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0章 喋血新城（九）
布魯斯現在有點理解，之前那些人爲什麼走出去的時候都腳步虛浮、面色蒼白、滿頭大汗了。
戈登和夜翼走出去的時候也差不多是這樣。
他從休息室出來，席勒正在辦公桌前寫着些什麼，看到他走過來擡頭看了他一眼，然後說：“你不去解決一下X15區的事嗎？”
“我一定要去嗎？”布魯斯都感覺自己是在找罵，席勒現在忙得恨不得一個人劈成兩半，蒼白騎士應該也沒閒着，但他卻在這裡看熱鬧。
可沒想到席勒卻搖了搖頭說：“你不想去的話就算了。”
“你還有別的辦法？”
“算是吧。”席勒擡頭對着門外喊道：“維斯女士，請您進來一趟，我這裡新增了兩個預約，麻煩您安排人接待一下……”
維斯女士進來拿了預約名單又出去了，布魯斯有些好奇地問：“是誰？”
“兩個記者。”席勒從旁邊的櫃子裡拿出了兩份文件放在布魯斯面前，然後說：“一個是哥譚電視臺的，一個是哥譚日報的。”
“他們來拜訪你做什麼？”
“他們不是來拜訪我，是來拜訪市長的，只不過現在市長抱恙，由我來替他轉達他的意思。”
“……你要轉達什麼？”
“道歉，主要是爲X15區的事情道歉。”根本不用布魯斯問，席勒就解釋道：“電視和報紙是普通人最容易接觸到的輿論渠道，即使是窮人也很容易看到，必須在這方面把態度做足。”
“可如果你道歉了，不就是承認是你的錯了嗎？”
“這座城市中發生的任何意外都是市長的錯。”席勒說：“你必須拿出此種負責的態度，才能夠取得市民們的信任。”
“但他們會利用這一點。”布魯斯在對面坐了下來並說：“本來他們就打算把污染的鍋扣到蒼白騎士的頭上，離間他和支持他的民衆。”
“所以我們纔要儘快道歉，馬上開展清污和救援行動，並儘快賠償民衆的損失。”
“但是我們沒有那麼多錢，別說賠償了，甚至不可能清除林地的污染。”
“不，我們無法清除污染，不是因爲我們沒有錢，而是因爲明天政府就關門了。”
布魯斯目瞪口呆。
“因爲政府明天要關門，我們今天有了最棒的挽救城市的計劃，但是可惜，明天政府就關門了。”
“這不太好吧？”布魯斯說：“這不是騙人嗎？”
席勒卻向後仰，靠在市長辦公椅的靠背上說：“你是覺得坐在這張椅子上，除了騙人還要乾點別的嗎？”
門被敲響了，維斯女士帶着一名男記者走了進來，席勒走過去和他握手寒暄，便帶他來到了會客區。
兩人開始大談特談污染治理問題，席勒說得頭頭是道，甚至已經精確到什麼時間開展工作，僱傭哪個公司的隊伍，會用到什麼設備，針對附近幾條街道的某幾戶人家採取怎樣的賠償措施……
聽起來完全不像胡說八道。
之後又來了個女記者，席勒說的還是那一套詞，細節也完全對得上，感覺完全不像是臨場瞎編的。
等記者都走後，布魯斯問：“如果我們有錢，你就會執行這個計劃，對吧？……你會的吧？”
席勒笑而不語。
“如果你不願意去解決污染事件，那我就交給你點輕快的活兒。”席勒說：“幫我去找幾個搬家公司，再叫幾支裝修隊，都要手腳麻利的。”
“你想幹什麼？”
“別問那麼多，你去就是了。”
布魯斯其實想留下來，但是他想到，所有人都很忙，就他在這裡磨洋工也不太好，反正就是僱個搬家公司而已，也沒有多難的。
“好吧，你讓他們什麼時候來？”
“今天下班，所有人都離開之後，對了，讓他們多開幾輛大車，再多安排點人手，但別鬧出太大的動靜。”
布魯斯覺得莫名其妙，但他還是去了。
等他安排好都回來的時候，整個市政大樓內部已經變得羣情激憤，布魯斯仔細一問才知道，剛剛市長竟然宣佈，所有市政系統的公務員降薪50%。
不但如此，還取消了零食和咖啡的供應，每天早上提早上班一小時，不報銷公共交通費用和油費，還要自願無償加班。
就連原本養在大樓內部的貓都不養了，那幾棵法國梧桐樹都要砍了，換更容易打理的樹，至於什麼節日福利，更是想都不要想，甚至就連電梯每天都要停五個小時來省電。
整個大樓內部沸反盈天，布魯斯甚至感覺，哪怕席勒不安排人手做內應，罷工也是板上釘釘的事，按照薪資和福利的削減力度，這不是純粹的自費上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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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再怨聲載道也沒有辦法，大部分人根本見不到市長，直到快下班的時候，大樓內的氣氛已經有些不對了，明顯是內應出手了。
大家全都心照不宣地沉默着，你來我往地交換眼神，甚至還有些幸災樂禍的情緒。
之前記者離開的時候，有不少員工都問記者市長說了什麼，記者們也沒有什麼保密的必要，告訴他們，市長已經有應對這次污染危機的萬全之策。
