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頭,能聽見我說話嗎?”
楚歌身上飄着淡淡的冰寒氣息,任由着帝火侵蝕,他也無所畏懼,至於額頭上冒出來的汗水只是因爲他此時很緊張罷了。他以萬古寒氣護住了白鶯體內的經脈,寒氣的確可以抵抗帝火的侵蝕,可並不代表它能減輕白鶯的痛苦,相反,要將那三條元脈徹底打通,她就必須要承受住寒氣與帝火帶來的痛苦。而這種痛苦便是楚歌也只體會了其中的一種罷了。
所以他確實非常緊張,如果白鶯不能承受住這段漫長的時間,所謂的修習天宇殘卷,所謂洗經伐髓,以及李老千辛萬苦煉製出來的重元丹,所有的一切那還有什麼意義?
更重要的是,他實在不想失去這麼一個好徒弟。
小姑娘此時的臉色很是悽楚,這個時候對她而言,意識模糊了反而是件好事。她輕輕皺了皺黛眉,算是回答了楚歌。
楚歌長長地吐了口濁氣,眼眸中露出了絲決然之色,寒冰一指點在了小姑娘的氣海之中,便是以萬古寒氣引導着帝火朝着那黯淡無光的三條經脈進發。
身後傳出來的悽慘叫聲,聽得陸司衣心頭髮顫,她緊咬着下脣,勸服着自己不要回頭,她害怕因爲自己的不忍心而影響到了他們。因而,她只得強打着精神,觀看着天空中那場令天地都爲之變色的戰鬥。
陸司衣是妖族中爲數不多的幾個知道李老真實身份的人,看着這個老傢伙此時露出了自己的真實面容,心裡卻是不由得泛起絲酸苦。即便是全盛時期的你又如何能同時抵擋得住三名星丹強者?陸司衣緩緩閉上了雙眼,她雖有能力去參加那場戰鬥。但是自己若不在這裡維持着陣法,這些帝火早就竄了出去將這座山點了燃,更何況殿下現在正處於關鍵時刻,總得要留個像樣的人在她身邊看守着。
想到這,這位嫵媚婦人的嘴角露出了絲微嘲的笑意。這些書山學生所謂人類的未來頂樑,不過也只是一羣有賊心沒賊膽的小崽子罷了。奪取帝火火種?愚蠢!
暗侍衛個個都是族中好手,但畢竟數量有限,又如何能抵擋得住那些天之驕子?從門外的街道往裡瞧,除了那道火柱之外一切都是黑乎乎的,如同是地獄的入口般令人心悸。
好在門口那個凶神惡煞的門房此時正與院長們打得不可開交。但那些率先抵達這裡的學生竟也沒有人敢去當這個出頭鳥。實際上這樣尷尬的情況並未持續多久,那些潛伏在暗處的人看見了一個人緩緩走上了臺階,月光透過厚積的雲層照在來人的臉上,那是個面容冷峻剛正的青年人,他挺着胸。下巴微揚,看人彷彿永遠都是俯視着,給人的印象便是個驕傲自大,不懂世事的蠢鬼。但這不過是表面現象罷了,即便在他那位偉大的師尊面前時,他也很少低頭,子路是個驕傲的人,這是本性。與他的實力身份無關。
子路不是第一個來到這裡的人,但他是第一個敢走進大門的人,他要殺楚歌。所以來了,哪裡會有那麼多畏畏縮縮以及不必要的顧忌。
“這些年書山的確沒落了,那些小子明明來了,卻遲遲不敢現身,反倒是讓你這西陵之人搶了先。”
陸司衣看着不遠處那個負手而立的青年人,淡淡諷刺道:“怎麼?你這第二子也對帝火感興趣麼?”
子路整理整理了番衣衫。看着眼前的嫵媚女子,朝着她微微拱了拱手。算是行了一個晚輩之禮,只是他那微揚着的下巴讓人瞧了極不舒服。所謂的禮數看起來便不怎麼誠懇。雙方都知道彼此的身份,倒也免去了不少麻煩猜忌。
子路當然知道陸司衣的大名,可以說,妖族的星丹境強者他都認識,好在眼前這位不在他所顧忌之人的名單之中。
“我對帝火沒有興趣,想要憑藉外物變得強大的人都是些蠢貨,這也正是他們永遠只能被我踩在腳下的原因。”
子路很平靜地將這番話說了出來,他向來不愛說謊,這便是他心中真實所想,也沒刻意掩藏的意思,即使他很清楚,外面那些人能聽見自己所說的這番話。
陸司衣聞言卻是笑了出來,那對桃花眸子中少有地露出絲讚賞,說道:“西陵子路果然是比傳聞中還要驕傲,只是既然不爲了帝火,那又是爲何呢?”
