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 一世歡顏，幾許笑（十）
“小菲，我現在過得很好，對了，你舅媽這幾天還來看我了，她想要跟我復婚，我正在考慮呢？”舅舅又憨厚地笑了一聲，正說着，門外有人扯着嗓子在喊，“高老二在家嗎？”是一個女人的聲音，起來熟悉。
舅舅看了一眼門外，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是你舅媽，如今你表妹也工作了，也想要我和你舅媽復婚。”說完，就朝着門口應了一聲，“在哩？”
凌菲並不喜歡她以前的舅媽，就像那個女人不喜歡她一樣。如果這是舅舅的決定，她也一定會支持的，畢竟她只是一個外人而已，“你們復婚的事情，你們自己商量好就行，我就今天晚上在家裡住，明天我還想去看我媽。”
“小菲，你不打算在家裡過年嗎？”舅舅皺着眉頭，不解地問道。
“喲？我還以爲誰來了呢，原來是小菲回來了，你說你一走就是這麼多年，也真是狠心，你可是你舅舅親手撫養大的。”那女人一進門就看到了她，忙不迭地出聲指責。uir8。
“香秀，你這說的什麼話，要是你還跟以前那些對待小菲的話，那就請你回去吧？我家不歡迎你。”舅舅冷着臉色說道。
“我哪裡說錯話了？這些年她是不是沒有回來看你？跟她娘一樣是沒良心的，把她丟給我們自己就出去快活去了……”香秀口不擇言，說的話越來越難聽。
眉心深鎖，眼底一閃而逝的厭惡之色，凌菲強忍住心底想要罵人的衝動，嘴角勾出一抹譏誚，她給舅舅的面子，一聲不吭。
“易香秀，你要是再敢胡說說一遍，信不信我現在就抽你？”舅舅揚起手，一臉憤怒地瞪着那個女人，只是那隻手卻停在了半空中，沒有繼續落下去。
“你打呀？你打呀？有本事你就打我？”香秀也睜大眼睛瞪着舅舅，兩人就像是鬥公雞一樣。
凌菲走過去，拉住舅舅的手，淡淡地笑了笑，說道：“舅舅，我沒事的，算了，晚上我就不住這裡了，街上有旅館，我去那裡湊合一晚上，明天一早就走
。”
“小菲，該走的不是你，是這臭婆娘。”舅舅連忙拉住她，又恨恨地瞪了一眼香秀。
“你？你罵我？高老二，我告訴你，你休想跟我復婚，我這輩子就算是不嫁人，也不會再踏進你家門一步。”說着，轉身就要離開。
凌菲無奈地抿脣，連忙走過去將她攔了下來，她不想看到自己的舅舅一輩子孤孤單單的生活，她也看得出來，舅舅對舅媽依舊是有感情的，而且舅媽這樣做，無非就是爲了維護舅舅。她不過是一個外人而已，如果真的因爲她而讓舅舅孤零零，她一輩子都會內疚的。
“舅媽，是我不懂事，這些年我沒能回來看望舅舅，如果你是真心實意跟舅舅復婚的話，我祝福你們，以後我都不會再回這個家了，至於這些年舅舅對我的養育之恩，我不會忘記的。”
“小菲，你瞎說什麼？這裡永遠都是你的家，這幾年你爲舅舅還的賭債還不夠嗎？若不然的話，我早就被那些人斷手斷腳了。”舅舅的臉漲得通紅，苦惱地捂着臉蹲了下去，“都是舅舅不中用，這些年連累了你，你辛辛苦苦掙的錢，都替舅舅還了賭債，舅舅沒臉見你啊？”
一旁的香秀頓時明白過來，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張了張嘴，嚅囁道：“那個，小菲，對不起，是我一時太心急，你，你別介意啊？這些年舅媽帶着你表妹也不容易……”
“我沒放在心上，只要你對我舅舅好就行。”凌菲淡淡地說道，又走到舅舅身邊，將他扶了起來，“舅舅，事情都已經過去了，只要你現在戒賭我也就放心了。”
“小菲，你年紀也不小了該成個家，要不然的話，我怎麼跟你母親交代啊？”舅舅緊緊地皺着眉心，無奈地嘆氣。
凌菲最終沒有留在家裡過夜，而是去了鎮上的招待所，環境並不是很好，但是也能湊合着住一晚上，也從舅舅那裡打聽來自己母親最近的消息，在終南山的一個小寺廟裡修行，只是這兩年她的身體很不好，舅舅去看過她幾次，可是每一次她都閉門不見……躺在硬邦邦的牀上，翻來覆去的怎麼都睡不着，一直到後半夜的時候，才勉勉強強地睡過去。
新年的氣氛依舊很濃了，幾乎家家戶戶都貼了對聯，也在大門口掛了紅色的燈籠，大街上人來人往的，好不熱鬧
。
