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葉一到後院便看到鸑鳴君欲飲井水,便趕忙雙手抓住了他的小臂,急聲道:“殿下不可!”
“有何不可?”鸑鳴君冷眼瞥了下杜若葉,道:“適才因你打碎了本殿下的水罐,現下本殿下口渴難耐,你又阻止本殿下飲水,還說你不是右相所派?”話閉,他便掙開了杜若葉的手。
“不,殿下誤會了,奴婢的意思是此爲生水,怎可入腹?”杜若葉急忙解釋到。
“生水不可入腹?哼”,鸑鳴君冷笑一聲,“你還真真是個不諳世事的千金小姐呢!”
“奴婢的意思是殿下是金尊玉貴之軀,不比平頭百姓粗野,自然不可飲生水。”杜若葉恭敬說到。
“金尊玉貴?可如今本殿下怕是連平頭百姓都不及,更何況……”鸑鳴君頓了頓,“更何況當年……本殿下替父皇南征北戰時,別說是生水了,生肉都吃過。”
杜若葉聽罷有些驚訝,欲言又止。她雖知鸑鳴君常年征戰沙場,卻不知他竟也如普通將士般曾清苦度日。但也還是勸阻到:“戰場上條件艱苦,不得已飲生水食生肉,何況有軍醫隨行,如今還是待奴婢將水煮沸再請殿下飲用吧。”
鸑鳴君上下打量了杜若葉一番,道:“隨你吧”,隨即將手中水碗放了下來,“雖說本殿下是無所謂,但你這千金小姐的身子骨還是莫喝生水的好”,說罷便甩着袖子回了正屋。
“殿…”杜若葉看着鸑鳴君的背影,心想:殿下這是嘴硬麼?是嘴硬吧,總不會是關心我吧?不可能不可能,但…他這算接納我了?算吧,算麼?…不管了,先燒水先燒水。
隨即她搖搖頭進了廚房,一進門她便怔住了,這也太破敗了她心想,就算不是太子了,好歹也還是皇子,怎麼能這麼年久失修!此時她既生氣又心疼,想着回頭定要好好訓訓那劉二鎖。
氣歸氣,杜若葉也不敢閒着,鸑鳴君還渴着,並且她也渴,論起舟車勞頓她也不比鸑鳴君少,可她現在是鸑鳴君的侍女了,她的責任就是照顧好鸑鳴君,不同於往日在相府之中有僕從隨侍,而是隨侍他人,她相信自己能做好,就像昔日照顧若枝那樣,一定能。若說來到此地還有什麼讓杜若葉放心不下的,那一定就是她的胞妹杜若枝了。
杜若葉熟練地綁了個襻膊,就到院子裡拾了些歪脖子樹上斷下的枯枝枯葉,所幸近日無雨,然後麻利的抱到了竈臺邊,在寥寥無幾的破盆罐裡挑了兩個還能看過去的拎到了井邊,依舊熟練地打水上來洗乾淨又盛滿了水,抱回了廚房。她看了看竈上的鍋,幸好鍋未有破損,但太髒了,清洗又是費時,此刻用鍋燒水定是不明智的。
於是乎杜若葉找了幾塊廢磚殘瓦支了個座,將陶罐直接置於座上,又掏出隨身帶來的火石點了些枯枝葉放在座中燒水,她拍了拍手上的灰土,蹲在邊上靜靜的待水煮沸。
雖然只是燒水,雖然只是一件小事,一件不值一提的事,卻是杜若葉爲鸑鳴君做的第一件事,想到這,杜若葉的臉上還是藏不住一抹小女兒的害羞與喜悅。
然而這些…早就被門外的身影悉數看去。
鸑鳴君不做聲的站在廚房門外,他好奇於一個相府千金怎會如此熟練的撿乾枝,便鬼使神差的隨她到了後院,但並未讓她發覺。之後便更是讓他吃驚,打水浣洗壘小竈打火這些杜若葉全都不在話下,麻利的完成,這要不說她是個官家小姐,還以爲是個整日干粗活的農家女子呢。
眼前的景象讓鸑鳴君分外費解,他本來就想不明白右相爲何非得讓自己女兒隨侍他身側,監視?他如今還有何值得監視?何況監視也未必得犧牲自己女兒啊?再者…他又凝視着杜若葉微眯了眯眼,這女子的行徑着實不像千金小姐,莫非…她並不是相府千金,是冒充?想到這,鸑鳴君眼神又凌厲了些,畢竟他對相府次女可是沒有半點印象…
廚房內漸漸傳出了水滾開的咕嘟聲,杜若葉起身,鸑鳴君便悄聲回了正屋。
杜若葉端着水來到屋內時,鸑鳴君早已正襟危坐,未看她一眼。他瞥着杜若葉奉上的杯子,敲了下手中摺扇道:“這是哪來的?”
“回殿下,奴婢隨身帶來的”,杜若葉頷首道。
“茶也是?”
“是”,杜若葉始終沒有擡頭,看不清她是何表情。
“特地準備了茶杯茶葉…”鸑鳴君摺扇一甩,饒有意味的說道:“還真是費心了~”
杜若葉一驚,連忙跪地,腹誹着‘他還是不信我,他果然還是不信我!’她擡起頭,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殿下多慮了,奴婢再去爲殿下沏一杯,殿下稍後”,說罷便起身退出了正屋。
杜若葉的小脾氣讓鸑鳴君好氣又好笑,明明對方是大不敬,可他卻想氣又氣不起來,不是那種失了身份後被人奚落的無可奈何的無法憤怒,而是像紮了針眼的皮球,不知何處的把氣給泄了,有氣氣不起來你說氣不氣!?他,婆娑國大皇子,出生至此也沒見過此般小女子,竟有種被拿捏的錯覺,你說氣不氣!?
“殿下,請用茶”,杜若葉再次奉了茶進來,可鸑鳴君還有些晃神並未理睬她,她又開口請示了一遍:“殿下,茶來了”。
鸑鳴君還是沒搭理她,只見杜若葉擡手就準備再將此杯也一飲而盡。
“慢着”,鸑鳴君這才緩過神,用摺扇抵住了她的手腕,“本殿下明白了,你不是準備毒死本殿下,你是準備渴死本殿下啊!”
杜若葉一個小女子哪經得起這般陰陽揶揄,臉頰的紅霞刷地就漫到了耳根,“殿…殿下您慢用,奴…奴婢先…先退下了”,說完便疾步跑了出去。
有點意思…
這樣的想法在鸑鳴君腦海中一閃而過,他自己卻沒有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