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膩歪

崔婉清看着齊玄輝,神色頗爲動容,但是卻沒有說話,以她豐富的閱歷,她怎麼可能會想不到,齊玄輝的心裡在顧忌什麼,又在謀劃什麼。

這個人爲了他剛纔所說的,所謂皆大歡喜的結局,他又要付出多少體力和腦力,才能最終讓一切都趨於完美。

崔婉清不是異世而來的崔婉雲,她是土生土長的大靖朝子民,就算經歷了一次,詭異到匪夷所思的重生,可是她的骨子裡,還是大靖朝的世家小姐。

崔婉清永遠都不會覺得,齊玄輝這樣的爲她謀劃,乃是理所應當,本來就該這麼做。

說白了,女子,千百年來,都是男子的附屬,從來都是卑微的活着。

在家的時候,大事小事都要聽父親的,父親要是不在了,那就得要聽哥哥的。

等到出嫁以後,照樣不能脫離這個軌道,夫君在的時候,夫君說了算,夫君死了,那就得聽兒子的。

要是你沒有兒子,那麼也就意味着你沒有地位,沒有依靠,你後半輩子的生活,會更加的可悲可嘆。

好在大靖朝,還出了一位不遜男子的箴嫺皇后,她竭盡全力爲天下女子所做的,真是把女子的地位提升了不少。

要不是這位提倡公平,公正,又大力支持的在鵬飛書院隔壁,開了一座靜惠書院。

那大靖朝的小姐們,甭管你是嫡出的,還是庶出的,統統都窩在自己家裡讀書習字去吧。

還想像男子一樣在書院學習,真的是做夢啊。

崔婉清就是把屬於大靖朝女子,這些所有好的。壞的,全都經歷了一遍的異數。

前世裡,她父親尚在的時候,崔婉雲因爲某些原因,爲崔永忠所庇護,所以還算是有點好日子過。

可等到崔永忠在天牢裡一命嗚呼之後,繼母周氏就說服慌腳雞似得大堂兄崔長浩。把她賣了個乾脆利索。爲苟延殘喘的崔家,獲得了一絲喘息的機會。

可憐崔婉清就這麼心不甘情不願的,被草草的送到了良王府。從此便在在活閻王的陰影下,痛苦揪心的活了一輩子。

更因爲,崔婉清只生了一個女孩兒的緣故,就連良王正妃的位置。都沒資格去坐。

饒是她耍盡花招,讓活閻王上了給她請封的摺子。也被討厭良王府的慈元皇太后,用這個藉口給駁回了。

其中的辛酸,痛苦,糾結。壓抑,真的比死還要折磨人,這也就是她爲什麼重生後。會定下閒散度日的目標。

心累到極點的崔婉清,當時真的只是想着。能讓自己輕鬆的活一次,不要再那麼悲催的度日就好......

那會的她,只想着躲開前世中的天魔星,再能順順當當的,在靜惠書院裡,做一個安安靜靜讀書學習的崔家九小姐就好了。

可嘆命運捉弄人,最終她這個想閒散,想安靜的人,還是在一連串的波折下,就這麼踉踉蹌蹌的又和活閻王走到了一起。

註定了她未來的日子,還是要不閒散的度過。

但是,這一次,她不再是一個人,孤獨的扛起一切,默默的忍受所有。

齊玄輝,這個和她糾纏了兩世的男人,現在正站在她的前方,爲她遮風擋雨,費盡心思的鋪路搭橋,想要讓自己的女人,能得到她所值得擁有的一切。

這個沒有了冷漠盔甲,露出溫柔笑容的男子,真的做到了,不用嘴巴去說那些不切實際,甚至是無法做到的承諾。

而是默默無語,一步一個腳印,踏踏實實的用心去做到,齊玄輝把他對崔婉清的認真,對崔婉清的在意,對崔婉清的愛,用一件件實打實的事情,完全的證明給崔婉清看。

崔婉清突然就想起來,在很早以前,自己曾經對齊玄輝說過的話,“我不想聽你說,我只會用眼睛去看。”

大概是崔婉清當時說的這句話,對齊玄輝的內心觸動很大,從那會起,他真的就再不將承諾宣諸於口了。

除了訴說自己對崔婉清的情意,就是公平的和崔婉清分享所有的消息來源,正兒八經的和崔婉清商量所有的計劃。

真真正正的,將崔婉清當成了自己最信任的人,而不是一箇中意的成婚對象,或是孩子的母親看待。

面對着一個默默付出,從不說花言巧語,敞開他所有的胸懷,沒有一絲保留,全身心接納你的男人,崔婉清怎麼可能不被這個人所感動?