“我要殺一個人。”
女子怔了怔,自然知道他不是來殺殿下,除了瘋子以外,沒有哪個人類想要對殿下不利。於是,自然而然地,她想起了楚歌,想到了這位年輕的太傅大人他寫下的那篇言論。
她嘆了口氣,子路的行事風格極爲簡單狠厲,一切以教會的利益作爲根本,這一點倒是與他的那位師尊很像。
“你過不了我這裡。”
陸司衣是星丹強者,雖是初期境界,她仍然有足夠的本錢說出這句話。更何況,她面對的僅僅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年青人,即便這個人在青雲榜上排名第三。
子路沉思了半晌,然後才擡起頭直視着眼前這位嫵媚婦人,眼中一片清明。
“換做是以往,我或許是真的過不了,但現在您爲了不讓帝火失控擴散還在主持着大陣,我若要衝進去殺人,想必您也分不出太多心思來對付我。因爲,陣法一旦失控,公主殿下恐怕會第一個遭到反噬,我想……這應該不是您想看到的。”
子路沉着的說出了這番話,令得陸司衣的表情變得沉重了下來,這個年青人竟是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可怕許多,僅僅是這麼一小段時間,他便能發現那個被自己隱藏得極好的陣法以及分析清楚了眼下的局勢,實在很難讓人不佩服。
這次她並未開口,而是直截了當地選擇了進攻,她知曉自己分不出太多力量,甚至真的就阻止不了他。但陸司衣亦然選擇了這麼做,無論是李老或是她都非常清楚,他們不一定非要戰勝敵人,只要拖延住足夠的時間就好。至於結果如何,一切,只有放在那位年青的太傅身上了。
星丹強者的一擊何其可怕,一掌之下,草木翻飛,一道虛無巨大的掌印夾雜着無可匹敵的威勢向着那道並不高大的身影拍了過來。學院外有人見着了此幕,不由暗暗慶幸自己沒有當這個出頭鳥,誰會想得到那位容顏絕美,風情萬種的婦人竟是一名星丹境強者。
慶幸之餘,自然是有着人看好戲,他們倒要看看這個西陵人究竟有什麼本事,竟敢如此囂張狂妄。
子路沒有躲,他只是面無表情地深處了自己的右掌,而陸司衣那看似可怕的掌風竟是在到來之際泯滅不見,就如一片青葉落入了水中般,又能泛起多少漣漪。
子路向前踏出了一步,似乎並未發生什麼特別的事情,於是他邁出了第二步,學院裡一片安靜,蟬兒想必也是在休息了,沒有發出煩人的知了聲,唯有那道火柱刺破雲霄的轟烈聲還不絕於耳,聽着那道聲音,陸司衣的腦中一片迷茫,雙眼毫無焦距地望着前方,整個人就如失了魂一般。
於是,子路就這樣面無表情地與他擦肩而過,向着火柱走去。
這一幕異常詭異,觀察着此間的許多眼睛,皆是覺得後背微微一涼,滿臉不可置信。自始至終,那個西陵人都未發動攻擊,若要說有什麼特別的動作便是先前那軟綿綿的一掌,可這個動作本身就不特別,那麼這名星丹強者爲何就讓了路?
這些人心裡猜想着這些問題,但有人卻天生就不愛思考問題。
一顆流星劃破了夜空,掠過了陸司衣的肩膀,在她肩上留下了條血痕,最後落到了子路身前,擋住了他的去路,激起了滿地煙塵。
那是一柄長劍,劍身三尺,通體金黃,柄端鑲嵌着一顆巨大的晶瑩鑽石,看着極爲貴氣,似乎用土氣也可形容,此劍看似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劍鋒不利,殺氣不足,無論如何都算不上珍品。但有一點卻是不得不承認,這柄劍非常囂張,雖不知道這樣的情緒從哪裡來,但不知爲何,便是那些事外之人見着此劍心裡都會莫名生出要踩他幾腳的衝動。
肩頭的痛楚讓陸司衣驚醒了過來,當她發現子路已經越過自己時,她的瞳孔才微微一縮,額上不由冒出了冷汗。爲什麼?自己爲什麼會在先前那麼重要的時候走神?高手的交鋒之中,出手大意便是最大的忌諱,更何況是走神?如果子路當時提劍刺向自己的心臟,那又會如何?
陸司衣恍然醒悟,後背已是浸溼了一片,她急忙轉身,看見的卻是沉默不語的青年背影,以及擋在他身前那柄渾身珠光寶氣的長劍。
“西陵教會不是向來以正大光明作爲行事宗旨麼?堂堂青雲第三的子路竟然也會做出此等乘人之危,偷雞摸狗的事情,嘖嘖……實在是令人佩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