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見着李老如此狼狽,非但沒有表現出絲毫關心,反而是極有默契地笑出了聲,張衡見狀也忍不住打趣道:“堂堂五品丹師李無名,居然炸爐了,就算您老知道我要來這裡,也不必弄出這麼大陣仗來歡迎我吧。”
李老狠狠剮了他一眼,心想這姓張的人都是一路貨色,沒大沒小,所謂上樑不正下樑歪大概便是這個道理。
楚歌嘴角的笑容一閃即逝,自己可沒這麼大的膽子敢得罪他老人家,畢竟李老算是自己的半個師傅,以後還得在他手下學習煉丹呢。不過他倒也好奇,李老的技藝手法他可是見識過,別說是炸爐,便是連最基本剔除藥根殘物都可以做到幾乎完美的地步,這究竟是煉製的什麼丹藥,引起了這麼大的反應。
“引雷丹,四品丹藥,可惜只成了兩顆。”
李老將手中那裝着引雷丹的玉瓶放到了石桌上,關於炸爐一事似乎終究有些掛不住臉面。堂堂五品丹師居然發生了這樣的糗事,若真傳了出去怕是要遭人笑話了。
因而,李老在向楚歌解釋了藥性以及服用方式後,他便逃也似地離開了這裡。張衡看着楚歌,皺眉問道:“你體內的寒氣明明已經極爲厲害,如果再用此丹修煉雷霆之力,反倒是落了下乘,此事不妥。”
楚歌笑了笑,他自然擔心張衡想的什麼。修煉者的星元有屬性之分,有的人獵取天地靈物於體內,有的感悟五行,還有的便是藉助藥物之力進以修煉。而引雷丹便是其中一種,此丹對於修煉雷霆之力的修煉者效用一絲極好。當然,所謂貪多嚼不爛。楚歌明白這個道理,況且就算他真有別的想法,難道天雷還比得上自己體內的萬古寒氣?
“山人自有妙用。”
楚歌向着李老逃去的方向告了一禮。便開始指導白鶯控制帝火。凡事熟能生巧,這控火之術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練成。此事雖然早就傳了開。張衡也得到過確認,可真正見着那兇猛可怕的帝火被這位妖族公主掌握時,他也已然忍不住感嘆,一個月的青雲大會自己恐怕又要多一個強敵。
晚飯時,石桌上只有三菜一湯,竟無半點葷腥。陸司衣的廚藝自然是無可挑剔,可她既然領命負責殿下的衣食住行,這膳食一道上也算做得極有心思了。大魚大肉對殿下的身體實在不好,當然,這也並不代表每天都要逼着她不準吃肉,至少關於師徒二人偷偷跑出去吃牛肉麪時,陸司衣向來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或許是吃慣了這樣的清淡口味,師徒二人倒也沒覺得什麼,張衡提着筷子懸在了半空中,不過小菜豆腐、青椒豆尖,看上去實在沒有多少食慾。最後他收回了筷子,淡漠地看着心滿意足的兩人。嘴角微抽着說道:“我今天正式成爲了這裡的學生,你們……難道就沒打算好好慶祝一番?”
師徒二人相視一眼,卻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兩人習慣了這種清淡生活,壓根就沒有想到這茬。
“麪館應該還沒有關門,要不……”小姑娘看了眼前的豆腐湯,然後又小心翼翼地瞥了楚歌一眼,要想出去吃點好的,可得先把陸司衣對付了才行。誰知,她話還沒有說完,張衡便惱火道:“面面面……又是牛肉麪,我現在聽到這三個字就一點胃口都沒有。”
張衡四顧盼了盼。這才挑着眉尖說到:“你們知道拜月樓麼?今晚,我請客!”
師徒二人相顧一視。看着此時拍着荷包滿臉豪氣的張衡,立即便嘿嘿笑着眼珠子直打轉。滿腦子想的都是如何對付陸姨,惹來了今晚的東家一陣鄙視。
拜月樓位於書山東南方向,距天道學院不過兩裡地遠,樓址也是處於這山頂上的鬧世之中。因其裝修華貴,食物珍饈絕美的緣故頗受學生們歡迎,當然受歡迎的原因也不止這一個。山頂裡沒有青樓那等蝕骨*地,最主要的原因便是山規當前,饒是拜月樓的那位神秘幕後老闆也不敢去觸碰那等禁忌,但他卻是從外界帶了許多姿色妖嬈的歌姬舞妓回來,雖只是些賣藝不賣身的平常女子,但那些在此地消遣的學生難免會趁着杯盞微搖、觥籌交錯間揩揩油佔佔便宜什麼的。
這個度把握得非常好,這些女子保持着底線,卻也是放得開,不至於因爲被佔了便宜就要尋死覓活的。因而,那些家底殷實的所謂才子們都願意來此消遣,這拜月樓的消費雖是極爲昂貴,但生意卻從未冷清過。
天宇學院裡冷冷清清,師徒二人平常修煉都極爲刻苦,就算偷閒也最多去百花巷裡吃碗牛肉麪,或者門外那個小攤上端碗涼粉回來,坐在石階上傻呵呵地看着路上行人來來往往。他們本就少與書山之人打交道,如何又知曉這拜月樓的大名,否則,以楚歌的性格哪會帶白鶯來這種地方。
站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楚歌牽着白鶯的小手,擡頭看着這棟裝飾華貴,卻處處花花綠綠的古香大樓,不忍皺眉,心裡亦是隱隱有些不好預感,這該不會真的是那種地方吧?而白鶯則是顯得自然許多,睜大着眼睛四處望着,滿是好奇和淡淡的興奮。
張衡看着這猶如土包子進城的師徒二人,不禁無奈,以你們兩個的身份,就算是將這棟樓包了,又有哪個敢說聲不是?
