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此刻在我們的眼中,這青灰色的天空看起來確實挺美,但對於趕路的人來說,這樣的天氣可就不那麼受歡迎了。
即便是準備得很充分了,這羣人在雪地上的行進速度還是慢得可憐。遠遠望去,他們就好像一羣在巨大銀白色布匹上挪動的蝸牛,半天也沒有走多遠。當然,這樣的比喻是基於你的眼睛能夠不受飛雪的影響,能夠看得見他們的前提。
每一步下去,地上都會出現一個明顯的腳印。雖然這個腳印並不太深,可邁出下一步時卻能分明地感覺到那種滯澀。若你僅僅是這片雪地上走一步兩步那還沒有什麼,可是當你走過了很長很長的一段距離而精疲力盡的時候,當你連一絲的力氣也用不上來的時候,這種滯澀的感覺卻能讓你抓狂。
童宇非騎着駱駝,走在隊伍的中間。
他是一個嚮導,雖然下個月纔到他二十五歲生日,但是他做這個工作的時間卻已經超過了十年。據說,就算是你矇住他的眼睛,他也能夠一絲不差地走到你指定的任何村落――只要這些村落是在這條道路的附近。當然,這只是“據說”,肯定有誇張的成分在內,但從這也可大概看出這個人對於這片地區的熟悉程度。正因爲如此,在桑侖城裡談到“嚮導”這個詞,人們馬上就會想到童宇非這個名字,就和說到美酒就想起高家酒樓一樣。
在三個時辰之前,童宇非就在高家酒樓,喝着那裡最好的酒、抱着最好的女人。不過就在他要把女人抱回自己的房間的時候,突然來了一個人。這個人是誰無關緊要,重要的是他給童宇非說了一句話,然後童宇非就把手上的女人給扔到一邊,跟着那人走了。
“開始了!”
就是這句話。
雪越來越大了。
現在,童宇非閉着眼睛,但是你千萬不要以爲身邊發生的事情他看不到,實際上,他看得比這裡的任何人都清楚。
他並不是用眼睛去看,他是用耳朵來“看”―――據說他的耳朵能夠聽到五百米之外一隻螞蟻的腳步聲。和前面一樣,這也只是“據說”,他的耳力到底達到了什麼境界誰也不清楚。這個世道就是這樣,稍有別於常人的能力如果被別人知道了,馬上就會被誇張得不成樣子,就好像僅僅依靠着這個能力你就能拯救世界一樣。至於能不能真的依靠這個技能來拯救全世界,大家都沒有去想,也根本不會想去追究。人活在世也不過短短的五六十年,想那麼多做什麼?如果你把用來享樂的時間用來想這些無聊的問題,那麼你就是一個標準的白癡!
誰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死,誰也不知道自己的來生會是什麼:如果老天註定了你現在要死,那麼你怎麼躲也躲不掉;如果老天註定了你下輩子是一頭豬,那麼這輩子你就算把全世界的豬都殺光了也改變不了自己的將來。所以,別想那麼多,老老實實往前走就行了。
當然,往前走的時候要看清楚路面,千萬別被一根小小的羽毛扎死……
羽毛?
不錯,羽毛!
童宇非的眼睛突然睜開,還沒看清其動作他就已經跳離了駱駝伏在地上,嘴裡如雷暴喝道:“趴下!!!”
就是這一瞬間,他前面三個人突然狂嘶着從駝背上向後飛了出去!三條血箭穿破了咽喉,急速激射半米之後撒了開來,將後面的人潑得遍體鮮紅。而那血箭當中的,正是一根短短的羽毛!
就是這一眨眼的功夫,前後又有五個來不及反應的可憐蟲被羽毛貫穿了喉嚨,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就嘶着氣倒下了―――那羽毛把人的喉嚨完全破壞了,受者立斃!
怎麼回事???
“果然來了,白羽箭!”
