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辛夷遠遠的望着苦苦哀求的淑貴妃,心底閃過冷冷的嘲諷:衆人都被淑貴妃流的血迷惑住了,根本沒想到剛纔皇后娘娘就算那巴掌再如何用力,也不可能生生把一個人打得跌到地上,這分明是淑貴妃故意爲之!只是,她現下最大的優勢便是腹中龍子,她爲何要冒這樣大的險,陷害皇后?這筆買賣明顯不划算!淑貴妃葫蘆裡到底藏着什麼!
太醫冒雨飛奔趕來,立即給淑貴妃診脈,只短短一會兒已經診了三回,又換了另一名太醫來診,隨即地上撲通跪下一地的太醫,瑟瑟發抖道:“陛下,貴妃娘娘的龍子已經……”
皇帝大怒:“一羣廢物!”而淑貴妃驀然發出一聲悲愴的尖叫,已經悲痛暈了過去!太醫們連忙給淑貴妃診治。
文帝暴怒的眼睛狠狠的盯着皇后,一口龍牙幾乎崩斷,他恨恨的指着皇后:“來人,將餘辛夷打入天牢!拿下皇后囚禁冷宮!昭告萬民,即日起剝奪皇后的封號,等候九天後祭天……”
這一個字一個字的金口玉言逐漸鑽入定國公府耳中,鑽入景浩天耳中,鑽入一直作壁上觀的景天齊耳中,鑽入餘懷遠耳中……甚至,鑽入了悲痛欲死的淑貴妃耳中!她滾滾落下的眼淚裡,閃耀出一抹幾不可查的陰毒!太好了!不枉費她平白受罪一場!
餘懷遠震驚的是,餘辛夷被打入天牢,那他餘家的百年基業恐怕要被波及了!這該死的女兒,爲餘家帶來災禍,當年就不如不生!而其他人震驚的則是……祭天!可不是單純的典禮,而是要把皇后綁起來,活生生的殺死,以泄天怒!皇上,這是要殺掉皇后啊!
餘辛夷面色沉靜如水,看着上百禁軍立刻衝進殿內,分成兩批,一批向着自己衝過來!一批則向着大殿正北,坐在皇帝身旁的皇后衝過去!她瞳孔瞬間一縮,瞳孔中沒有半個禁軍的影子,反而完全濃縮成一道月白色的身影!
“慢着!”景夙言驀地衝到皇帝面前,猛地彎下膝蓋,朝着皇帝恭賀道,“恭喜父皇,賀喜父皇,那鬼胎已除,我鎏國的天下定矣!”
景夙言突然冒出的一句話,讓原本死氣沉沉的大殿瞬間詭異至極。皇帝幾乎暴跳如雷:“你在胡說什麼!”現下皇帝已經陷入無限的憤怒與多疑之中。疑心着一個禍國的母親,難道生下的兒子也想造反不成!
景夙言昂起頭,雙拳合握朝着皇帝叩首,朗聲笑道:“兒臣並沒胡說,而是恭喜陛下,鬼胎已除,父皇可高枕無憂,兒臣當然要爲父皇高興。”
三皇子景天齊之母柔妃眼珠子一轉,冷笑起來:“八殿下體恤母親的心,咱們在座都能體諒,但爲了袒護皇后娘娘,卻紅口白舌,置天下萬民於不顧,更置陛下剛痛失的龍子於不顧,這似乎便是殿下您的不是了!”現下五皇子失勢,與三皇子爭奪皇位最大敵人便是景夙言,此刻不除景夙言,又更待何時!
景夙言朝柔妃看都沒看一眼,繼續對着皇帝道:“父皇面前,兒臣豈敢戲言?兒臣如此說是因爲……”那剎那,景夙言脣畔揚起一抹傾城而果決的微笑,白玉般的手揚起,直指着仍然在哭泣的淑貴妃道,“因爲那鳳身鬼胎,並不是我母后,正是淑貴妃娘娘肚子裡懷着的那一個!”
餘辛夷眸底同時閃過一絲淺笑:原來!他是打的這個主意!
這一句話,在此讓衆人再起波瀾。鳳身鬼胎並不是皇后,而是淑貴妃?這,這簡直荒謬至極嘛,淑貴妃腹中懷的可是龍種啊,八皇子這豈不是冒犯陛下,將皇上龍子硬說成鬼胎?
溫衡父子此時身子猛地一僵,齊齊莫測的望向殿前!淑貴妃剎那怔忡後,立即哭叫起來:“皇后娘娘害了我的孩子,現在爲了脫身,還要陷害我不成?陛下……臣妾懷胎三月,太醫院院使、院判幾人皆可證明,難不成臣妾能買通整個太醫院不成?陛下……反正臣妾現在痛失孩兒已經了無牽掛……爲了保全臣妾的名聲,就請讓臣妾自裁以明志吧!”
淑貴妃說罷,竟真的要咬舌自盡!當下被皇帝攔住,殿內再次大亂!
溫老夫人當即起身,痛心疾首道:“八殿下,貴妃娘娘已失去龍子,難道您還想要逼死貴妃娘娘不成!”淑貴妃跟定國公府是站在一條線上的,這個時候,必須要將箭頭一致對外!
皇帝將痛哭不止的淑貴妃摟進懷裡,目光幾近陰狠的望向景夙言:“你若敢再有半句胡言亂語,朕就讓你跟你的好母后一起去祭天!”皇帝徹底被憤怒矇蔽了眼睛,他剛剛失去了最期待的龍子,滿腔憤怒急於尋找一個發泄的出口,而景夙言,正好自己撞到了炮口上!
大殿內,官員之中景夙言的支持者們差點心臟跳出嗓子眼!明知道陛下龍顏大怒,八殿下該自保纔是啊!
