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5章 喋血新城（四十四）
蒼白騎士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尤其是在看到自己辦公室門口那第三臺一模一樣的自動售貨機的時候。
首先，他根本不喝汽水。其次，他也沒有硬幣。最後，哪怕是那種特別喜歡毆打自動售貨機的青少年，也應該不需要三臺一模一樣的機器來當沙包。
但這還僅僅只是個開始。
市長辦公室的對面有個娛樂室，平常其他人是不可以進去的，主要是市長用來招待客人的時候用的。
這間娛樂室在第一天的時候擡進去了一張檯球桌，但不知道爲什麼，今天又擡進去一張。
蒼白騎士進去看了看，發現裡面只有一張檯球桌，之前那張不知道哪去了。
最離譜的是，第三天他上班的時候，又看見有人在往裡面擡檯球桌，結果裡面還是隻有一張檯球桌。
門口三臺售貨機也不見了。
蒼白騎士簡直要以爲自己見鬼了。
這幾天他連公文都不處理了，就蹲在自己辦公室門口，看看他們天天都往裡面搬些什麼。
一開始都還好，也無非就是些檯球桌、飛鏢盤、桌上足球遊戲之類的。後來就開始變成裝在木箱子裡面的花瓶、茶具、雕像等等。
蒼白騎士雖然不是有錢人，但也不是沒見識，那些東西一看就很貴。
關鍵是這些東西都是隻進不出，而且不超過一天就會消失在房間裡。
蒼白騎士都要以爲自己辦公室對面有個小型黑洞了。
他問助理這是怎麼回事，助理只告訴他這是正常採購。他又問助理那採購來的東西哪裡去了，助理說正常損耗。他再問爲什麼會損耗，助理只說他應該好好休息。
這簡直前言不搭後語，讓蒼白騎士愈發覺得不對勁。
終於在第四天的時候他忍不了了，他下班也不走了，就待在辦公室門口，他倒要看看這些東西去了哪裡。
結果還真就是鬧鬼了。只見一陣稀薄的霧氣過後，東西憑空消失了。
蒼白騎士揉了幾遍眼睛，也沒看清楚是怎麼回事，再去調監控，發現監控裡也什麼都沒拍到。
但這時蒼白騎士忽然聯想起最近流傳在哥譚的一則小道消息，那就是阿卡姆瘋人院鬧鬼。
傳說是之前的院長托克死得太慘，鬼魂一直被困在阿卡姆瘋人院裡面，不斷地糾纏着那些想要進入瘋人院的人。聽說已經逼瘋好幾個了。
蒼白騎士幾乎是立刻就猜到了，應該是席勒搞的鬼。
他打電話過去，本以爲要和席勒爭辯個幾回合，結果席勒竟然直接承認了：“那些東西就是我拿走了，目前都放在阿卡姆瘋人院的院長辦公室裡。”
蒼白騎士被他的理直氣壯給震驚了。他拿着電話說：“你爲什麼要拿那些東西？”
“因爲你不要啊。”
“我怎麼……”
“哦，原來你要啊，那我還給你。”
“別！”蒼白騎士趕忙說。他那辦公室裡杵了那麼大一個咖啡機，已經夠擠的了，再來四張大臺球桌、三個自動售貨機、兩張桌上足球遊戲桌、十幾個花瓶，那他站哪？掛陽臺上嗎？
“我不要。”蒼白騎士趕緊又強調了一遍，他說：“我只是想知道你爲什麼要這麼幹。”
“你管我爲什麼要這麼幹？”
“我怎麼能不管呢？我……”
“花你錢了？”
席勒一個問題就給蒼白騎士噎住了。還真沒花他的錢，因爲他壓根就沒錢。
“但是你也不能花市政資金買這些吧？”
“我爲什麼不能？”
“這些錢應該用在……”
“你能決定用在誰身上嗎？”
