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擡起纖纖玉手,略翹起蓮花指,擦着腮邊的淚水。
時不時的還抽咽一聲,那小模樣,叫猶見猶憐。
月尋歡咬着牙跟,斜眼瞧着芸娘,不作聲。
芸娘把被子蓋這頭頂,在黑暗中,原本一臉的楚楚可憐,立即變成咬牙切齒,殺氣騰騰。
月尋歡你大爺,還就不信邪了,老孃這千年的道行就不信跟你說不來聊齋琬!
看着破舊棉被裡的那團久久不露臉,月尋歡終是伸出大手,把棉被給遮開了,現出芸娘咬着紅脣,一臉倔強:“你想悶死自己麼?”
芸娘悶悶的到:“不用你管。”
聲音裡帶了些微委屈和賭氣藤。
沒錯,這就叫欲擒故縱。
芸娘又把被子全都矇住了頭,聲音有強裝的堅強:“反正這十多年,我早就習慣了這樣。”
月尋歡本來是不爽的,可是,聽着芸娘後面這句話,卻感覺到了‘兵敗如山’,一潰千里。
皺眉瞪着牀上的那一團,好一會後,把錢袋拿出來:“唔,給你。”
芸娘在被子裡雖然看不到月尋歡要給自己什麼,但是,對男人麼,有一點非常重要,‘見好就收’。這樣,才能成功的引君入甕。
男人這東西,在他沒有對你生情之前,耐性是巨差的。所以,一定要注意好度。拿喬什麼的,在情深之後,再來。
芸娘非常慶幸自己掀開了被子,真是太英明瞭。
因爲入眼,就是那個讓人熱血沸騰的錢袋!月尋歡的錢袋!有了它,在京城就可以稱王稱霸,橫着走!
忍不住吞了口口水,這是個好東西。
芸娘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艱難的從那錢袋上移開眼,看上月尋歡,眼裡滿是探究:“幹什麼?”
月尋歡聲音平平,未起一絲波瀾:“給你。”
好像是送人個肉包子般的,毫不在意。
芸娘鳳眸眯了眯:“爲什麼給我?那可是很多錢!”
月尋歡看着芸娘,靜問:“你不想要麼?不喜歡麼。”
你大爺,老孃怎麼會不喜歡?!怎麼會不想要?!老孃辛辛苦苦數十年,賺的錢和你這一比,簡直就是螞蟻被大象踩死了。
芸娘有了些鬱鬱寡歡:“想要!喜歡!”天底下有誰不喜歡錢?誰說它是滿身銅臭,可是無論誰的衣食住行,都離不開穿衣吃飯,可這些,哪樣不要錢?
但是,人活在世,還有一種凌架之上:“君子愛財,取之有道,無功不受祿。”
因爲,無數的事實說明,天降橫財都是等於天降橫禍。
芸娘緊緊的鎖着月尋歡的眼眸,想把他看穿般的:“爲什麼送給我?”
月尋歡眼裡風平浪靜,卻又擲地有聲:“君子一言,重於九鼎。”
幸虧芸娘博覽羣書,腦子又轉得快,明瞭月尋歡此話指的是在竈屋說得那句‘以後給你管,給你花’,否則要是碰上唐初九那種榆木疙瘩,肯定會雲裡霧裡,不知月尋歡此話意指哪裡。
芸娘聞言,只想對月尋歡說一句話,‘老孃對你刮目相看’,那麼陰陽怪氣的主,沒想到骨子裡還是個重諾的。
現在背信棄義的小人滿街爬,難得碰到個信守承諾的。月尋歡這渣,原來也不是一無是處!
芸娘略一想後,接過了那錢袋,管它以後月尋歡反悔不反悔,實在是愛極了有它在身上的那種感覺,腰桿子都挺得直三分!!!
有種人的骨子裡有一種‘霸氣側露’,叫得寸進尺,芸娘就是此類人也,她笑眯眯的,看着月尋歡,問:“以後賺的錢也給我管給我花麼?”
月尋歡看着芸娘,足足有半刻鐘後,才鏗鏘有聲的答了一個字:“好。”
芸娘愛極了這個答案,看着月尋歡,如看到了救苦救難的觀士音菩薩,滿是歡喜,不過,該問的話,可是一句也不落下:“那以後你娶妻了呢?你娘子肯定不讓你把錢給我的。”
月尋歡又喜怒無常,陰陽怪氣了:“閉嘴!!!”