可沒想到，市長竟然在這個時候宣佈削減公務員的福利，沒了辦事的人，再好的政策都推行不下去，誰來和治理污染的公司對接？誰去挑選和安排運輸設備？誰去統計受災住戶？誰去核算具體的賠償金額？
這簡直是自毀長城、自掘墳墓。
出於某些考慮，員工們下班的時候也不拖拖拉拉了，剛到下班的點就撤了個乾乾淨淨。
這個時候天色剛剛黑下來，一輛又一輛廂式貨車緩緩地開進了大樓停車場。
在布魯斯震驚的表情當中，席勒熟練地指揮着工人說：“來，桌椅全部搬走，這邊這幾幅畫也不要忘了，燈泡都安排人擰下來裝車。”
“把這臺咖啡機給我抱走，小心點，要是咖啡豆撒出來一粒，我可就不付錢了，還有這邊這兩個水杯……什麼？磕掉了一個角？那也拿走，二手市場肯定有人要！”
“那面那幾個人去衛生間，把馬桶拆下來，那可都是昂貴的智能馬桶，德國貨，洗手檯給我完整地拆下來，水管也別扔，小心點，別把鏡子碰碎了……”
“雜物間清理得乾淨一點，那邊的一次性鞋套一定要拿上，一雙都不要剩，窗臺能卸下來的都卸下來，陽臺的護欄也給我卸下來拿走。”
“市長辦公室的地板都撬了，撬的時候小心一點別留下劃痕，否則就賣不上價了，這邊裝飾的牆圍都摳下來，牆紙也給我扒了。”
席勒站在大廳中間拍了拍手說：“都聽好了！有一個房間沒還原成毛坯房，你們一分錢獎金都別想拿到！快點！抓緊時間！”
布魯斯緩緩轉頭看着席勒說：“先不說別的，你拿什麼付給他們獎金？你有錢？”
“沒有，但也不是我來付，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你把市政辦公大樓給洗劫了，那政府開門之後怎麼辦？？”布魯斯問。
“我不介意在毛坯房裡辦公的。”席勒說：“我可以直接坐在地上，而且有灰霧在，我可以不吃不喝不上廁所。”
“那……”
布魯斯突然意識到席勒這麼做最大的受害者是誰。
還能是誰？當然是在這裡上班的人了，連個馬桶都沒有，怎麼上廁所？沒有複印機之類的現代設備也就算了，連個桌子椅子都沒有，還真能坐在地上辦公不成？
“他們自己覺得難受，可以自己裝修。”席勒點了點頭說。
“哪有人會掏錢裝修公司啊？！”布魯斯說。
“那他們就忍着，大不了就辭職。”席勒聳了聳肩說：“不過我覺得後者的可能性不大，畢竟他們背後的碩鼠們還要指望他們挖牆腳呢。”
布魯斯這才反應過來席勒這一招的狠毒之處。
哥譚的政府系統已經被滲透了99%，也就是說現在在這裡上班的員工，基本全都有除了市長之外的其他主子。
他們在這裡上班的目的也不是掙那點死工資，而是爲他們的主人掏空哥譚的市政資金，然後再從他們的主人那裡拿獎金。
所以他們幾乎是不能辭職的，別看美國沒有什麼公務員考試，但是政府部門的穩定工作崗位還是很吃香的，要安排一個人進來多少也得費點勁。
現在席勒把市政辦公大樓清空了，他們來這裡之後，辦公環境比伊拉克都惡劣，但是他們又不能辭職，而且還不能不來上班，那他們就只能忍着。
可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忍得了的，那他們就得去找市長，要求市長重新裝修，可是市長現在在韋恩莊園，他們再厲害也闖不進蝙蝠俠的老家。
那他們就只能去找他們的頂頭上司，因爲是你要我必須得在這裡幹活的，那現在我工作條件惡劣，當然就應該是你幫我改善。
但是他們背後的人是瘋了，纔會來裝修市政大樓，以前他們把這裡裝修的這麼豪華，是因爲歷任市長都是他們的走狗。
可現在蒼白騎士根本沒和他們服軟，他們怎麼可能屁顛屁顛地跑過來幫蒼白騎士打造一個安全舒適的辦公環境？那誰是誰的走狗啊？
背後的人不樂意，那員工們就只能忍着，可是他們是人，不是機器人，也不是真的狗，他們有自己的需求，會本能的痛恨罔顧他們需求的人。
雖然辦公大樓是席勒拆的，但是實際上直接罔顧了他們需求的正是他們幕後的主子，這種矛盾幾乎是不可調和的。
又不給馬兒吃草，又想讓馬兒跑，歷史已經無數次證明這是行不通的。
到那個時候，哪怕確實還有一部分人忠於他們的主人，但大部分的普通人還是更願意趨利避害，往更有利於他們生存的那個方向搖擺。
就算不願意賣命，但只要手鬆一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布魯斯相信以席勒的能耐，就有了很大的操作空間。
忙活了大半個晚上，終於把市政大樓的軟裝拆了個七七八八。
布魯斯和席勒一起坐上了車隊的第一輛車，門一關上，布魯斯就問：“我們要帶着這堆東西去哪裡？”
席勒微微一笑。
“韋恩莊園。”
蝙蝠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