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鳳家上上下下的人都在謠傳,鳳三姑娘與徒弟出門一趟,徒弟欺師叛祖。剩三姑娘獨自一人回府,若有那等想拜入三姑娘門下的,當趕緊趁虛而入了。
對此。鳳酌壓根就不迴應,她日夜兼程地回了安城。只堪堪閤眼稍眯了會,就爬起來,按着樓逆的吩咐先去嶽麓書院找了易中輔先生,將樓逆的意思相告之後,易中輔沉吟片刻,當即決定去見鳳家家主鳳一天一面。
鳳酌不曉得這兩人談論了些什麼,只是過後鳳一天神色略有複雜地看着她,後書信一封,讓鳳酌到了京城,若是去端木家,也有人照應。
鳳酌大方地應了,緊接着她便從鳳一天那邊要了從前二長老麾下給她寫過死契的那一二十護衛來,並將書房中暗藏的玉石皆包了起來,準備一併帶到京城去。
徒弟在京城根基淺,帶點隨時可換銀子的玉石,也總是好的。
四婢女細細的將桃夭閣中屬於鳳酌和樓逆的物什。一一打點收拾,鳳酌最後清點一遍,這當五長老鳳缺許是聽聞風聲,過來了。盡肝私圾。
他一身青衫布衣,只髻上單單一白玉簪,身形頎長。面容冷凌,渾身自有空山冰霜的高潔,他就那麼半靠在院門口,瞧着鳳酌清點。
鳳酌目光一頓,她走近幾步朝鳳缺行了一禮道,“三兒見過五長老。”
鳳缺微微點頭,看着鳳酌那雙清透眼眸,片刻之後才冷冷地問道,“你要去京城?”
鳳酌應聲。“是。”
也不知多多解釋一二,當真是言簡意賅。
聽聞這話,鳳缺臉色未變,他就那麼一如既往的面無表情,良久之後才以一種遙遠模糊的聲音的道,“我與你同去。”
鳳酌詫異,她眉梢一揚,淡笑道,“長老不必如此。”
鳳缺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一雙寒目之中像是有浩大的簌簌白雪下落,“自作多情,不是爲你。”
被這話一噎,鳳酌多瞅了鳳缺一眼,總覺這人剛好似說了什麼不合適的話語,而且自己好似被看輕了。
鳳缺將她的表情盡收眼底,眸底深處不自覺少了幾分的清冷,“去年,端木家得了白家上貢家族周家一雕法殘本,便曾相邀數次。”
如此,便是說的通了。
鳳酌即便心裡還有疑心,然見鳳缺坦坦蕩蕩的模樣,也不好拒絕同行的事,故而只得直直應聲,算是知曉了。
這般作罷,又是幾天,鳳酌去女學,一一拜別先生,諸事交代妥當了,便只帶了四婢女,其他死契護衛將契約交還,諸多了了後,鳳缺那邊就傳來消息,只道可上路了。
鳳酌擇了個天氣晴好的日子,一大早就騎馬在鳳家大門口等着鳳缺,跟着她的,有兩輛馬車,一車裡是行裝和婢女,另一車裝的則盡是玉石,她卻是將這些年的暗藏盡數收了個乾淨,連半塊玉石都不留給不相干的人。
鳳缺隨後跟到,他卻是坐在馬車裡頭,輕裝上路,還帶了十名身手不錯的護衛。
兩人也未曾多言,只對視點頭,便悄無聲息地出了安城。
安城距京城,不算近也不算遠,也就八九天的馬力,來回一趟半月左右,且官道通暢,行商往來頻繁,一路還算安寧。
不過半日的功夫,鳳缺就差人將鳳酌喚進馬車,擺出棋盤,頗有廝殺一番的架勢。
鳳酌雖心有擔心急切,可也曉得她只有在徒弟穩住了腳跟,再行入京城是最好的,故而,也是急不得,遂與鳳缺沒日沒夜的當真廝殺了起來。
