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歲月最是無情

次日,上午。

吃過早飯之後,方誌遠和朱元旦就告辭離開了張家小院,各回各家了,而張秀才則是去市集上僱傭了一輛馬車回來。

然後,張娘子鎖了院門,提着一籃子的禮物,和張進、張秀才一家三口上了馬車,就往城外來了,卻是要出門,去張娘子的孃家,張進的外祖家李家走親戚了。

這自從二月份出發離開石門縣,前往金陵城趕考,到如今六月份中旬了,已是過了四個多月了,張娘子這一走就是四個多月,四個多月都不曾回孃家去看看了。

所以,如今這回來了,不管於情於理,可不就要一家人回她孃家看看嗎?再不回去看看,真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此時,張進他們一家三口坐在馬車車廂裡,搖搖晃晃的,張進無聊地撥開車窗簾子往外面看,張秀才和張娘子則在說話,還是說些家長裡短的事情而已。

那張娘子就笑道:“相公,這看見我們回來了,我爹孃肯定都很高興,要再聽說進兒成了秀才,想來那就更高興了!”

“是,娘子說的是!岳父岳母大人高興就好,兩位老人家歲數也大了,六七十歲的高齡了,他們能夠高興樂呵,就是我們做子女的福分!娘子,以後你應該多回去看看岳父岳母大人才是,如此一來,見你這做女兒的時時惦記着他們,二老心裡也高興欣慰了!”張秀才笑道。

張秀才能如此說,張娘子聽了心裡熨帖,不過思索了一瞬,她又是皺了皺眉頭,搖頭嘆道:“相公,你以爲我不願意常常回去看望二老嗎?只是那小弟媳婦兒可惡!我回去次數多了,她總是說些不好聽的,看見她我就心裡不痛快,也就要是沒必要,懶怠回去了!唉!我娘也不知道怎麼選的,卻是給小弟娶了這麼個媳婦?”

她說的正是那有些刻薄尖酸的張進的小舅母了,張娘子和這位小舅母不對付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也確實那位小舅母是有些性子不怎麼討喜了!

不過,這位小舅母張娘子說的,張秀才卻是不好說了,他笑了笑,就好生安慰道:“且不管別人怎麼說道吧,我們自己好好盡力多回去看看二老吧,這人生百年啊,也不過如此了,二老這晚年之時,我們能夠常常回去看看,二老肯定是高興欣慰的,哪裡用理會別人背後怎麼說呢?你說是不是,娘子?”

聞言,張娘子失笑道:“你說的也是!就是再看不慣那小弟媳婦,我也沒法子,只能忽視她了,這爹孃那裡,確實還是該多回去看看的,畢竟他們是真的老了,我們能多回去看看,盡一盡孝心也是好的!”

說到這裡,張娘子就突然頗爲傷感了起來,沉默了一瞬,又是嘆息一聲道:“相公,這時間過的可真快啊,當年相公來我家裡讀書的情景,就好像還是昨日一般,可這眨眼間就已是快三十年過去了,眨眼間我們的兒女都大了,嫺姐兒都成了幾個孩子的娘了,進兒都成了小秀才,而爹孃卻也真的老了,唉!看着二老頭上一年年漸多的白髮,我心裡百味陳雜,很不是滋味了!”

聽着她如此傷感的話語,張秀才伸手覆蓋在她手背上,握住她的手,笑着寬慰道:“娘子,父母雙親漸老,對於我們身爲子女的來說,確實是有些不是滋味,但如果是如岳父岳母大人這般,夫妻二人一輩子風風雨雨相扶持着走過來,真正地做到了白頭偕老,那又何嘗不是一件幸事呢?時間是無情的,人啊,總有一天都會老的,我和娘子也一樣,可到時候,我希望我和娘子也能如岳父岳母大人一般,這樣白頭到老了!”

這話頗爲甜蜜動人了,張秀才說的也是真摯誠懇,真心實意的,張娘子自然是被打動了,那心裡的傷感也就隨之而來又隨之而去了,她也是緊握住張秀才的手不放,夫妻二人相視而笑,更顯恩愛甜蜜了。

他們夫妻二人是恩愛甜蜜了,可另一邊正在看向車窗外,盡力忽視張秀才和張娘子的張進卻是無力吐槽了,心裡腹誹不已,他是知道自家爹孃一直都是模範的恩愛夫妻,從來沒有爭吵過,什麼事情都有商有量的,但你們能不能不要這樣時不時地就當着他的面秀恩愛啊?要秀恩愛到沒人的地方秀去吧,隨便你們怎麼秀,非要當着他這做兒子的面嗎?讓人看了渾身不自在了。

不過,說真的,渾身不自在是不自在吧,但張進其實心裡還是非常羨慕他們的,這能找到一個白頭偕老、幾十年恩愛如初的一半,那真的是幾世修來的福分了,也不知道他以後婚姻生活能不能像張秀才和張娘子這樣,夫唱婦隨,婦言夫和了!

帶着羨慕的心理,張進還是忍不住瞥了一眼,見張秀才和張娘子緊緊相握着手,相視笑着,他不由就是輕咳了一聲,以提醒他們自己這個當兒子的存在,不要再秀恩愛了,膩的慌!

而聽到他的輕咳聲,張娘子就是好笑地看了過來,沒好氣道:“怎麼,進兒,是不是昨晚上着涼了,喉嚨不舒服了,咳嗽什麼?”

張進無言以對,只能乾笑道:“沒,沒有!娘,我就是覺得你們還年輕着呢,現在就說白頭到老什麼的還是早了點了!”

這話也是,張秀才和張娘子現在也不過都是四十出頭而已,以張進這穿越者的目光來看,四十歲還是青壯年啊,怎麼就說老了的話呢,可不就早了點了?

不過,張秀才卻笑道:“我們都四十出頭了,哪裡還年輕了?別的同齡人都有孫子孫女了,就是我們也有好幾個外孫了,哪裡不能說老了?別看我們現在還是滿頭黑髮,看起來還不老,但過個幾年,十幾年二十年的,也就老了,到時候也是滿頭白髮蒼蒼的了,難道非到那時候才能說老嗎?”

張進不由無語,他卻是忽略了這個古代時空裡,四十歲就當爺爺奶奶,外祖外祖母是常事了,這樣說來,張秀才和張娘子四十出頭了,確實也不能說年輕了,要是真正的說起來,四十出頭的他們還真可以歸咎到“老人”之中了。

心裡這般想着,張進不由也有些傷感了,感慨時間太匆忙了,一眨眼的功夫就是十年,他就長大了,成了十五歲的少年郎,再一眨眼的功夫,再過個十年,那時候五十歲的張秀才和張娘子更是名副其實的“老人”了!

人生又有幾個十年呢,再過個兩三個十年,張秀才和張娘子也就真的老了,想着他們滿頭白髮,互相攙扶着、說笑着的情景,張進心裡也沒法平靜了,也有些許惆悵不安了!

果真,歲月最是無情,剝奪了人的青春年華,逝去了美好的容顏,最後又讓人承受生離死別之痛,真是最讓人無奈惆悵了!

張進心裡輕嘆了一聲,不知怎的,這此時明明是炎炎夏日,可想着哪一天張秀才和張娘子要是老了,他卻是免不了傷春悲秋起來了!

這倒是奇怪了,明明張進並不是什麼傷春悲秋的人啊,怎麼突然如此敏感起來了?或許相處十年來,他與張秀才、張娘子情分越發深厚了吧,真正的把他們當做了父母爹孃了,所以想着他們哪一天老了,心裡難免也就是難受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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