清晨，細碎溫暖的陽光從玻璃窗照射進來，悉數落在窗臺的蝴蝶花，似是展翅欲飛，空氣裡瀰漫着懶洋洋的氣息。
依然醒來睜開眼睛的時候，眼前已經沒有一絲的光亮，一片漆黑，她努力地讓自己鎮定下來，試探姓地摸索着下了牀，卻一步也不敢再往前走，生怕一不小心摔倒，影響了肚子裡的胎兒。
“阿錦。”她揚聲喊道，卻又不願意驚動了樓下的李敏。
聽到聲音的於錦連忙跑進了房間，伸手將她抱了起來，重新放回了牀上，斂了斂神色，寵溺地捏着她的鼻尖，柔聲說道：“依然，以後不許自己亂動了，如果有什麼事的話叫我一聲，我會立刻出現你的面前。”
“嗯，我知道了。”微抿着脣角，然後點點頭，什麼都看不見，除了面無邊際的黑暗，仍然是黑暗。
於錦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嘴角斜斜地勾起，呈現出最完美的弧度，“你，是不是想去洗手間？”
輕輕地咬着下脣，臉頰掠過一抹淺淡的緋色，“嗯，我想去洗手間，如果天氣好的話，我還想去院子裡曬曬太陽，可以嗎？”
“那吃完早餐之後，我就帶你出去散步。”於錦小心翼翼地扶着她，一直把她扶到馬桶旁邊，“我先出去，就站在門口，如果有什麼事的話，叫我一聲就行了。”
“嗯。”緊緊地抿着脣角，她聽到他離開的腳步聲，聽到關門的聲音。
黑暗的世界裡，她努力地用心去辨別一切，細細地聽着來自任何一方的響聲，敏感的聽覺和觸覺，讓她對外界的事物也變得敏感起來。
“啪”地一聲，有玻璃杯從洗手檯上掉落，碎了一地的玻璃片，站在門外的於錦猛地一震，連忙打開門衝進去，入眼的是她驚慌失措的模樣，還有一地的碎片。連忙走到她的身邊，緊緊地握着她的雙手，“依然，沒事的，沒事的，有我在你身邊。”
依然無奈地抿了抿脣，低着頭說道：“我，我真是沒用，本來想拿杯子刷牙的……”
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模樣，心如針扎一般的疼痛，“你先站着別動，我把地上的碎片清理了，然後我再幫你擠牙膏，幫你打水
。”
“嗯。”緊緊地貼着微涼的牆壁，一動也不敢動，耳邊有玻璃碎片相互碰碎的聲音，然後又聽到他離去的腳步聲，她想要叫住他，張了張嘴，卻發不出絲毫的聲音，那一聲“阿錦”梗在了喉嚨裡。她告訴自己，只是眼睛看不見而已，並沒有斷胳膊斷腿的，比起很多人來說，自己已經是很幸運的了，至少還有一個他對自己不離不棄。邊心錦是。
很快，於錦就返回來了，寵溺地捏了捏她的鼻尖，她的身邊縈繞着屬於他的廣藿香的味道。
“這是牙刷，我已經擠好牙膏了，這是你刷牙的杯子，裡面裝滿了溫水。”他將水杯放在她的左手，又將牙刷放在她的右手，笑容很輕，卻是那樣最直接地將她的心臟溫暖了。他一直都守在她的身邊，一直到她刷完牙，又幫她將洗面奶擠在她的掌心，她按照他的步驟緩緩地進行，心頭卻莫名的一陣難過。
然後又回到梳妝檯前，她聽到他在自己的耳邊輕聲說道：“別動，我幫擦柔膚水？”
他的掌心是溫熱的，輕柔地撫上她的臉頰。她微抿着脣角，露出極淺的笑容，然後緩緩地覆上他的手背，“阿錦，謝謝你。”
從來都沒有想過，有這麼一天，自己會看不見任何的東西，眼前除了黑暗，還是黑暗，如果不是有他的存在，她會以爲整個世界只有她自己，安靜起來連自己呼吸的聲音都能夠聽得見，卻聽不見其他的聲音。
“依然，今天感覺好些了嗎？”李敏關心地問道。
突然聽到有聲音響起，微微詫異，連忙掙扎着要從於錦的懷裡跳下來，卻不想耳邊傳來他使壞的笑聲，“我偏不放下。”
輕輕地咬着下脣，正當她想要回答的時候，於錦已經出聲了，語氣有一絲的沉重，“媽，依然的眼睛已經完全失明瞭，也就是說連之前的微弱的光亮都感覺不到了。”
昨天晚上，他們之間談到了一個很重要的話題，他說，這個孩子可以不要，先把眼睛治好，可是她卻堅決反對，鐵了心的要將孩子生下來，即使這輩子再也看不到任何的光亮，她也心甘情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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