芸娘看在那袋錢的份上,如了月尋歡的意,沒再說話了,也沒有和他計較,沒罵他祖宗八代。
做人麼,被狗咬了,難不成還咬回去不成?!所以,芸娘非常大度的看了月尋歡一眼,當他是迷途知返的羔羊。
嗯,羔關到最後,都會被大灰狼吃掉,屍骨無存!
芸娘把錢袋抱在胸前,閉上了眼,這一覺,睡得特踏實。沒有做惡夢,也沒有做春夢,做的夢叫那個……讓人從骨子裡的喜歡。
在夢裡非常肆意張揚,隨心所欲的摧殘着月尋歡,指東他不敢西,說南他不敢北,不聽話了,就一鞭甩出去,然後在淚流滿面中,月尋歡屈服了,臣服了。
在夢裡,芸娘蹂躪月尋歡,非常痛快。在白日裡受的悶氣,全都發泄在鞭子裡了,得意洋洋的:“月尋歡,過來!”
月尋歡一時沒想到這是芸孃的夢話,以爲是叫他,所以,還真探身了過去。
探身過去,芸娘猶自睡得香甜,嘴角含了笑意,痛快的笑意。
月尋歡看着那朵笑,一時有些失魂,神手鬼差的伸出了手去,想把那笑,抓到手心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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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剛剛觸摸到,就被芸娘非常用力的‘啪’的一聲,給打掉了。
芸娘睜開眼,眼裡帶了驚嚇,就如深閨女子見到了採花大盜,聲音顫抖:“月尋歡,你想幹什麼?”
自從十年前被剖腹之痛後,芸娘睡覺就非常警覺,對月尋歡的魔爪豈會不知,但是,以芸娘之境界,早就知道如何化不利爲有利,所以,纔有了這一番驚嚇。
月尋歡做賊心虛,被芸娘問得啞口無言,不知如何回答,一時愣住了,被芸娘打到的手心,火辣辣的。
對於痛意,月尋歡一向很能忍耐,可是,今天手心上的感覺不一樣,不是很痛,可就是感覺火燒火燒一般。
芸娘聲音非常落寞:“月尋歡,我在等我的良人。”
說完後,芸娘側躺,背對着了月尋歡。
月尋歡心緒難平,眉頭緊鎖。
芸娘睡到第二天太陽高掛之時,才醒來。
這一覺,睡得神清氣爽。屋裡月尋歡已經不在了,芸娘也不以爲意。
反正,來日方長,不是兩情相悅,也不在朝朝暮暮。
老人家已經把茅房清理好了,把木板洗過之後,還在上面撒了一層竈層裡燒火的灰。
芸娘慢慢的,自我衛生做好之後,到了院子中坐下。
老人家從竈屋出來,端了幾樣小菜和粥過來,笑得慈眉善目:“小娘子,起啦?感覺好些了麼?”
芸娘禮尚往來,也是笑容滿面:“老人家,我好多啦,多謝你呢。”
拉了條凳子,老人家坐在了芸娘身邊,問到:“小娘子,你那夫君對你還好麼?”
聽到‘相公’二字,芸娘差點就滿臉黑線,對於月尋歡的這個和自己息息相關的身份,是不喜的。一直堅定不移的認爲,人生是要有多倒黴,纔會做月尋歡的娘子!
芸娘勉強維持住了臉上的笑意,咬牙認了月尋歡的身份:“還行。”
老人家看着芸娘臉上一僵,回答得也勉強,還以爲她是‘家醜不可外揚’,嘆口氣,多賢良的娘子啊:“小娘子,苦了你了。當初你雙親怎麼就給你相中了這麼門親事,先前沒有打探清楚麼?”
芸娘神情哀悽:“我早就父母雙亡。”
其實芸娘那爹,還活着呢,而且剛又娶了一房小妾,只不過在芸娘心裡,那爹早就死了!寧願他死了。
要不是他,這些年,豈會吃這麼多的苦。
老人家長嘆一聲:“可憐怪見的。難怪如此,沒有孃家的撐腰,在婆家日子哪能好過。你那夫君,屋裡可還有其它妾室?”