童宇非冷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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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小的時候,也曾經有過夢想:長大了以後作一名身手超凡的騎士,浪跡天涯行俠仗義;或者爲了某個國家的美麗公主而拋頭顱灑熱血,最終得到美人的芳心;又或者征戰沙場開疆擴土,成就無人能及的豐功偉業,讓所有人提到我的名字臉上就會出現嚮往和敬仰。
雖然這樣的夢想現在看來確實土了一點,或者可以說土得已經掉渣了,但是那時候卻激勵了我好長好長一段時間,讓我每次想起來就熱血沸騰激動不已。
到現在,我二十四歲了,當年的夢想也算是實現了一點點吧。
身手不凡這四個字用在我身上,雖然承認的人不多,但是反對的似乎也沒有幾個。
在這個城市,知道我綽號的人也有很多,當然,他們不會在說起我的時候流露出所謂的嚮往或者敬仰的表情――除非他們不想活了,他們提起我的綽號總會心驚肉跳好一陣的。在桑侖城裡我是用來嚇小孩的有效工具,比棉花糖之類的東東都還有效(不過這個是別人告訴我的,我沒有親耳聽過,所以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是否能有這麼大的威力。一切只是據說而已)。
行俠仗義這樣偉大的事情看來是輪不到我頭上了,征戰沙場我也常做,不過性質卻好像有點不一樣:對手總是一些**的軍隊或者有錢有勢的商隊。至於什麼狗屁開疆擴土,成就什麼唧唧歪歪的豐功偉業,對我來說那是想也不要想的事情,這個國家不要因爲我的存在而滅亡了就是最好的結果了。漂亮公主?我喜歡!抓過來強姦了再說(淫笑中)。
不錯,我是白羽箭,是這片沙漠上最有名的強盜!
如果你是桑侖城裡任何一個商隊的成員,相信你一定對我恨得牙癢癢的。
只要被我盯上的商隊,印象裡,好像還沒有人能夠活着從沙漠裡回去。當然啦,馬匹和駱駝我是不會殺的,因爲它們不是人類。
在大沙漠裡做強盜,最重要的就是四個字:“心狠手辣”!對於我這樣的獨行大盜而言,這四個字更是金科玉律,是至關重要的,半點馬虎不得。
一個對手被你砍得只剩下一口氣了,這個時候你應該怎麼辦?
佛祖說:救人一命,勝過十次XX。所以這個時候我們應該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拿起醫藥包給他加一個百分之五十的大血然後大家微笑着商量好下次見面的時間地點到場人物……
錯!
這個時候你應該順便再給他一刀,免得他受苦難過。也免得你還要去提防他是不是在裝死,在你轉過身子不注意的時候跳起來捅你一刀。更免得將來有一天他養好了傷口以後帶着一大羣人回到這該死的沙漠來找你的麻煩。雖然沒有一刀殺死人已經落入了下乘。
什麼叫作“得饒人處且饒人”?
這是一句屁話!
一刀下去,一了百了,什麼煩惱都不會有了,何樂而不爲。
不要怪我殘忍,這個世界本來就是這樣。在你們的立場,你們有沒有可能抓住了一個心狠手辣的強盜之後不宰掉人家的?
趕盡殺絕,斬草除根,這纔是我們的至理名言。官兵和強盜,本來就是對立的兩個極端,我從來不奢望你們會對我仁慈,你們也不要對我抱太大的希望。至於那些老百姓,或者一般人所說的弱者,他們本來就是提供給強者殺的。
我是強盜,強盜就應該如此。
就象,現在一樣……
雪正緊,風正大,誰也看不清楚那些白色的羽毛是從什麼地方射過來的,但是耳邊卻分明地聽到空氣被撕裂的刺耳聲響。趴伏在這裡,聽起來似乎這些要人命的羽毛無所不在,居然任何一個方向都有羽毛激射的聲響。
身邊不斷傳來悽慘的厲號,可是這些嚎叫全部都沒有完全,往往是叫了一半就突然變成了模糊的嘶喊---那是同伴們被白羽箭射穿了喉嚨,一口氣還沒有吐出來就斃命了。畢竟反應象童宇非這樣快的人並不多見,慢了半拍,那麼就意味着:死!!!
他翻過身子,大喉道:“大家不要慌,暫時趴在地上先別動,敵人是白羽箭!”
白羽箭是以其暗器出名的,但是所有人都知道白羽箭只會攻擊敵人的喉嚨,到目前爲止自己這裡死掉的幾個人都是喉嚨被直接命中而丟掉性命。也就是說,只要不把自己的喉嚨暴露在外面你就是安全的。
果然,在童宇非這麼一叫之後,雖然又有一個喪失了神志的傢伙被貫穿了喉嚨,但是之後再也沒有聽到白羽破空的聲響了。
可是他是怎麼做到的?風雪這麼大,一般人連看清楚地面都成問題,更不要說像白羽箭這樣遠距離使用暗器殺人了。最恐怖的卻是白羽的目標,那幾個人都是被白羽貫喉而死,居然沒有半點偏差,這樣的準頭和力度也太恐怖了吧?!
“大家聽着,每一匹駱駝的腹下都有一個紅色小包,裡面是精鐵片!在喉嚨上戴好之後,我們給弟兄們報仇!”
精鐵片?這可確實是對付這種暗器的好東西。
不過,爲什麼童宇非會知道準備這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