此時此刻,此情此景,她真的不想哭,真的是想要給齊玄輝一個,自己所能綻放出來最美麗的笑容。

但是,淚水自己就順着她的秀顏,蒼然落下。

齊玄輝被崔婉清如此大的反映,給嚇着了,正要問是怎麼了,就見崔婉清猛地往前一撲,頭一次主動的,緊緊的抱住了他。

這個柔弱溫軟,帶着熟悉氣息的嬌小身體,窩在他的懷裡,控制不住的微微顫抖。

但又是那麼用力的靠向他,簡直像是用盡了她全部的力量,迫切的要衝進自己的皮肉裡一樣。

齊玄輝的一顆心,登時就化成了一灘水,心裡暗罵自己前世裡真不是個東西

看看,現在的他,不過是做了一個男人該做的事情,就把人給感動成這樣了。

由此可見,前世裡,這個可憐的女子,得被他壓迫的有多徹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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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玄輝好容易纔沒擡手給自己兩巴掌,他強忍着心中的感慨萬千,用最最溫柔的聲音,小聲的哄勸着懷裡,因爲動情而嚎啕大哭的人兒。

沒有什麼特定的意思,也沒有想要說明什麼,就是那樣輕柔的哄着。

他像是最癡迷的古董收藏者,千般小心的,來對待這世上唯一僅剩的珍寶。

而此刻的崔婉清。就宛如那新生的純真嬰兒,需要母親的熟悉,讓人安心的甜美歌聲。

又像是迷惘的信徒,需要賢名的指點,才能走出困住她的層層迷霧。

崔婉清真的需要齊玄輝,這低沉又飽含深情的聲音,來拉扯着她。從這突如其來的情緒中走出去。

最終。當她漸漸止住悲聲,崔婉清又不禁覺得自己還真是好笑得很。

明明是好不容易,才得了一次單獨見面的機會。兩人的初衷,都是想趁這機會好好的說說話。

誰料到,願望是美好的,現實卻是不受控制的。

崔婉清前頭就忍不住的感動。末了還大哭了一場,搞的跟生離死別似得。哭得那傷心勁,活像是死了人。

得虧齊玄輝的心智,從來都是異常的堅定,要不然。人家這麼一個俊俏的王爺,會不會喜歡一個動輒大哭的瘋女人,真都還是兩說呢。

想到這裡。她終是又忍不住的,在齊玄輝的懷裡笑了起來......

齊玄輝被她又哭又笑的一通發泄。弄得着實是緊張,一顆心七上八下的,那叫一個慌亂。

眼見着自家媳婦終於是笑了,他纔算是鬆了口氣,右手卻還不間斷的在她背上輕拍,安撫。

良久才嘆息着呢喃道:“別擔心,萬事都有我呢。”

“打從我們倆在一起的那刻起,你就不是一個人了,我也不是一個人了。”

“你不妨想想,就算我們失去了所有,但至少還擁有彼此,這難道不是最重要的嗎......”

崔婉清被齊玄輝的肺腑之言,感動的一塌糊塗,千言萬語在心頭,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能是用力的點頭,再點點頭。

他們倆身處之地,不過是一個最簡單不過的小小花圃。

除了一個不大的八角亭,一座小的不能再小的小水池,一架精緻的都能算是可愛的小石橋,連個正兒八經的題詞都沒有。

花草樹木也就是最常見的月季,海棠,翠竹,柳樹,並沒有一株稍微值錢些的花樹。

可偏偏就是這麼一個,他們倆平日裡都不會多看一眼的地界,此時在兩人的心中,就是那不亞於仙境月宮般的美妙存在。

那些普通的紅色月季,粉色薔薇,都彷彿被鍍上了一層金光,變得份外的美豔動人,一度壓過了最豔麗,最高貴的牡丹花。

因爲自己院子裡,繡樓上還有個表妹小曹棠,就算是有充分的理由,還有方媽媽在那裡打掩護,崔婉清也不敢在外面呆的太久。

再怎麼的依依不捨,也得要趕緊回去了。

齊玄輝手中拿着,崔婉清繡了一朵白牡丹的紗帕,輕柔仔細的幫着她擦掉面上的淚痕。

“還好你是個不愛濃妝豔抹的,要不然,這會回去,肯定被看出來不對。”他笑着打趣鼻尖發紅的崔婉清,“明明出來的時候,還是靚麗的美嬌娘,怎麼回去就變成清秀小佳人了?”