皇后臉色亦是鐵青,緊緊抓住自己兒子的手!景夙言回以一個安撫的微笑,隨即昂起頭,毫不畏懼的望向文帝:“父皇明鑑,兒臣有無說錯,只需請一位高人前來,便即刻斷出淑貴妃娘娘是否身懷鬼胎!來人,有請禪秒法師!”那一剎那,他眸中迸發出的光芒,襯着他白玉般的臉孔,簡直震懾心魂!
在鎏國,世人可不知當今宰相是誰,但沒人會不知禪妙法師爲何人。那可是當世得道高僧,百歲高齡,不僅佛法高深,更精通醫術,但禪秒法師還有一最精妙之法,乃‘天眼’,能一眼看穿所有虛妄!但禪妙法師已經二十年不出護國寺,三年前恭親王親自去請,也未能將禪秒法師請下山。所以,任何人的話皇帝都可以不聽,但是禪妙法師德高望重,不得不聽!
淑貴妃的哭聲一頓,幾乎渾身僵住!原來景夙言剛纔一直沒出現,竟是去請禪秒法師了!
溫家人當即臉色大變,溫斷崖咳嗽了幾聲,手中的酒杯猛地打翻!溫衡死死壓在溫斷崖肩膀上,壓住了他的失態!
只見一白袍長鬚,仙風道骨的老者如一陣風般踏進殿內,明明是很慢的步伐,然而每一步都好似踏在人的心頭上,讓人不自覺的心生敬畏:“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見到禪秒法師,文帝再憤怒的表情也不得不壓制些許,沉聲道:“請大師定爲我鎏國,查出那禍國鬼胎到底是何人!”
禪秒法師雙手合十,唸了一句佛法,睿智的目光在全場掃了一圈,那目光實在太過銳利,似乎能穿透人內心最晦暗骯髒之地,從一個個人臉上掠過,掠過餘辛夷,掠過皇后,掠過景北樓,在到皇后的身上!
全場大半人都屏住呼吸,眼睛撐到最大!
只見禪秒法師一雙天眼,最後竟直直的定在淑貴妃身上!
對上那雙看破一切的眼睛,淑貴妃竟覺得後背發寒,下意識的朝着文帝悲慼哭喊道:“陛下……”
然而就在那一瞬,禪秒法師手中一根金線飛出,迅速的纏在淑貴妃手腕,只見他合目而探,一眨眼的時間金線便已經收回,蒼老而浩瀚無垠的瞳孔裡忽然閃過一抹精光,沉聲道:“淑貴妃的確懷了龍子,但龍子卻無形,只有血塊,無形無魄之魂,是爲鬼胎也。所以貴妃娘娘所懷,確爲鬼胎,乃大不祥也!”
什麼?大殿內衆人悉悉率率,滿臉驚惶,原來淑貴妃懷的真的是鬼胎!這般說來,皇后娘娘是被冤枉的!
餘辛夷望了望溫家人的臉色,再望了望那些高貴的妃子們以及衆矢之的的淑貴妃,淡淡一笑:淑貴妃聰明一世,這次急功近利想除皇后,但是她想不到,她給自己選錯了對手!景夙言那人,面白心黑,輪到心狠手辣,絕對不在她餘辛夷之下!而淑貴妃夥同溫家人辛苦做下的籌謀,最後只能作繭自縛!
景夙言脣邊漾起一抹淺笑道:“父皇,請您定奪!”
“皇上!臣妾冤枉啊!”淑貴妃當即臉色煞白,掙扎着跪在地上,才滑了孩子,現下臉色白得楚楚可憐,“臣妾的孩兒是整個太醫院衆位太醫一起探的脈,怎麼會是無形無魄的鬼胎……陛下,請您相信臣妾啊,擺明了,是有人想先害了臣妾的孩子,再將臣妾置於死地啊!”
只見淑貴妃淚水滿面的跪在地上哀求着,皇帝眉頭緊鎖着,眸中閃過無限懷疑,他沒想到他身邊睡了十幾二十年的女人裡,勢必有一個是禍國災星!不是皇后,就是淑貴妃!無論是哪一個,最終都會讓他覺得噁心!皇帝正欲開口,卻突然聽到殿內“噗通”一聲響,有一個人歪倒在地上!竟是太醫院的許院判!
皇帝厲聲呵斥道:“怎麼回事!”
淑貴妃臉上的淚水當即頓住,連牙齒都顫抖一下!許院判,想要幹什麼!
只見許院判立刻從地上爬起來,跪下,渾身抖如篩糠道:“陛……陛下!臣……臣不知情啊!”
原本許院判驚慌跌倒,那可能是一時驚駭失態,但是這一句“臣不知情”簡直是此地無銀三百兩!讓人不由得不做他想!
淑貴妃身邊的心腹嬤嬤立刻道:“許院判,你胡言亂語什麼,驚擾了聖駕可是砍頭的罪名!還不快滾下去!”
慧妃卻眼尖了一下,立刻疑惑道:“這許院判不是這陣子專門伺候貴妃以及貴妃腹中龍子的太醫麼?難不成,許院判有話要說?”
淑貴妃當即扭過頭,對着慧妃怒聲道:“慧妃,難道你在懷疑我串通了許院判不成?”
慧妃當即一嚇,捂住心口道:“貴妃娘娘,臣妾可有說什麼麼?您這樣倒嚇壞臣妾了……”
“住嘴!”沒想到皇帝猛地一聲呵斥,將淑貴妃跟慧妃的爭吵徹底打斷,皇帝目光如蛇般死死的凝着許院判,厲聲道,“你說!”只是簡單的幾個字,但是任誰都聽得出來,那後面隱藏的潛臺詞,若是許院判今日敢欺瞞一個字,便等着去見閻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