耐心的等李羿忠和盧悅哄好了那兩位老爺子,這兩位纔將衛燃和穗穗以及兩位老爺子介紹了一番,順便也說明了邀請衛燃不遠萬里過來的用意。
“請這位小先生幫瘋阿叔尋根?”
這兩位老爺子隔着楚河漢界對視一眼,臉上都露出了明顯的狐疑之色。
“衛先生,這是你的相機?”李銘華卻在重新轉過臉的時候換了個話題。
“算是我的吧”
衛燃點點頭,“是一位參加過越戰的美國記者的遺物,這算是他付給我的佣金。”
“就係上排出新聞𠮶個美國記者,我哋仲傾過。”剛剛在泡茶的李羿忠嘴裡又冒出了一句衛燃和穗穗聽不懂的粵語,順便也給每個人的杯子裡都續了一杯茶。
李老爺子和盧老爺子卻因爲這句衛燃和穗穗聽不懂的話臉上都有了莫名的笑意。
“你來說還是我來說?”李老爺子朝坐在對面的盧老爺子問道。
“你來,你來。”盧老爺子說着,已經開始收拾棋盤了。
“我的父親,他的父親。”
李老爺子指了指對面的盧老爺子,“還有那位瘋阿叔,他們都是榮民,你們知道榮民嗎?”
“知道”衛燃點了點頭。
“我的外公算是個不大不小的軍官”
李老爺子說道,“也是藉着他的幫忙,我的父親早早的便退伍從商,並且很快就有了我。”
說着,李老爺子再次指了指對面的盧老爺子,“他的爸爸也是個不大不小的軍官,而且是帶着妻子來苔的,也是很快就有了他。”
說到這裡,李老爺子嘆了口氣,“但是瘋阿叔不是,他是49年5月,被潰退的18軍殘部強徵的挑夫,負責往金門送彈藥。
50年的時候,他以榮民的身份被分配去花蓮開採大理石,直到57年,這才因爲身體原因被送回了苔南。”
“後來呢?”穗穗忍不住追問道。
“後來就是63年了”
盧老爺子接過了話題,“瘋阿叔用他攢了十年的積蓄問本地的一位漁民買了條小舢板。計劃偷渡去福建。”
“但是就在他出發的前夜,他還是被賣他舢板的漁民舉報了。”
李老爺子嘆息道,“那時候是戒嚴時期,抓到他的長官在審訊的他的時候,用他那把大刀切掉了他的半個腳掌,然後丟到了榮民醫院的門口。”
“當時我父親就在榮民醫院工作”
盧老爺子跟着說道,“他看瘋阿叔可憐救了他一命,李叔叔,也就是他父親,還給他買了一輛曰本三輪摩托讓他有了個生計。”
“從那之後,他就一直在榮民醫院門口和我們兩家門口擺攤。”
李老爺子繼續說道,“這一擺,就擺了三十多年。我和老盧都是他看着長大的。
後來我開了照相館,老盧開了診所,瘋阿叔就在我的照相館和他的診所門口擺攤。
再後來我兒子和老盧的兒子開始讀書,他又去那倆孩子的學校門口擺攤。”
“他再沒有回過大陸嗎?”衛燃忍不住問道,“我是說87年開放探親之後。”
“回去過”
李老爺子嘆息道,“還是我父親出的錢,是我帶他回去的。瘋阿叔去了長沙,在湘江邊磕了頭,帶了一壺湘江水回來的。
當時我們一共也只在長沙待了兩天,他回來之後大病了一場,從那之後就再也沒回去了。倒是每年都會抽春節前後的一個月,去其他的城市擺攤。”
說到這裡,李老爺子起身,走到這間照相館的最裡面,取下了那臺固定在三腳架上的賓得672相機放在桌子上。
緊接着,他又打開了靠牆的一個玻璃展櫃,從裡面拿出了一本相冊掀開,指了指其中一張幾乎佔據了這一頁相冊全部面積的照片,接着又拿起了剛剛取來的賓得672相機,“98年的冬天,我買下了這臺相機,但是卻沒想到,它拍下的第一張照片就是瘋阿叔人生的最後一張照片。”
先是看了眼那臺帶有大量使用痕跡的相機,衛燃接着又看向了那本相冊裡的照片。
那是一張足夠大的彩色照片,照片裡,一個看着格外蒼老的老人癱坐在路邊。他身後,還能隱約看出來“老申城照相館”的招牌。
一個看着不到三十歲的男人正從背後扶着倒地的老人,同時,還有一個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背影正在給他扎針施救。
“這是我”
盧老爺子指了指照片裡穿着白大褂的背影說道,“當時我的診所就在他的照相館對面。”
“是什麼病?”