對於月尋歡有多少女人,芸娘還真不清楚,唯一曉得的就是歐小滿和他走得極近,有姦屍之嫌疑,但並不確定,:“我……我……我……”不知道!
後面三字,芸娘含在嘴裡,未說出來。
老人家誤以爲芸娘是傷心欲絕,難以啓齒。看來家裡是肯定有寵妾了,說不定還跟那張屠夫似的,經常醉宿構欄!
“我們這村子裡,有個張屠夫,跟你夫君一樣,他家娘子受盡了苦。後來她實在受不了了,趁着張屠夫從構欄院滿身酒氣的回來,用繩子把那張屠夫給綁在了牀上,再拿來平時做針線活的剪刀,把那張屠夫的禍害根子給剪了。”
此時是發生在天色將明之明,張屠夫的慘嚎直衝九天雲霄,把好多人都吵醒了,去一探終究。
就看到了張屠夫的娘子臉色慘白着,手裡拿着那染血的剪刀,神色呆呆,帶着痛快,帶着解脫,還有害怕。
而那張屠夫卻是痛得死去又活來,酒意退得乾乾淨淨,卻因着被麻繩綁着,動不得。
牀鋪上,血淋淋的一片,觸目驚心。
那一幕,見者此生難忘。
芸娘聽了,有些吃驚,問到:“那後來那張娘子呢?”
老人家嘆息一聲:“投井自盡了。她已經是不想活了,也活不成了,張屠夫的家人,都鬧着要把毒婦沉溏呢。”
芸娘唏籲一陣後,再問:“那張屠夫後來呢?”
老人家拐了個彎,說了這麼多,目的也就是這一句:“現在那張屠夫搬去了山上住,因着變成了太監,所以在村子裡都是受人指指點點,讓他覺得擡不起頭來。小娘子腳好些了,可以帶你夫君去看看他。”
看看什麼叫前車可鑑!
看看能不能浪子回頭!
芸娘聽出了老人家話中意,抿嘴,忍住了笑意,說得真心實意:“我也時常恨不得能手刃了他!”
這可是千真萬確!
芸娘想滅了月尋歡之心,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
老人家勸到:“小娘子,萬萬不可,爲了這麼個男人,不值得啊。那張娘子,可是死後都被鞭屍了的。”
看着老人家臉上的關心,芸娘笑了笑:“我知道分寸的。”
現在敵強我弱,不知道分寸也不行啊。
月尋歡可不是個吃素的,在他手上,想討得好果子吃,叫異想天開。
所以,纔要放長線,釣大魚。
把大魚釣上來後,必定用油炸了吃!骨頭都不給剩!
在和老人有的閒聊中,芸娘吃完了早飯。
至於味道,芸娘只能說,吃飽了。
剛剛放下碗,月尋歡就推門回來了。
看來是去山上了,他手上採了些藥材回來,手上還拎着兩隻山雞。
那藥材中,有幾樣芸娘還識得,特別是那樹紅豔豔的枸杞,特顯眼。
“枸杞,二樹名。此物棘如枸之刺,莖如杞之條,故兼名之。”
“千載枸杞,其形如犬,故得枸名,未審然否?頌曰:仙人杖有三種:一是枸杞;一是菜類,葉似苦苣;一是枯死竹竿之色黑者也。”
芸娘之所以把枸杞的藥性記得如此清楚,還是因爲一則山裡小趣。
據說有一天,絲綢之路來了一幫西域商賈,傍晚在客棧住宿,見有一女子斥責一老者。
商人上前責問:“你何故這般打罵老人?”
那女子道:“我訓自己的孫子,與你何干?”
聞者皆大吃一驚。原來,此女子已200多歲,老漢也已是九旬之人。
他受責打是因爲不肯遵守族規服用草藥,弄得未老先衰、兩眼昏花。
商人驚詫之餘忙向女壽星討教高壽的秘訣?
女壽星見使者一片真誠,便告訴他自己季服用枸杞。
所以,對於枸杞這東西,芸娘是喜歡的,天下有哪個女兒不希望容顏永柱在貌美如花之時?
看着月尋歡拿進來,芸娘笑逐顏開,就似一個賢良妻子迎接外出辛苦上工回來的夫君一樣:“你回來了?吃早飯沒有?”
