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 城南舊事，城北傷（七）
夜風撩起她的長髮，輕輕地飛舞着，眉宇間掠過一抹讓人難以察覺的黯然之色，不知道是誰說過的，只要是女人就會有貪嗔癡，女人都跨不出這道坎兒，在她擁有完全擁有那個男人的時候，她會還想要更多的，他的人，他的心，精神的和物質的……
身後有輕微的腳步聲響起，他走到她的身邊，將她擁進懷裡，低聲喚着她的名字，“依然——”
“你在擔心什麼？”她突然問道，讓他一瞬間有些猝不及防，背脊僵硬了一下，卻依舊輕輕地擁着她，不曾離開，只是也沒有說一句話，兩個人就這樣沉默着，任寒涼的夜風肆意在他們身體之間的縫隙擠過。
沉默了好一會兒，於錦才緩緩地說道：“依然，媛媛受傷的事情我沒有告訴媽，媽現在的身體不能受到任何的刺激，我擔心她如果知道媛媛被毀容了……”他還想說什麼，卻被她淡淡地打斷了，透徹的眼眸泛着清淺的笑意，冰冷的指肚輕輕地撫上他的嘴角，“我知道的，這件事情我也幫不上什麼忙，你自己看着辦吧？”
“謝謝你能理解。”於錦淺笑，緊緊地抱着她，彷彿用盡了全身所有的力氣，只爲將她揉進自己的血肉裡。
“這是我應該做的，因爲，我覺得自己已經愛上你了。”她直視着他的深邃的呃眼睛，彷彿想要研究他的靈魂。她以爲自己不能再愛了，不會再愛了，直到現在才發現，那個值得自己去愛的人i直到現在纔出現，於是，再也沒有猶豫，她害怕沒有機會再看到他這張俊美如斯的容顏，更害怕比這更嚴重的事情發生。
身體微微一怔，像是受到了巨大的衝擊，緊緊地摟着她，“依然，如果我再說其他什麼承諾的話，我會鄙視我自己，你值得我用一生的時間去愛。”
“誰是病人的家屬？”手術室門口打開，有護士在招呼他們，兩人立刻走了過去，那護士給他們一張單子，“這是花銷的所有費用，明細全都在這裡了，麻煩你們誰去一樓去交下費用。”
“我去吧？”依然從護士的手裡拿出單子，“你去看下她吧？我去交醫藥費
。”
“依然。”於錦叫住她，嘴角蠕動了一下，想要說什麼，終究是一句話也沒有說出口，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長廊的拐角處，然後又望向許媛媛的主治醫生，“醫生，我是病人的兄長，她到底怎麼樣了？”
醫生看了他一眼，語氣頗有些沉重，“既然你是病人的兄長，那我有什麼話就直接跟你說了，讓病人的家屬事先有個心理準備，病人是遭受到濃硫酸的腐蝕，臉部皮膚燒傷面積達百分之九十以上，頸部也有小部分的燒傷，即使如今的整容技術發達，也不可能恢復以前的容貌，換句話說，病人已經毀容了，因爲腐蝕的程度太重了，有幾個地方都能見到骨頭。”
於錦下意識地皺了皺眉，問道：“那病人什麼時候能夠醒過來？”
“現在病人還處在昏迷的狀態，大概還有三四個小時的樣子才能醒過來，我擔心病人會承受不住這樣的打擊，介意你們家屬在這裡陪護過夜。”醫生有些歉意地說道。sxkt。
“我知道了，只是我想將她換到vip病房，這樣照顧起來也方便一些，至於醫療費用的話，根本就不是問題。”他從來都最瞭解許媛媛，那時候爲了能夠跟他上同一個年級，從高一直升高三，她足足一個寒假沒有出過屋子，平時更是努力，完全憑着自己過人的自制力和聰慧，在第二年的年後就跟他分到了一個班級。那樣驕傲的她，對完美幾乎有着執着的追求，如果知道自己的容貌這輩子都恢復不了，不知道她能不能承受得起這樣的打擊？
自殺？這是他最先想到的事情，如果她醒過來想要自殺的話，他還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辦？畢竟他不能放任她不管。
醫生同意許媛媛換病房，只是剛剛完成了手術，她必須待在無菌病房裡，如果灼傷的傷口一旦感染產生細菌的話，那後果就會一發不可收拾。醫生又說，在病人搬出無菌病房之前，無須守夜照顧，如果病人醒過來之後有過激的行爲或者有傷害自己的行爲，護士會採取相應的措施阻止。
隔着透明的玻璃窗，他看到躺在病牀上許媛媛，整個腦袋幾乎都包裹了起來，他無法想象到幾個小時之前的許媛媛還去他的辦公室交了材料，然後驕傲地告訴她，她晚上有約會去了，怎麼也沒有想到，竟然會如斯模樣的躺在病房裡。