四婢女都是機靈的,手腳也利落,且之前經樓逆的訓教,早摸清了鳳酌的脾性和習慣,一路上,雖諸多不便,可也盡最大努力讓鳳酌舒坦一些。
而鳳缺帶的十名護衛,也是常年出入玉礦山的,一身果斷殺伐之氣,不容小覷,趕車的車把式老頭,更是個對京城熟悉無比的,故而一路該在哪裡停靠歇息,一日又該行多少路,那都是清清楚楚,且每晚皆有不錯的地兒落腳。
是以,鳳酌和鳳缺兩人,自是半點心都不操,只管這一路如何打發消磨。
鳳酌其實有打馬揚鞭一番,奈何至最開始的半日光景後,她便再未曾摸過馬鞭,一直與鳳缺同處馬車內,不是手談便是品茗,也偶爾言談京城之勢,或論礦山光景,或言端木家形勢,總歸鳳缺似乎打定注意,不想鳳酌出馬車。
這般四天後,到一落腳小鎮,車把式提議在此休整一天再上路,鳳缺無一不應。
一行人住進鎮上唯一客棧,包了個獨間小院,鳳酌那車玉石,更是日夜換人守着,不敢有絲毫懈怠。
既是休整,鳳酌便未曾出客棧,鳳缺也亦是如此,一應採買需求,都讓下人去做。
本是相安無事,哪知臨到最後一夜子時,淺睡的鳳酌驀地睜開了眼,她屏息凝神側耳細聽,就聞院中傳來輕如落羽的腳步聲,也只有她本就是習武之人,五感比常人強,加之出門在外,她都是睡的警戒,是以才猛然警醒過來。
她披衫下榻,不曾驚醒守在外間的赤碧,輕輕推開點木窗,就見小院之中果然有紛沓暗影,當真是牛鬼蛇神都出來晃盪了般。
她輕手輕腳地出了門,使巧力掙開隔壁鳳缺房門栓子,一個錯步躥了進去,眼見鳳缺無礙,這才稍稍放心。
她到牀榻前,正想推醒鳳缺,哪知甫一靠近,鳳缺就猛地睜眼,人似乎並未有多清醒,只看着近在眼前的面容,有微微怔忡。
“長老……”鳳酌低聲喊了聲。
就着留壁銅燈,紗幔籠罩的賬內,氣息似乎一瞬就複雜了起來,帶出一股子仄人又暖人到面紅耳赤的氣息,鳳缺伸手,修長五指穿過微涼的如瀑青絲,宛若睡夢的迷離,竟一下扣住鳳酌後勁,將人拉上了牀榻。
“唔……”鳳酌不防備,悶哼了聲。
鳳缺那一拉,便是將鳳酌給拽進了懷裡,鳳酌只覺?息間盡是陌生的氣息,有灼人的體溫透過薄薄的衣料滲透出來,方一挨蹭,就燙人的緊。
“長老,醒醒,”鳳酌不敢使力推卻,怕力氣大了,弄傷了人去,“我是三兒……”
見或間,鳳缺才發出慵懶而綿長的一聲,“嗯?”
少了白日的冷冰,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引誘之意,且聽那低啞的聲線,根本就沒徹底的轉醒過來,興許只當自個是在做夢。
鳳酌聽人說過,世人有夢遊之症,一應舉止只當是黃粱一夢,還切不可將人強自喚醒,只恐壞了心智。
她從鳳缺懷中掙出腦袋來,披散的青絲泄了一牀的媚色,糾纏着鳳缺的長髮,分不出彼此,見鳳缺雙眸微合,且院中還有魑魅魍魎,不得不擡手,欲將人打暈過去。
“長老,三兒對不住了。”她輕聲道,手刀一豎,估摸着力道。
哪知起先還無所覺的鳳缺,似乎當真聽聞了這話,竟又睜開了眼,盯着懷裡鳳酌的臉眨了眨眼,爾後像是遇到天崩地裂般,鮮少有表情的臉上浮起驚駭莫名的神色來,爾後猛地將人推開,一下從牀榻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