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地夫子的見證下,葉靈兒與天宇結爲了夫婦,可惜二人新婚不久,天地大戰便以開啓,更未有子嗣誕下,一個傳人對他們夫妻的意義來說就可想而知。
沒有人注意到,這位高高在上掌管書山風雨八方的聖人,此時竟咬緊了嘴脣,那是個很小的動作,若不能讀出潛藏在那對冰魄湖底的情緒,自然不會有人知道這個動作意味着什麼。
簡墨天生慧眼,但他也沒有膽大地去揣摩解析聖人的心思,只是驚鴻一瞥心中已然訝異,急忙底下了腦袋。
張衡臉色蒼白,身體微一搖晃便緊緊地閉上了眼睛,欠債嗎?你究竟欠了那個叫墨守的多少錢?我就算砸鍋賣鐵都會幫你還上。想到那傢伙類似於調笑的囑託,張衡此時卻笑不出來。
“夫子,你不是夫子嗎?怎麼會救不了先生,先生究竟怎麼了,怎麼了……”
白鶯從妖帝背上跳了下來,她的傷勢很是糟糕,只怕回到天災森林也很難短時間恢復過來,先前雖有白長空幫她穩住了傷情,可此時她走起路來身體也有些搖晃。
與這位小姑娘相較,夫子就如一座小山般高大,面對着這樣一個巨人,那丫頭竟然捏着拳頭狠狠地砸在這位老人的腿上,一對明亮乾淨的眸子煙雨迷濛,小虎牙咬着緊緊咬着嘴脣,一絲血線沿着嘴角流了出來。將她的臉頰映得更加蒼白無力。
“先生怎麼會死,你騙我!”
一道道如同悶鼓般的聲音傳出,拳頭揮起來的時候更加用力。如若不是她哭得梨花帶雨,如同秋風般悲涼。定會有人這是小姑娘向老人撒嬌。當然,這老人如果不是夫子,恐怕那些道如同驟雨急風般的拳頭足以幫他將另外一隻腳擡進棺材。
妖帝看着自家閨女的舉動以及那陣哭聲,錯愕之餘也沒嘗試着去安慰什麼,世間沒有誰比他更加了解白鶯的性子,這孩子從七歲開始就被他母親丟到了天災森林裡一處險地去歷練,那孩子就算傷痕累累最多也一個人坐在篝火旁抱着小腿埋着頭委屈,至於哭。妖帝也不記得這丫頭上一次哭是什麼時候了。不過能確定的是,這是她生平第一次哭得這麼令人心酸。
“誒……你這小子要是沒死,我一定會讓你吃吃苦頭。”
白鶯的哭聲便如一把把尖刀般刺入妖帝心裡,所謂女兒就是父親的心頭肉,這句凡間俗語可是不假。
見到白鶯愈加無禮的舉動,院長們的表情也變得難看起來,楚歌生死對他們的意義都不大,書山從來不缺有天賦實力的學生,自然不在乎少一個,更何況。當那少年走進天宇學院的那一刻起,他們就沒將他看作過書山的學生。
夫子對於世人來說是如同神明般存在的,這一點即便在這些天地大能的眼中也不例外。妖帝何等囂張跋扈,見了這位老人還不是得恭恭敬敬發自內心地行一個晚輩之禮,而他在院長們的眼中形象便更爲高大了,守護了書山數萬年的老人,便是整個天書大陸真正的神明,這一點恐怕也只有生活在這裡的人們才能體會得到。
當朱仲由面色鐵青,想要開口喝止白鶯的無禮舉動時,目光卻是恰巧與夫子相匯。這位老院長微微一愣,旋即乖乖地退了回去。而衆人見此也不敢再開口多言。
哭聲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那些道如悶鼓般的拳拳到肉的聲音逐漸變慢變小。直到秋風也被趕跑,老人才手掌輕輕搭在了小姑娘圓鼓鼓的腦袋上。他的手掌很寬大,乾瘦的手指雖未至枯槁,但歲月還是在那長輩上鐫刻了一道有一道抹不掉的痕跡,當那隻與先生一般同樣溫暖的手掌搭在她腦袋上的那一刻起,白鶯的動作才漸漸停了下來。
老人那對不曾渾濁過的眼瞳裡愈發黯淡,萬年前他未能救回自己的徒兒,如今也未守護住自己的徒孫,自己這個師祖當得可真有些失敗。他的臉上露出抹苦澀,旋後看着小姑娘輕聲說道:“抱歉……”
這句抱歉只是對白鶯所說,他沒能救回她的師父,一道柔和的光芒漸漸將小姑娘包裹,興許是哭累了,這道光芒便如一張軟綿的暖牀一般,很快便讓她沉沉睡了去。
夫子將重傷昏迷的白髮隨意放在了地上,便抱着小姑娘放到了妖帝懷裡,看着這位統領百萬裡妖域的男人,淡淡說道:“她的傷勢暫時不會有什麼問題,剩下的,等你回到天災森林後再細心去調理吧。”
壯碩男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看着懷中熟睡的丫頭,微微嘆了口氣。
不過僅僅是片刻的時間裡,老人臉上的複雜情緒便如同被刀刻了一般,變得凜冽鋒利,他的目光掃過在場所有人,冷冷說道:“書墓空間徹底崩塌,異魔王已然逃脫,大事將行,天地浩劫已然到來,如若有人在此時存有異心妄圖生事,無論身份地位,凡老夫所見,必殺之!”
此話一出,全場死寂,西陵教會的帶隊老主教一聞此言便覺得如同身至冰窖一般,面色變幻過後也不敢多言。他很清楚夫子這句話是對說的,教皇陛下對聯盟一事本就沒有幾分意願,聯盟雖對兩族大計是有着推進作用,但站在教會的角度上來講,此事必定對他們的利益造成不小的影響。
當初擬定聯盟計劃的起因便是異魔域的封印鬆動,所謂聯盟也不過是防患於未然,一旦此事成真,教皇的話語權定然會被分割降低,身爲當事人,其實是很難容忍這種事情的。雖說派遣西陵七子前往了書山,但關於聯盟的具體計劃,還是得由老主教出面解決,說白了,教皇的潛在意思便是想讓他從中作梗。
可如今,異魔王出逃,夫子又親自主持聯盟撂下狠話,他就算背後有着教皇撐腰,也不敢再亂來了。
所謂屋逢偏漏連夜雨,這些大人物們還未將異魔王出逃的消息消化完,書山上空便隨着一聲輕響便豁然破開了一個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