是個女的,我是大老爺們不方便呀,你換個女兵跟着小姑奶奶吧”
“趕緊的滾蛋,一會老子生氣了,就讓你去陪着扳手去”趙志惡狠狠的威脅着狗子。自從袁青青開始照顧趙志以後,國舅就給袁青青換了個綽號“小姑奶奶”,還把聰明伶俐的狗子派去做了袁青青的護衛,順便看着趙志,不讓他一天的亂跑,影響傷口的復原。
“讓你見笑了,都是自己弟兄,開玩笑開慣了”趙志扔給虞世南一根香菸,這是最後一包香菸了,還是繳獲日軍後,被財主偷偷藏起來的。這還是趙志傷口疼的時候,才抽一支,袁青青不讓他多抽菸。
“我聽說你是情報官,對緬甸北部的地形熟悉嗎?”趙志悠哉哉的問着虞世南,馬江沒有來過這邊,趙志感覺他們已經迷路了。他現在急需一個知道地形的人,需要儘快的弄清楚方向。
虞世南取過一根小樹枝,在地上畫了起來,“你看,這是咱們現在的大概位置,是在緬甸的胡岡谷地。北面是孫布拉蚌和葡萄,東面是高黎貢山,南邊是孟拱和馬高。”虞世南話音未落,空中傳來了一陣飛機的聲音,大家紛紛的向天空看去。只見一架飛機緩緩的從天上飛過。
“點火”老炮大聲的命令着狗腿子們,瞬間,坪場中間的幾個大柴堆被點燃了,潑了汽油的柴堆着的很旺,狗腿子們又扔進了一些溼樹葉,濃煙隨即升騰起來。空中的飛機終於看見了下方升騰起的濃煙,飛行員一板方向舵,飛機繞着坪場飛了幾圈,拉昇高度,飛走了。
兩天了,趙志他們經常能看見空中的飛機,剛開始都以爲是日軍的飛機。可後來通過觀察,發現飛機的機翼上是國軍的標識。苦於無法聯繫飛機的趙志,只好使用了笨辦法,在坪場的空地上設置火堆,等飛機再來的時候,用煙霧聯繫飛機。現在看來,這個辦法是可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