老人家看着溫柔賢淑的芸良,搖頭直感嘆,如此好的小娘子,卻所嫁非人,真是老天無眼啊。她值得更好的男人。
月尋歡看着笑意盈盈的芸娘,一時有些受寵若驚之感。要知道,此女一向是不假顏色的,雖然這兩天略有些好轉,可是如此婉約之態,卻是絕無僅有的。
一時,月尋歡臉上神色有些僵,硬碰硬的:“吃過了。”
在老人家的看來,月尋歡的臉上神情卻是‘沒好顏色’,叫不知好歹。
月尋歡把手上的東西放下,然後去井裡打來水,又去竈屋拿了盆過來,把從山上挖的草藥仔細洗了後,開始配藥。搗爛成糊糊後,遞給芸娘,說到:“換藥!”
芸娘受氣小媳婦般的,拿過草藥,自己換,一圈一圈的把腿上的繃帶拆開,有時力道用得不當,便痛得齧牙裂嘴。
老人家直搖頭,這公子果真跟張屠夫一樣,自家娘子摔斷了腿,還不憐惜點,讓她自己換藥。
聽着芸娘輕輕淺淺的抽氣聲,月尋歡臉上青筋跳動:“……”!!!
覺得一世英明毀在了芸娘手上!
好歹跟在自己家邊那麼長段時間,竟然如此……不中用!!!
月尋歡看上芸孃的眼神,透出幾份恨鐵不成鋼來。
芸娘挑了些黑糊糊的藥膏擦到傷口處,隨即痛得恨不能早死早投胎,那傷口火辣辣的,直差沒冒青煙了,擡着頭:“月尋歡,真的很痛!”
要不是顧忌着形像,芸娘早就跳起來大罵月尋歡‘庸醫’了!!!
月尋歡你大爺,虧你是天下揚名的神醫,配的這叫什麼藥!要痛得人絕經麼?
老孃本來就已經月信不調了!
月尋歡看着芸娘一臉強忍着的痛意,在她現前蹲下身去,隨後接過她手中的藥膏,的直接全部貼到了芸孃的斷腿處,覺得長痛不如短痛!與其慢慢的一點一點的抹,不索“海”看最|如來個乾脆!
月尋歡是乾脆了,可芸娘卻痛得要老命了。
感覺好像被萬箭穿心一般,痛得一聲淒厲的慘叫:“啊……”
跟鬼哭狼嚎似的。
傳遍了村子裡的每一個角落,不知道的,還以爲老人家家裡今天殺豬!!!
老人家年紀大了,被芸娘突來的這聲大吼,嚇了好大一跳。
芸娘痛得臉色慘白,手裡抓着月尋歡的手臂處,用力叫那個狠。
就跟九陰白骨爪似的,立即見血。
月尋歡:“……”!!!
若在以前,早就把芸娘給剖了。
可看着她痛得額頭上大滴大滴的汗水,到底是手下留情了。
好一會後,芸娘才抽着氣,平息了身上的痛意,最主要的是才平息了肚子裡的殺氣,看着月尋歡,眼裡滿是控訴,心裡全是想把他碎屍萬段。
深吸一口氣,暗自告訴自己,越王勾路,還嘗膽臥薪十年呢!
老孃忍了!!!
否則非把這廝給廢了不可。
芸娘慢慢的鬆開了抓在月尋歡手臂上的手,有些過意不去的到:“是不是抓痛你了?”
月尋歡乾脆利落的給了兩字:“廢話。”又不是鐵打的,也不是死人,都十個血洞了,怎麼可能不痛!
芸娘神情一僵後,把怒意轉換成了賠罪:“那你把衣服脫下來,我給你縫好吧。”
反正,早就看那身花衣裳不順眼很久後,不穿會死啊!
月尋歡眉眼一動後,還真的依着芸娘,把衣服脫了下來。
芸娘跟老人家借來針線後,低頭,垂眸,一針一線,認認真真的縫着。
久不拿針線,手有些生疏了,但功底還是在的,芸娘把破了的地方,縫成了巧奪天工,真正是天衣無縫一樣。
老人家見了,直誇:“小娘子,你手可真巧。”隨即意有所指的看了月尋歡一眼:“娶到你,可真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芸娘把最後一針落下,不好意思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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