蒼白騎士又無言以對，因爲他確實決定不了。這些捐助的資金都是由精英人士把控的。
“好吧，那你既然能讓他們給你買這些東西，那就不能買點更有用的嗎？”
“首先，他們不是給我買的，而是給你買的。”
“啊？”
“這東西不是送去市長辦公室了嗎？”
“但我沒收啊。”
“你收了，只不過你不要，我就拿走了。”
“我沒收！”
“但你也沒拒絕。”
“這不能算是我收的，因爲這些東西最終會留在市政大樓裡給下一任市長……”
說到這裡，蒼白騎士也說不下去了，因爲這些東西現在也不在市政大樓裡啊。別說下一任市長，自己現在也摸不着邊兒啊。
“你究竟是怎麼說服他們給你買這些的？”
“我再說一遍，他們不是給我買，而是給你買。他們當然會樂意給你買這些，因爲這樣你就可以去玩，而不是兢兢業業地辦公了。他們是想用金錢腐蝕你。”
蒼白騎士張了張嘴說：“但是我再怎麼玩，也不會兩天用掉四張檯球桌吧？他們就不覺得離譜嗎？”
“很簡單，你是個精神病人，一發起病來就控制不住，就愛砸東西。損耗大點是正常的。”
“可是我病已經好了！不是你……”
“別瞎說啊，別瞎說！誰告訴你你病好了？我可是專業心理醫生，我說你沒好你就沒好。我已經給你出具了最專業的診斷證明，他們就是把你告上法庭，你也可以不賠。”
“我……”蒼白騎士憋了半天說不出話來。然後他又叉着腰，拿着手機轉了個身說：“那財務部和行政部的人也願意增添工作量？這多麻煩啊？”
“這可不是增添工作量。他們非常樂意爲市長服務，爲了滿足您的要求，他們最近幾天是加班加點、夙興夜寐、嘔心瀝血、鞠躬盡瘁……”
蒼白騎士不信邪，拿着手機下樓看了一眼。您猜怎麼着？財務部的財務敲鍵盤的那手都揮出殘影來了。行政部門協調運輸和安裝的人乾脆都住市政大樓了。就連安裝工人都找了個房間住下了。
到這裡，蒼白騎士也有點明白過來了。
市政府裡的這幫人，那是名副其實的蛀蟲。只要市政資金裡面有錢，他們就會想辦法給吃空。
但是，吃掉的這些錢有多少給他們的主子，有多少留在自己的口袋裡，那也是有講究的。
例如，他們的主子制定了一個項目，專門用來掏空市政資金，那他們就跟着喝點湯。
但是總不至於大樓換個馬桶虛報個價格貪點小錢，也全都得上交了。再忠誠的狗也沒有在外面撿口屎也要給主人吃的。
如果市政資金本來可以用於改善市民生活，那他們就是大大的害蟲。但如果市政資金壓根就無法用到普通人身上，那被他們拿走也比被精英人士拿走強。
如果市政資金本來就是精英人士提供的，那被他們吃空，就屬於藏富於民了。
順着這個思路調查了一下，蒼白騎士發現，別看市政府現在表面上只有8000多個員工，但是實際上，像咖啡機維修工這類的職位，加起來大概有三萬多個。
蒼白騎士本以爲這些崗位是虛構出來吃空餉的，但是後來發現真不是。很多那種可幹可不幹的活的崗位上，都是一些小領導的親戚，或者是他們的孩子。
你要說這些人的家裡面有多困難，倒也不是。家裡有親戚能在市政府有個穩定崗位，就肯定不是最底層的人了。
但是這幫人也不算是精英人士，甚至都不算是底層人當中最高的那一批。甚至就連市政部門裡的小領導，都不算是走狗當中最高級的那批，頂多也就是個中下層。
這羣人不算最窮的窮人，但也不是富人，生活相對比較穩定，但也有改善空間。
別說美國不是人情社會，任何人有了點權利之後，有好事一定都是先便宜自己的親戚朋友熟人，不可能是去找大街上的陌生人。