衛燃看着照片問道,這張彩色的照片足夠清楚,清楚到他能看到那位老人嘴裡尚未來得及嚥下的油炸臭豆腐,以及他手指頭上的油光,更能看到他臉上的痛苦,以及藏在痛苦中的期待。
“心梗”
盧老爺子嘆息道,“我沒能救活他,在給他辦理了後事之後,我就把診所關了,開始賣滷肉飯和臭豆腐。”
“這件事不怪你”
衛燃嘆了口氣,轉而問道,“他的大刀還在嗎?如果在的話,我可以看看嗎?”
“你真的能找到他的家人?”李老爺子問道。
“最起碼讓我試試”衛燃平靜的答道。
“羿忠,帶他去看看吧。”李老爺子擺了擺手。
“謝謝您的信任”衛燃說着,已經放下茶杯跟着起身。
“你要是真的能找到瘋阿叔的家人”
李老爺子拍了拍桌子上那套裝在包裡的東風相機,“這個就送給你當做謝禮吧。”
“這就不必了”衛燃說道,“先帶我去看看那把大刀吧。”
“和我來吧”
李羿忠招呼了一聲,帶着衛燃等人穿過這座照相館最深處的後門,來到了一座並不算很大的院子裡。
這院子裡只是簡單的種了一些花草,對面卻還有一座兩層的建築。
“我祖父買下這裡之後,把前面的門面改成了照相館,後面這裡是他居家的地方。”
一邊說着,李羿忠帶着他們穿過了院子,接着又穿過了一道門。
這道門的後面是一間車庫,裡面停放着的是,卻是一輛保養的格外精細的銀白色奔馳轎車。
“這是一輛好車”卡堅卡姐妹少有的異口同聲的發表了同樣的評論。
“你們認識?”衛燃和穗穗換上俄語問道。
“奔馳S123”安菲薩說道。
“而且是一輛300D”
安菲婭跟着說道,“我們的媽媽以前就有這樣一輛旅行車,我們甚至是用這款車學會的駕駛。”
“很好開嗎?”穗穗追問道。
“開不壞”卡堅卡姐妹再次異口同聲的給出了完全一樣的回答。
“這臺車比我爸爸的年紀都大”
李羿忠招呼着衛燃等人沿着車庫一側的樓梯一邊往二樓走一邊解釋道,“那是我的祖父開始經營照相館的時候,我的曾祖父買給他的。”
“這輛車現在還能開嗎?”穗穗好奇的問道。
“能開”
盧悅笑着說道,“但是阿忠的駕駛習慣蠻差的,所以李阿公從來不給他車庫大門鑰匙。”
說話間,衆人已經跟着李羿忠來到了車庫的二樓。
這一層有一半的空間是個種滿了花草的露臺,而在剩下的這一半空間卻是一間似乎主要以維修相機爲主的工作室。
不過,在這間工作室緊挨着樓梯的邊角處,便停着那輛他們在照片裡見過的大發牌SB7三輪摩托。
這輛被搬到二樓,而且因爲被墊起底盤所以三條輪胎懸空的摩托甚至還大致保存着照片裡的模樣。
深藍色的塗裝細看之下難以避免的帶着歲月的斑駁,貨鬥右側和車尾,還各有一個可以支起來當做簡易小桌的長條木頭板子,並且分別掛着一條等長的木板凳。
而在貨鬥左側的頭尾,各有一根手腕粗細,一米五長度的竹竿。
這兩根竹竿上,各自掛着一盞帶有綠色燈罩的照明燈,竹竿之間便是那塊寫有“長沙的味道”的白布。
在這三輪車的貨鬥裡面,靠近車頭的貨鬥內側,額外焊接在這裡的金屬箱子裡裝着兩塊給照明燈供電的鉛酸電池。
在它的右側,除了固定着兩個滅火器之外,還固定着一把足矣遮住車身以及周圍一圈的白色太陽傘。
而在左側把角,一個並不算大的鐵皮箱子裡摞着約莫十幾二十塊12孔的蜂窩煤,裡面還放着諸如火鉗之類的工具。
在這裡面,似乎便放着那把滿是豁口的大刀。
沒有急着抽出那把大刀,衛燃繼續打量着這輛三輪摩托的貨鬥。
緊挨着裝有蜂窩煤的箱子,便是一個用螺絲固定在貨鬥地板上的鑄鐵蜂窩煤爐子。
它的火門都緊挨着貨鬥側板,並且在側板對應的位置開了個足夠大的口子來方便操作。
這爐子上不但架着一口形似高壓鍋的不鏽鋼小鍋,而且周圍還有一圈似乎用鐵皮油桶製作的護板。
