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7章 妙手神醫（三十一）
火焰燃燒着壁爐裡的木柴，發出細碎輕微的聲響。光芒照在胡桃木的地板上，映出比血液還濃的紅色，火光與影子交織舞動，影影綽綽，彷彿在前面的地面上上演了一出熱鬧的歌舞劇。
牆壁後面傳來一些喧鬧的聲音，但卻顯得房間中更爲寂靜。穿着黑袍的黑髮男人躺在壁爐邊的躺椅上，半眯着眼睛休息。
另一個身影正在用滴管向桌面上排開的數枚銀幣上滴下藥劑。接觸到液體的銀幣表面開始逐漸變換顏色，冒出稀疏的青煙，還發出細微的嘶嘶聲。
戴着手套的手指把其中幾枚銀幣推開。他俯下身，灰色的瞳孔掃過面前的一排錢幣。半晌之後，他直起身，歪了歪頭，將其中的兩枚拿起來，用旁邊的毛巾擦乾淨，放到了一邊。剩下的則被他收到了黃銅的托盤裡。
摘下眼眶裡的單片眼鏡，他走到了壁爐另一邊的躺椅上坐下。黑髮男人被驚動了，他微微睜開眼，藍色的眼睛映照着壁爐跳動的火光，朝着另一側看去。
“如何？博士？”黑髮男人問道。
“我想濃度還需要再調整。”一枚銀幣被遞了過去。
手指撫摸着銀幣上腐蝕的痕跡，他說：“看起來應該多放一些月霜粉末，來中和腐蝕性，確保藥效能夠發揮到最大。”
“要再做一批試試嗎？”
“我想可以。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會是最後一批。另外，雖然想到了另一組玩家當中可能有另一個你，但他們會搞出這麼大的動靜，可能會對我們的計劃產生一些影響，席勒博士。”
“我們應該慶幸。”靠在躺椅上的席勒雙手手指交叉放在腹部，凝視着壁爐的火焰說，“我們遇上了在這樣的條件下相對來說好對付的那個。”
“是嗎？這已經是好對付的了？”又一個身影走到了桌子面前，把燒瓶放在了燒瓶架上，並開始在旁邊處理材料。
“是的。”席勒點了點頭說，“貪婪的狀態看起來很穩定，這有可能是因爲他在之前的遊戲裡發揮出色。這次只是隨便找了一個副本用來放鬆，那麼他就不會想搞什麼大動靜。”
“木頭人先生恐怕不會這麼想。”
“伍德一定是做了些什麼。”席勒的手指輕輕點着手背，用有些睏倦的聲音說，“我猜應該和錢有關。”
“這麼說來，是他自己倒黴？”
“我想是的，但他也算幸運。因爲貪婪只是想要錢而已，現在他已經取走了伍德全部的積蓄，想來也不會太在意他了。”
“你覺得那隻渡鴉身上有油水可榨嗎？”
“當然，而且他恐怕已經榨過了。我出去的時候見到了那隻鳥，他看貪婪的面色沒比看我的時候好多少。這證明他已經吃過虧了。”
“我猜他們發展的應該比我們要好。你說了他的隊伍裡有一個專業醫生。”
“非常專業。”席勒回答道，“全世界最好的神經外科醫生，也有可能是最好的外科醫生。”
“我有些想認識他了。”
“你本來就見過他。”席勒說，“史蒂芬·斯特蘭奇，另一個身份是至尊法師。”
“原來是他。極端的人類至上主義者。”
“聽起來你對他的評價不高。”
“我並不知道，他還是一個如此優秀的外科醫生。這會顯著提高我對他的評價。”
“你想和他成爲隊友嗎？”
“我經常與法師成爲朋友。”
“因爲你可以通過他們來了解和提防魔法。但另一個宇宙的魔法與我們完全不同。關鍵並不在於魔法師，而在於他們背後的魔神。”
“類比天使和惡魔？”
“比天使和惡魔還要難搞。更像是宇宙中游蕩着的、有智慧的能量體，其中一些強大的可以擁有自己的維度，被稱作維度領主，他們在自己的維度當中是無敵的。”
“那要如何進入他們的維度？”
“他們就是維度本身，如果他們不同意，那就沒有人能夠進得去。而且他們通常也是宇宙規則的一部分。只要宇宙還存在，就無法被徹底殺死。”
蝙蝠俠皺起了眉說：“而他們那裡的法師卻與這樣的存在做交易。他們有什麼籌碼？”
“地球對於魔神來說是特殊的。而在許多代至尊法師的努力之下，他們有守護地球的手段。魔神們必須與他們締結契約，才能讓他們的代言者在地球活動。”
“聽起來非常危險。”
“實際上也不安全。那個宇宙的法師們把絕大多數的精力用在了守護地球上。”
“這倒是值得欽佩。”
“是的，其他大多數宇宙確實如此。但還是不要欽佩貪婪所在的那個宇宙。”
“爲什麼？”
“因爲他們的契約方式已經太過現代化了。”
蝙蝠俠回頭看了一眼席勒說：“現代化？”
“不是契約，而是合同。不是等價交換，而是會員俱樂部、信託和期貨。”
蝙蝠俠手上的動作停頓，他說：“聽起來確實夠現代化的，人類因此變得更有利了嗎？”
“或許吧。但那些魔神也不傻，他們想要贏家通吃，自然更爲贊同這樣的方式。”
“但他們也可以不選擇人類。”
“不行。”席勒搖了搖頭說，“前一任的至尊法師太強了，如果選擇幫助外星人並侵略地球，那他們什麼都得不到。”
“原來如此。”蝙蝠俠點了點頭說，“那場交談太過於短暫，我瞭解的不夠多，沒想到還有這樣的淵源。”