就這樣一個帶十個，十個帶一百個，總帶到一些窮的。這三萬個臨時工崗位當中，有三分之一的人都是那種窮親戚。
甚至蒼白騎士辦公室裡這臺誇張的咖啡機的清潔員工當中，就有一個60多歲房子被拍賣了、長期居住在收容所當中的老年婦女。
而這也讓蒼白騎士瞭解到了維斯女士不滿的原因。因爲這位女士是維斯女士年輕時候的朋友，沒做過什麼壞事，但經歷過了很多坎坷，也算是個可憐人了。
這份工作雖然不足以讓她過上很好的生活，但是至少能讓她去租個房。就算是那種最偏遠的最破的房子，也比住收容所強。
現在蒼白騎士理解了維斯女士所說的小市民的智慧是什麼意思。他們自私、精明、不夠好也不夠壞，但是會使勁渾身解數，捍衛自身的利益。他們團結起來的力量不容小覷。
這麼說是因爲蒼白騎士發現，再好的計劃都得有人來執行，而任何政策所落到的執行端，都必然是這羣小市民。
精英階層厲害吧？有錢人能耐大吧？但他們能自己來市政府管財務嗎？他們能來管換馬桶和檯球桌嗎？當然不可能。
有錢人就只負責制定計劃和出錢，然後他們就覺得這羣人會按照他們設定好的程序來跑，收穫就會源源不斷地灌滿他們的口袋。
但事實上根本不是這樣。這羣執行端的人，能被有錢人用錢收買，就證明他們愛錢。
收了有錢人的佣金還得幹活，但是貪錢是不需要付出代價的。
這就是所謂的你圖他的利息，他圖你的本金。
席勒也正是利用了這個漏洞。
像什麼需要個咖啡機、檯球桌壞了、多添一個售貨機之類的事兒，那都屬於正常的辦公損耗。有錢人們是不會利用這種事來回籠資金的，這又慢又麻煩。
那怎麼報不就都看員工的了嗎？
同樣都是咖啡機，買個6000的和買個60萬的，貪的錢不一樣。買個600萬的，那除了錢，還能再多增添20個維護用的工作崗位。那要是買個6000萬的，除了錢和工作崗位，順便還可以把上一季度的壞賬也給報了。
6000萬的咖啡機是很離譜，但是如果這個過程當中所有人都可以抽上一手，那就是衆口鑠金、指鹿爲馬，就是特別的合理。
更何況，這不有人背鍋嗎？
咱們的市長先生那是老哥譚正黑旗的，喝的就是一個正宗哥譚味。不是哥譚陳年雨水沖泡我不喝。那我組織一羣人去給市長接雨水也不過分吧？
畢竟，有錢人的要求就是要用金錢腐蝕市長，那就必須得讓他見識一下金錢的力量。
別說他是要喝咖啡，他就是要吃月壤你也得發個火箭上去給他弄。
要不怎麼讓他知道有錢的好處呢？他又怎麼會貪錢呢？
那至於他爲什麼想吃月壤，這不因爲他是個精神病人嗎？
他說他好了沒用，現在阿卡姆瘋人院的院長是席勒。作爲全哥譚最專業的心理醫生，他說誰瘋了就是瘋了，誰也沒法跟他犟，包括患者本人。
壞了，席勒沒有無效操作。
蒼白騎士癱在市長辦公室的椅子上，無奈地閉上了眼睛。
可就在這個時候，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他還沒等走過去開門，一羣穿着制服的人嘩啦啦地走進來。爲首的那個男人一亮證件：“你好，我是美國聯邦調查局新澤西州反腐敗調查小組組長錢德勒·安東尼克。我們調查到最近哥譚大筆市政資金流向不明，因此奉命來調查。”
“內皮爾市長先生，你有什麼頭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