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快速地把照片分成了三份,從左到右指着每一份照片說:“玩具1號,玩具2號,還有模仿犯。”
“什麼意思?”戈登的面色變得嚴肅起來。
“真正的伊甸園殺手不是動手的這三個人。”尼莫西妮的語速依舊很快,“1號是一名身高1米83左右的男性,慣用手是右手。考慮到第一案發現場與屍體的距離和當日的天氣,他可能有過軍事訓練背景並在熱帶地區服役過。左腿受過傷,可能患有某種銀屑病。結過婚……一個、兩個、三個孩子。有三個孩子要養。”
“2號是一名身高不超過1米7的女性,頭髮是淺金色的,掉髮很厲害。她最近可能遇到了一些麻煩……黑幫欠債。她的右手神經有問題,濫用藥物史。在某個需要大量油炸的店鋪做過後廚,殺人的時候還在做。”
“至於模仿犯……我不知道。”尼莫西妮說,“一種可能是,對方是個非常高明的殺手,沒留下任何痕跡;另一種可能就是,他就是你要找的伊甸園殺手本人,只是僞裝成了自己的模仿犯。”
從尼莫西妮開始說話,戈登的嘴就沒合上過。他又看了一遍自己拿過來的照片,但是沒找到任何能佐證這些話的證據。
“如果蝙蝠俠在,他會認同我。”尼莫西妮說,“你把這些東西拿給他看,他會得到一樣的結論。”
“你是說你和蝙蝠俠一樣厲害?等等,你怎麼知道蝙蝠俠?”
尼莫西妮又露出了那種很不耐煩的神情。她開始不自覺地晃動身體。
戈登只好看向席勒。席勒點了點頭說:“她很有才能。或許蝙蝠俠會願意讓她成爲助手。”
“哦,老天。我不希望有一天在我的辦公室神出鬼沒的是我的養女。還是說說這些案子吧,你怎麼看?教授?”
“你知道我看問題的角度和你們不一樣。”席勒說,“我無法像這位聰明的偵探女士一樣給你們提供如此具體的線索,但我可以嘗試分析一下兇手的想法。”
尼莫西妮猛然轉頭盯着他。
“你看到了什麼?”戈登問。
“孤獨、學習……”
“以及?”
“某種僞裝。”
“什麼僞裝?”
“缺失。”
“缺失?”
戈登顯得很疑惑,完全聽不懂。這些詞語太過散碎,組合起來也不成句子。他只能請求席勒說明白點。
“他是孤獨的。”席勒說,“但是他以自己的孤獨爲傲。這種孤獨中不含着對幸福的戀人和美滿的家庭的嫉妒,而是一種鄙夷。他認爲世俗意義上的各類社交是一種罪惡。他很煩。”
“他社交不良嗎?”
“他可能表現爲社交不良,但並不是因爲沒有能力社交,而是他討厭這樣。他不想和任何人社交。他享受自己的孤獨。所以他選擇嫖客和妓女動手。”
“這有什麼聯繫?”
“這是純粹的金錢和肉體關係,不是一種被大衆認可的締結社會關係的方式。他在歌頌他們,認爲這個過程比交到朋友、尋到戀人、組成家庭更高尚。”
“他也是個嫖客?”
“他不是。他只是在學習。”
“學習?”
“他在探索人類的肉體關係。”席勒停頓了一下之後說,“考慮到還有未成年人在場,一些不那麼健康的性心理學的概念我就不說了。總之,他認爲嫖客與妓女這種無關感情的肉體關係是很好的學習資料。”
“但是他殺了他們。”
“實驗性的。”席勒說,“他的目的不是殺戮,而是爲了保留下某些東西。有點像是攝影。”
“攝影?”
“是的。在這種狀態下殺死他們,對他來說是一種攝影,是永久的留存某些東西的方法。”
“是那種什麼藝術嗎?”
“不是。他尚且在學徒階段。他希望自己能夠搞懂更多東西,遠遠沒到抒發自己的思想的時候。看起來很青澀,也很單純。”
戈登忍不住看了尼莫西妮一眼。
尼莫西妮卻好像根本沒看見他。她的一雙眼睛都盯在席勒身上。她看着席勒說:“你在說夢話嗎?”
“我不是,小姐。就像你不能理解那些寄養家庭的人一樣,聊起謀殺案,我也沒辦法用你習慣的方式跟你溝通。”
尼莫西妮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但戈登卻沒空在意他們之間有什麼矛盾。他把身體前傾,看着席勒說:“所以他是誰?”
“尼莫西妮小姐說的有道理。伊甸園殺手並沒有親自動手,他只是操控了兩個人,一男一女,以及還有一個或許是主動出擊的模仿犯。我建議你先把動手的人抓起來,目標已經很明確了。”
戈登略作猶豫,但還是拿出手機開始佈置任務。他走向了後花園。而趁他不在,尼莫西妮用發亮的眼神盯着席勒說:“那是怎麼做到的?你有共情能力?”