“頭一個不放過你的,就是你那伶俐的小表妹,信不信?”

女子從來就沒有不在意自己的儀容的,何況還是前世里美冠京城的崔婉清?

齊玄輝這句話,可算是說中某人的痛腳了......

就見本來還挺享受齊玄輝伺候的崔婉清,瞪大雙眼白了這人一眼,趕緊就往後縮了縮,手腳麻利的從腰上去拿自己的小鏡子。

一照之下,崔婉清發愁了,雖然沒有哭成花貓似得,但是那紅紅的眼睛,鼻尖,又該怎麼解釋?

“哎呀,這下可糟了,棠兒還不打破沙鍋問到底啊?”崔婉清拿着鏡子,左照右照的好不着急,“這樣子也很明顯好不好啊”

齊玄輝被崔婉清逗得直笑,少不了又被人家嫌棄的瞪了幾眼。

齊玄輝眼見這位是真的急了,扯了扯她的袖口,賠着笑臉給自家快要炸毛的小媳婦,出了個主意,“這還不簡單,你就說從瞭然大師那裡回來的時候,花園裡吹了一陣子風。”

“好巧不巧的,就被吹起來的塵土迷了眼,你平日裡又不是個愛悲春傷秋的性子,這樣說的話,她必定不會起疑的。”

崔婉清出來的由頭,可不就是去了然大師房裡?

曹棠在宏若寺呆了幾天,看見和尚就直髮怵,也只有崔婉清去了然大師房中,這個小尾巴纔不會緊緊跟隨的。

崔婉清正對着小鏡子抿頭髮,聞言是嘟着嘴說道:“也只能是用這樣蹩腳的藉口了,希望這小丫頭不要藉機笑話我纔好。”

想到前幾日,曹棠在齋堂那樣的關心崔婉清,在意之情真可謂是溢於言表,小丫頭爲了自家表姐,大可以不顧一切的態度,在很大程度上,打動了齊玄輝。

讓他不覺就對崔婉清說了句:“你這個小表妹,對你倒是真心實意,你以後倒要留意着,給她說門好親,也不枉她爲了你那般的折騰。”

崔婉清正在裝鏡子的手一僵,擡頭納悶不已的問道:“哎呦,你什麼時候對棠兒上心了?”

“要知道,你這人可是最不愛關注旁人的,今兒居然對我這般囑咐起來。”

“還不老實交代,有什麼事情,是我不知道的?快點說。”

齊玄輝搖頭嘆道:“也沒什麼,就是上次你和世叔在房裡說話,那小丫頭在外頭急得不行,生怕你吃了什麼虧,很不得推着我去踹門的陣仗。”

“到後面,甚至和你舅父都對着幹了,倒是難得她對你的這片心。”

“人活在這世上,總要有兩三個知心好友,纔不至於寂寞,我瞧着這孩子的心性還成,將來,你倒是可以和她走動走動。”

崔婉清心裡不覺一鬆,曉得自己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前世裡的活閻王,身邊美女如雲,她本能的,對這種事情就有些敏感。

但看着齊玄輝坦坦蕩蕩的神色,確有其事的言談,還真是自己想多了呢

崔婉清面上不禁一紅,含笑嗔道:“你還能不能再想的遠些?”

“我現在都還沒及笄呢,棠兒比起我來,又要小上個幾歲,我倒是想幫着她尋個好人家,奈何那些十歲出頭的公子爺們,都還沒定性呢,我又又怎麼敢這就給她定下?”

齊玄輝一聽這話,也樂了,“嗨,我不過就這麼一說,想着你將來是堂堂的良王妃,王妃親自幫她說親,那自然又不一樣些,倒還真沒想這麼多。”

崔婉清暗道一聲慚愧,也是忍不住的笑,兩人就這麼膩膩歪歪的,不覺又拖了許久,終是戀戀不捨的分手,各自回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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