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幾乎沒有任何的話，驕傲，清高，冷漠，這是於琰對她的評價，一直到後來的相處中，她只比他小一歲，可是很多地方卻表現出成熟的思想，她從來都不會跟李敏和於浩楠提出什麼要求，不管是在生活上還是在學習上
。她明明很怕冷，卻不肯跟李敏說她要買手套，一直到她的手指長了凍瘡，他才發現她的異樣，於是將自己平時的零花錢攢起來給她買了一副毛線手套……
似水流年，匆匆而過，從忙碌的指縫間溜走，從靜謐的氣氛裡消散。
風依然交完醫藥費上樓，隔着老遠便看到站在玻璃窗前的成熟男子，柔和的燈光將他的側臉完美的勾勒出來，暈染了他淡淡的憂傷。她站在原地沒有繼續往前走，手裡拿着交過費用的回執單，脣角上揚，勾出一抹彎彎的弧度。
一直在他側過臉，才發現了她，微微一怔，連忙朝着她走過去，“依然，醫生說這裡暫時沒什麼事情，我們先回去吧？”
“好。”她什麼也沒有問，也什麼沒有說，只是點頭應承。
夜色漆黑，沒有如水的月華，也沒有漫天的星子，有的只是這個城市的寂寞和繁華，那些掩埋在黑夜下的物慾橫流如潮水一般，洶涌而來。
回去的路上，依然突然想起他應該還沒有吃晚餐，可是這個的沉默，她卻又不忍心打破，生怕一開口便失去了一份平靜。
“於錦，你晚上還沒有吃什麼東西吧？”她一本正經地問道，不苟言笑。
“嗯，還沒有。”他應道，側過臉看了她一眼，“你回家給我煮碗麪條吧？”
“那就麪條吧？”依然沒再說什麼，許媛媛這件事情發生的太突然了，而且還是被人潑了硫酸，學過化學的人都知道，濃硫酸的腐蝕能力決不能小覷，僅僅一滴落在瓷磚上，都能燒出一個小坑來，更何況是被潑在了臉上。
眼底一閃而逝的無奈，依舊記得那天在餐廳遇上許媛媛跟一個男人親密地挽在一起，也不知道於琰到底跟她說了些什麼，她竟然沒說幾句話掉頭走，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她，一直到這次出事。
“醫生是怎麼說的？”想了好久，終究是問了出來。
“毀容了
。”他簡單地回她。
回到家裡，她立刻進了廚房，燒水，下面條，然後又給他煎了一個荷包蛋，一碗熱騰騰的湯麪就出鍋了，很簡單，卻也很溫暖。
他坐在餐桌邊埋頭吃麪，她則窩在沙發裡打開了筆記本，熟練地登陸了新浪微博，手指飛快地敲動着鍵盤，一行字出現在屏幕上：濃硫酸能夠腐蝕掉一個小三的容貌，可是它能夠腐蝕掉男人的心嗎？心中沒有愛了的男人，幾乎是最殘忍的種族，間斷的一句話就可以將你打入無間地獄。
“嘀嘀嘀——”有消息彈出來，打開一看卻是凌菲。
“對不起，我沒能守住自己的心，我起了貪念，我沒有想到在他的心裡，你一直都是無可替代的。”
她微微一怔，緊緊地抿着脣角，清澈至極的瞳孔掠過一抹異樣，在心裡微微嘆息，手指飛快地敲擊鍵盤：“菲菲，只要是女人都會有貪嗔癡，別對自己要求太嚴格了。”她又告訴凌菲，許媛媛被人潑硫酸毀容了。
話許直現。電腦的那一頭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敲出一個震驚的表情，曾經在新聞上看到過潑硫酸的事件，可是怎麼也沒有想到這樣的事情竟然會發生在自己的身邊。
依然頓了頓，又敲出一行字，“我和於錦剛從醫院回來，也許暴風雨很快就會來臨了。”
“不管怎麼樣，他都是你的，誰都搶不走。”後面點綴了一張笑臉，只是依然怎麼都覺得電腦那頭的那張臉一定是憂傷的。
直接將筆記本扣上，側過臉，眸光落在不遠處那張俊美如斯的容顏上，心裡又突然想起張醫生建議她去檢查眼睛的事情，這幾天一直都沒有發生短時間失明的事情，想來應該是用眼過度了，纔會導致眼睛剎那間的失明。
“你媽那邊應該瞞不了多久的，你也說她對許媛媛的喜歡程度甚至超過了於琰，如果週末的時候她不回去聚餐，你媽她一定會起疑心。”依然有些擔心地說道。
緩緩地擡起頭來，深邃的眸光落在她的臉上，靜靜地凝着她，不是他沒有想到，只是找不到好的解決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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