“形式的改變確實能解決一些問題，但最後還是要歸結於拳頭。”席勒緩緩閉上了眼睛，說道，“但如果他們那個宇宙的魔神沒有辦法離開本宇宙，那邊的法師也就沒辦法爲你提供任何幫助。”
“我從來不寄希望於魔法。”蝙蝠俠也俯下身開始根據腐蝕的程度排列銀幣，他專注的目光讓那雙藍眼看起來更加深沉。
席勒的意識剛剛進入夢境，他就驟然驚醒了過來。他輕嘆了一口氣，從躺椅上坐起來並說：“不行，夢境世界還是在拒絕我的進入。看來我們只能依靠藥水了。”
“我想是我們之前的行動有些莽撞了。”蝙蝠俠停下手上的動作，思考並反思道，“利用你的能力去反編譯夢境中的記憶本來是個很好的思路，只是這位小姐有些太過警覺。”
“我本來就是假設夢境的操控者只是個七八歲的小女孩，心智並不完善，想賭一把或許她對記憶的掌控能力沒有那麼強。既然沒有十足的把握，那麼賭輸了也是很正常的。”
蝙蝠俠繼續低頭專注於手中的工作。席勒開始回想起他們來到這裡後所採取的一系列計劃。
只能說，相比於傲慢，貪婪所進行的一系列動作都堪稱保守，是真的在享受遊戲樂趣。
進入遊戲後的第一天，席勒與蝙蝠俠就都進入了夢境。但與貪婪和斯特蘭奇選擇暫時忽略夢境專注與現實不同，傲慢這一隊對夢境展開了詳細的討論。
入夢一次的劇情太短，他們選擇再次入夢，也如貪婪他們一樣，失去了一部分無關緊要的零件。但不論是蝙蝠俠還是傲慢都不在意。在他們看來，用指甲或是牙齒換線索，實在是再正常不過了。
遊戲本來是不允許反覆入夢來強行推動劇情的。做過一次夢之後，會很長時間都不困，怎麼躺着也睡不着。
但蝙蝠俠和傲慢可不是凡人。他們兩個進行了一番討論之後制定了一個計劃，那就是由傲慢催眠蝙蝠俠，主動探索夢境。
在心理學界，有一種療法叫做睡眠療法。一些心理醫生可以在病人的配合之下控制病人的睡眠，包括控制睡眠時長、睡眠深入程度，甚至是一部分的夢境內容。席勒採取的就是這種方法。
他們繞開了遊戲的限制，用另一種方法進入了夢境，強行推進小女孩那邊的夢境劇情，想要弄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不出所料的是，小女孩被拔掉了指甲和牙齒，就在他要被割掉舌頭的時候，席勒從外部喚醒了蝙蝠俠，以防止這些傷害照應在他身上。
爲了繼續推進夢境探索，在下一次入夢之前，席勒給蝙蝠俠下了心理暗示，讓他不再附身於小女孩觀察第一視角，而是附身了那羣對於小女孩下手的惡人，用第三人稱來觀察小女孩。
小女孩實在沒什麼特別的，就是一個七八歲的非常普通的小姑娘，除了眼神之中有非常濃郁的恨意之外，看不出什麼端倪。
他們割去了她的舌頭，還往她的體內刺入長釘，最後把她綁在木架上，放在火焰表面炙烤，活活把她烤死了，就像寂靜嶺當中的那個小女孩一樣。
蝙蝠俠認爲這是一種邪教儀式。不過席勒觀察到，小女孩顯得非常虛弱，看起來有些失血過多的跡象。他猜測，邪教徒們抽取了她的血液，然後以一種特殊的方式獻祭了她。
他們用第三人稱的方式看完了全程，果然沒有受到任何傷害。但這成功的產生了bug，在劇情動畫全部播放完畢之後，又開始了新一輪的一模一樣的動畫。
就在這個時候，席勒提出了一個大膽的計劃。
因爲在入夢的時候，默認的模式就是第一人稱。如果不加干預，那麼蝙蝠俠會扮演小女孩。
蝙蝠俠能夠看到小女孩經歷的一切，並把這些變成自己的記憶，離開夢境之後向席勒轉述。
而如果夢境是無限循環的，那麼就可以通過編譯蝙蝠俠的記憶，來反向影響小女孩的記憶。
舉個例子，如果席勒把蝙蝠俠在夢境當中經歷的一切留下的記憶，改成小女孩一直和家人生活在一起，只是在一場意外當中不幸身亡，那麼蝙蝠俠就會帶着這樣的記憶進入夢境。
那麼在他看到小女孩悲慘的遭遇的時候，他就會產生質疑，並開始不斷在腦內回想自己所擁有的記憶，就類似於“我記得我明明沒有遭遇過這些，一直都和家人生活在一起，這不過只是個噩夢而已”。
或許有人有這樣的經歷，小時候經歷過一些不好的遭遇，比如目睹一些慘烈情況、在意外中受到傷害、遭遇不幸留下心理創傷。
在長大之後知道了有這麼件事，但是卻完全不記得任何細節。除了大腦故意遺忘了某些創傷記憶之外，也是因爲周圍的成年人在刻意遮掩。
只要你去問，就一定說沒有。小孩的心智發育本來就不健全，判斷力缺失，容易輕信別人的話，並扭曲自己的記憶。周圍的人說的多了，自然也就信了。
席勒就是在賭，蝙蝠俠的意志力遠強於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只要他利用自己的記憶，反覆強調這段過去是不存在的，那麼小女孩也有可能受他影響，對自己的創傷記憶產生動搖。
而一旦她動搖了，覺得自己曾經的遭遇只不過是某天晚上一場平平無奇的噩夢而已，那整件事就從根本上解決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