“當我分析這些的時候,你覺得我是個殺手嗎?”
“這正是我所疑惑的。如果你是在共情殺手,那我一定能看得出來。我會看出伊甸園殺手就坐在我面前,但是我沒在你身上看到一絲一毫模仿的痕跡。這說明你並不是共情兇手纔得到了這些結論。”
“是的。這不是單純的共情能力,而是精神分析。”
“精神分析?”
“是的。共情能力、精神分析的應用和精神分析的理論是三種不同的東西,雖然互有聯繫,但其中的隔閡也比大部分人想象的要強。”
“你有共情天賦嗎?”
“我有。但是那是一種需要你擊碎自己的理性,讓自己完全陷入破碎的感情漩渦當中才能夠發揮力量的天賦。那是一種很危險的狀態,有可能兇手還沒抓住,自己就先精神崩潰了。”
“你用的不是這個,你一點都不崩潰。你穩定的超乎任何人想象。”尼莫西妮盯着他說。
“我用的確實不是共情能力,而是精神分析方面的天賦。這種天賦很特殊,通常是基於我的譜系表現和精神症狀帶來的幻覺。”
“你也是譜系患者?”
“是的。不過我的情況很複雜,並不是簡單的疾病能夠概括的。你可以理解爲,被風吹起的沙子落下來的時候恰好搭成了一座城堡,或是全世界的猴子選一個字母按下去,編出了整本莎士比亞。”
“你是個奇蹟。”尼莫西妮說。
“考慮到是誰把我變成了這樣,是的,我是一個不可複製的奇蹟。”席勒雖然這樣說,但是語調裡並沒有什麼志得意滿,依舊顯得很平靜。
“真是不可思議。”尼莫西妮說,“你不能收養我嗎?我覺得我們會很有話聊的。”
“問題就在於,作爲一個有過精神疾病史的人,我無法滿足收養條件。”席勒說。
“這只是藉口而已。”尼莫西妮說,“你這樣的人可以輕易得到一切,你也不在乎什麼法律條文。你不這麼做,純粹是不想這麼做。”
“我只是不想說的太直白,小姐。那有點太傷你的心了。”
“好吧。我覺得你確實不該願意。你是那種會覺得基於事實產生的推理判斷很無聊的人。我對你感興趣,但你對我不感興趣。”
“我見過一個在此方面登峰造極的人。”席勒說,“與他比起來,其他人確實乏善可陳。”
尼莫西妮仔細地盯着他的表情,然後說:“蝙蝠俠?你覺得那個登峰造極的人是蝙蝠俠?”
席勒點了點頭,說:“所以要是論起有共同話題,你應該去找蝙蝠俠。哪怕他不收養你,他應該也會讓戈登放鬆一些對你的管制。”
“但據我所知,他是個控制狂。他怎麼會願意讓我接觸更多的案子呢?”
“他有很多像你這樣的助手。他並不是把他們關在溫室裡,而是儘可能的鍛鍊他們。他的教育理念不會讓你失望的。”
尼莫西妮低下頭不說話了,但顯然是在思考些什麼。這時戈登也回來了,但面色不太好。他看着席勒說:“紅燈區又出現了兩具屍體。要去看看嗎?”
席勒看了一眼窗外下的雨,認命地嘆了口氣,走到門邊拿起雨傘。他看着尼莫西妮說:“我們不能把這樣一個沒有完全行爲能力的孩子單獨留在這裡。讓她跟我們一起去吧,大不了待在車裡。”
戈登沒有猶豫,他點了點頭,顯然是通過之前跟下屬的溝通,真正的認識到了尼莫西妮的才能。她一定是說中了很多。
席勒給尼莫西妮拿了把傘。他自己撐上自己的雨傘,戈登披上雨衣。幾人進了警車。
越是靠近哥譚的紅燈區,街市就顯得越是熱鬧。商店招牌霓虹燈在雨幕之中模糊了邊界,各種燈帶線條倒映在水面上顯得更混亂。這是席勒唯一能在真實世界看到如同他幻覺世界當中的景象的機會。
車子開過去帶起飛濺的雨水。席勒想到那封主宇宙蝙蝠俠送給他的信:
“……我剛從魔法學院回來。對於我宇宙能量體系的規劃發展有了新想法。恐怕接下來一段時間,我會忙於着眼宇宙,看看能不能在戰爭中找到爲地球升級能量系統的機會。
很不幸的是,雖然我已經在哥譚做足了準備,但還是有一樁案件出乎了我的預料。戈登忙得焦頭爛額,而最近返回他處的一個名叫尼莫西妮的小姑娘,有着較爲典型的譜系症狀。而過於忙碌的戈登,恐怕沒辦法在他身上花費更多精力。
在此,我希望您能返回卡茲索沃125號,去照看那個可憐的小姑娘一段時間。如果能爲戈登正在忙着的案子提供幫助,那再好不過。
萬分感謝。博士——蝙蝠俠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