護板的外面,貨鬥右側的空間放着幾個鐵皮暖壺。那護板外還用紅色的油漆字寫着“熱水免費”的字樣。爐子的另一邊車尾的方向,兩塊包着不鏽鋼鐵皮的木板蓋住了貨鬥剩餘的那一半面積。
在得到李羿忠的允許之後,衛燃輕輕掀開了第一塊木板,
這下面是個帶蓋帶篦子的搪瓷湯桶和一個木頭箱子。
那湯桶裡面放着竹子做的夾子和竹笊籬,而那箱子裡,放着的卻是一個個比巴掌略大一些的白色搪瓷碟子,在箱子的邊緣,還固定着四個裝有一次性筷子的竹筒。
再掀開第二塊木板,這裡面同樣放着一個箱子一個湯桶。
這一次,箱子裡是一個挨着一個,外面套着一層竹筒的玻璃罐頭瓶子,其上還貼着白色的醫用膠布,並且寫着諸如“蔥花”、“香菜”、“辣油”之類的字樣。而在那個湯桶裡,則放着一個長柄的木頭勺子。
輕輕釦上這倆能嚴絲合縫對在一起的木頭板,衛燃繞到了車頭的位置,在這輛三輪車的座椅上,便仔細的迭放着他曾在照片裡見過的那條圍裙,除此之外,在車身左側貨斗的外延,還用鐵絲牢牢的綁着一個透明的塑料桶。
這塑料桶被切掉了上半部分,剩餘的一多半,裡面散落着一張張不同面額的鈔票和各種花樣的硬幣,甚至他還在裡面看到了幾張上一個版本的人民幣。
見衛燃看向自己,李羿忠解釋道,“瘋阿公其實我們該叫他阿祖的,他過世之後,我的阿祖出錢操辦了的他的喪事,他這輛車子也就留在了我家。
他走之後沒幾年,我的阿祖也過世了。
在他臨終前,他囑託我爸爸把他送回韶官祖籍安葬,順便也儘可能幫瘋阿公尋根並且送他回去。”
“爲什麼是交給你的父親不是交給你的祖父來做這件事?”穗穗好奇的問道。
“這個.”
李羿忠尷尬的撓撓頭,“我聽我爸爸講,他說是因爲那時候我阿公還在混幫派,覺得他.不太值得託付,大概.大概是這樣吧。”
一邊說着,李羿忠還指了指牆上掛着的一張照片。
在這張照片裡,年輕的李銘華老先生穿着花襯衫喇叭褲和尖頭皮鞋,頭上則是染成了金色的披頭士髮型並且戴着一副蛤蟆鏡,在他的嘴裡,還叼着一顆粗大的雪茄。
不僅如此,他故意露出來的那條大花臂還拎着一臺初代的賓得6x7大單反。
如此“大全套”再配合他身後那臺擦拭的格外乾淨的“大奔”,即便他們這些後輩如今看來,也不難猜測這位年輕的時候是有麼的.
額.
衛燃和穗穗對視了一眼,甚至卡堅卡姐妹都對視了一眼,並且四個人全都默契的想到了某位已經從良的阿拉赫先生。
季馬,此時此刻,這個名字足以當做形容詞來用,而且衛燃四人堅信這個形容詞足夠的準確。
“我阿公就是靠這一套追求到我阿嬤的”
李羿忠順便還指了指牆上掛着的另一張照片裡那位手拿話筒身穿豔麗禮服的漂亮女人格外惋惜的說道,“我阿嬤年輕的時候做過歌手的,要不是被我阿公拖累,她當年說不定有機會進滾石。”
“你最好別再講這種蠢話”
盧悅指了指隔壁低聲提醒道,“不然等下她老人家聽到又要和你阿公吵架了。”
“當我沒說”李羿忠連忙表示了撤回。
“聽起來你們家的家境似乎不錯?”衛燃說話間,終於緩緩抽出了那把大刀。
“多虧了我阿祖”
李羿忠慶幸的說道,“他跟着逃到島上之後沒多久就投身國際貿易賺了不少錢,不過他比較執拗,天天幻想着反攻反攻什麼的。
當然,這些都是我爸爸還有我阿公和我講的,我對他實在是沒有太多的印象。”
小五?反攻?
衛燃不由的暗自笑了笑,他很清楚,那絕對是小五進行的僞裝。
默契的淺嘗輒止了這個話題,李羿忠帶着衆人走向了落地窗外種滿了花草的露臺,在桌邊的涼椅上坐了下來,盧悅則從工作室的冰箱裡拿出了一些啤酒和小吃分給了大家。
趁着他們閒聊,衛燃卻在仔細打量着手裡的這把大刀。
它的刀身之上滿是大大小小的豁口,刀身最寬的位置還有個彈孔。
也就在這個彈孔的旁邊,清晰的刻着“程官印”這麼三個字。
程官印,這是那位瘋阿公的名字嗎?