正想着,他便如往常般走到了門前,塞了一張銀票在他手裡後便讓他領着自己去先前訂好的房間。誰知那平日裡賊眯眯的小子此時卻連連將銀票塞回了張衡手裡,滿臉爲難。
“這是什麼意思?”張衡微愣,旋即臉色沉了下來。
那小廝看了看裡屋,慌忙擺手說道:“張少爺,今晚樓裡被人包了,您……您那房間也不例外。”說到這,他的聲音便越來越小,到最後竟如同蚊囈,心害怕得罪了這位年輕的公子哥,當然,包樓的那位也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人物。
張衡大怒,心道自己今天拍着胸脯說要請那師徒吃頓大餐,誰料想到,拜月樓被人包了,竟連自己提前訂好的房間都沒有放過,此事好生丟面子。他咬了咬牙,卻不想對這無關人員發怒,但總歸是要討個說法。
“誰這麼大的膽子,撒尿都撒到我頭頂上了?”
張衡冷笑,迎客的小廝心裡暗暗叫苦不已,卻是不敢胡亂說話,只是微埋着腦袋大汗直冒。而正在此時,一名身着紅裙輕紗的美麗女子卻是含笑款款而來,向着三人微微一福之後,這才站往一側,讓開了主道做了個請的手勢。
“三位,我家公子有請。”
楚歌微愣之後,這才向前苦笑說道:“要不換一家吧,我真的只是想好好吃頓飯而已。”
“有我罩着你,怕個鳥!我倒要看看,是誰這麼大的脾氣,連我訂好的房間都敢佔。”說到這,他才冷冷瞥了眼紅衣女子,冷笑道:“素衣姑娘,你們拜月樓這店子當真是大啊,事先訂好的雅間未經本人同意,還有轉出去的道理麼?”
女子聞言只是微埋着腦袋保持謙恭,不開口反駁,張衡冷冷瞥了他一眼,這才負手擡頭大步走進了拜月樓。楚歌牽着白鶯苦笑着向那紅衣女子告了聲歉意之後,這纔跟了進去。
拜月樓當真無愧書山第一樓的榮稱,修得大氣不說,這內裡的裝潢更是令人歎爲觀止,進門一張寬約三丈的赤紅血頂地龍自門方綿延到內庭入口,而這段距離便是有百丈之長,而這大廳的範圍便可想而知了,廳中有一假山庭院,水流經過山溝淺壑流淌至下方的清潭,一路叮咚,絲毫沒有湍急嘈雜之意,反而多了幾分閒適空靈。
大廳上有大量月光石雕琢而成的吊燈,下有水晶所鋪的寬大舞臺,牆上所掛字畫皆出於名家大能之手,極品檀木桌椅無規則地安置於大廳各處,客人用餐之時皆有屏風半遮,臺上美人長袖善舞,內裡才人撫琴悠悠,這一幅景象當真是令人眼花繚亂,渾然忘記了這拜月樓說到底只是個吃飯的地方。
當然,這所謂窮奢欲極,豪華典雅不過是楚歌眼裡看到的罷了,張衡與白鶯二人只是表象得無比平靜,似乎這拜月樓與那家小麪館並沒有什麼區別。注意到了這點,楚歌纔不免臉頰微紅,尷尬地咳了兩聲,無奈自己經過了那麼多大場面,骨子裡竟還是個*絲。
一曲漸終,舞姬向着臺下的觀衆嫵媚一笑,微微屈身告了一禮之後,這次退至了幕後。這裡的食客都是些讀書人,先前不過藉着雅興吟了幾首詩詞,邀了幾杯濁酒,見美人離去,都是頗有風度地起身淡笑着鼓了鼓掌。
掌聲漸息,小廝入廳撤去了屏風,直到此時,那些年輕的學生才注意到了站在假山旁的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