衛燃暗自琢磨的同時,也將注意力看向了刀柄。
這把大刀的刀柄護手是黃銅材質,其上卻打着個稱杆樣式的長條戳記。
再看足以讓他雙手握持的刀柄,其上密密匝匝的纏着細麻繩,將整個刀柄和末端的圓環全都包裹的嚴嚴實實。
“我爸爸曾經拆開過刀柄”
李羿忠說道,“裡面只有兩片木頭夾着刀身,木頭上,一體的刀身上什麼特殊的印記都沒有。”
“刀鞘呢?有刀鞘嗎?”衛燃問道。
“沒有”
李羿忠搖搖頭,“這把大刀一直在裝煤的箱子裡放着。”
“所以所有的線索就只有這麼一個名字?”衛燃指着刀身上的“程官印”三個字問道。
李羿忠聞言點點頭,“好找嗎?”
“不好說”
衛燃嘆了口氣,想了想說道,“這件事不是一時半刻能找到的,如果你信得過我,我想把這把大刀帶回我的工作室進行一些專業分析。”
“這”李羿忠想了想,“我要問一下我爸爸的意見。”
“我等你消息”
衛燃說道,“放心,我不會破壞這把大刀的,但是有些分析工作只能在我的工作室裡進行。”
“我理解”
李羿忠說着,擡手指了指工作室裡的那輛三輪摩托,“需要把它一起帶過去嗎?”
“它就不必了”
衛燃搖搖頭,試着揮了揮手中的大刀說道,“我現在能簡單和你說說我的猜測。”
“什麼猜測?”李羿忠連忙問道。
“這把刀雖然現在的樣子悽慘了一些,但是打造它的鐵匠絕對是個老師傅。”
衛燃再次揮了揮,“這把刀的重心把握的非常好,握持和揮舞都非常順手,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人機工程掌握的非常好。”
說完,他着重指了指護手上的稱杆戳進說道,“以前跑江湖多用黑話也叫春典,南方的黑話叫春,北方的叫典。
但無論春還是典,在關於姓氏上的隱語基本上南北互通,就比如這稱杆,我猜代表的就是程姓。”
“你還懂這個?”穗穗好奇的問道。
“我也就天王蓋地虎的程度,只是前段時間調查抗聯老戰士的事情之後特意翻了些相關的資料。”
衛燃笑了笑如實答道,“如果不是刀身上的名字,我也想不到這些。”
“所以衛大哥的意思是”
“這位程官印,或者程阿公。”
衛燃用指甲蓋輕輕敲了敲斑駁的刀身,“要麼他自己以前是鐵匠,要麼他父輩有人是鐵匠。”
稍作停頓,衛燃繼續說道,“考慮到湘省的歷史,我更傾向於他有兄弟姐妹或許來了島上,他或許是故意被強徵,並且藉此登島來找家人的。
這把刀,也許是他想找的家人的遺物。”
“但是.”
“但是找了那麼久也沒找到”
衛燃嘆息道,“他或許動搖了,以爲他要找的人已經回家了,所以他想回去再找找看。
87年他回去之後,或許已經發現他要找的人沒回去,所以又回到了島上。
當然,這些都只是猜測。還有,你們知道這位瘋阿公的年紀嗎?”
“比我阿祖的年紀還要大一些”
李羿忠說道,“但是具體大多少,我爸爸還有我阿公都不清楚,我阿祖或許知道,但他也已經過世很多年了。”
“能說說你阿祖的情況嗎?”
衛燃順勢說道,“這或許對找到這位瘋阿公的家人有什麼幫助也說不定。”
李羿忠雖然不清楚這能有什麼幫助,但這老實孩子卻也沒多想,將他知道的全都簡單的複述了一番。
其中一些他不清楚的,甚至帶着衛燃下樓重新回到前面的店鋪,去找他的祖父李銘華來確認。
只不過,這位老爺子卻格外的警惕,不是表示不知道,便藉口自己年紀大了記不清了。
通過這些細節,衛燃倒是有了一絲絲的明悟,這位年輕時風流瀟灑,而且一直瀟灑到了孫子都出生了的老先生,他也許知道些什麼。
甚至他不排除這位在年輕的時候幫小五暗中做過些什麼也不一定。
想到這裡,他也就不再多問,只是客氣的謝過了這位老先生之後,跟着李羿忠又回到了車庫的二樓。
“這把大刀我能暫時帶回住的地方嗎?”衛燃在重新見到那把大刀的時候問道,“我想再研究研究”。
“當然可以”
李羿忠這次倒是答應的無比痛快,“不過今天你們纔來,不如好好休息一下吧,等下我們帶你們去周圍逛逛,順便找地方解決一下晚飯。”
“客隨主便,都聽你們安排。”衛燃微笑着應了下來。
“既然這樣,我們先回悅悅家的旅館。”
李羿忠說着,已經拿起那把大刀,塞進了之前背那套東風相機回來的揹包裡,將其甩在肩上,帶着大家又重新下樓離開,走向了來時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