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鬱君黎輕輕放下,我站起來直視着秦昭說:“這樣滿意了嗎?”
他低頭看了看已然昏迷的鬱君黎,不由笑了,像是在責怪犯了錯的孩子般說:“阿環,你下手也未免太狠些了。”
“對付自己所恨的男人,我一向不會留情。”我冷冷的回擊道,“如果要打的人是你,我想可能還會再重些。”
“哎呀,這般的狠心。”他做出一個苦惱的表情,“剛認識你的時候,你可比現在要溫柔可愛得多。”
他伸手環過我的腰,用力拉向自己,使我們之間的距離變得極近,鼻尖幾乎都觸碰在一起。我感受着他的輕笑:“不過,我倒是很喜歡你這個樣子啊。”
他的氣息清晰的傳到我的鼻翼,不知爲何,我嗅到了硝煙的味道。
我沒有動,任我們的距離無比接近,就那樣一直看向他的眼睛,說:“既然如此,不如就把人放了吧。”
環在我腰間的手微微一僵。
我接着說:“堂堂的鬱家也是不容小覷的,你這次從監獄裡逃出來,一方面要受警方的追捕,另外還要拼湊起已經支離破碎的勢力,還以爲可以像以前那樣爲所欲爲麼?所以還是小心些的好,不要樹敵過多。”
他盯着我,半晌才說:“阿環,你這麼說,倒真是給我一種你在關心我的錯覺。”
我微微下移了視線:“我的確是在關心你。”
他笑,像是聽到了一個笑話:“你知道麼,我很喜歡你說謊時的樣子,因爲你那過分的鎮定,試圖要將謊言僞裝得真實,看起來很有趣。”
我心一沉,腦海中迅速閃現出父親的樣子。
他說的那種表情我並不陌生,因爲以前在那個唯一的親人臉上,我經常看到類似的表情。
那時我每天都有幾個小時是在廚房中渡過的,別的女孩子打扮得漂漂亮亮去逛街,跟父母撒嬌,或是約會男友,而我總是避開了一切的娛樂活動,泡在廚房裡,像是完成一件神聖的任務,而我的衣服上,也總帶着淡淡的油煙味道。
通常父親回家的時候,就能看到在桌子上整齊擺放的碗筷。他總會露出驚喜的表情,猛猛抽動着鼻子,叫一句“好香啊”,然後就大朵快頤,吃得是那樣津津有味,令我不覺產生自己有着御廚手藝的幻覺。
而我也就天真的以爲,他的確覺得女孩子下廚房是天經地義。
直到有一天吃飯時,我去鄰居家借東西,走到門口時,我停下了腳步,驚訝的看到他舉起筷子,卻固在半空中,遲遲沒有落下,然後怔怔的,眼圈就紅了。他大約沒想到我會這麼快回來,所以在不經意間流露了自己的感情。
不小心看到了這一幕,我悄悄的退回黑暗,靜等了片刻後,才故意加重的腳步,從外面誇張的走回來。
而那時,父親也已恢復了常態,對着菜餚不停下手,一邊把嘴塞得滿滿的,一邊讚不絕口:“誰娶了我家的女兒,真是好福氣啊。”
我也配合的說:“那是,那是。”
我沒有點破父親的真實想法,裝作像往常一樣的不知情,因爲我清楚,他不喜歡被人看破自己的僞裝,無論那層僞裝是多麼的無力。
我太瞭解他了,因爲我們都是一種人,不善表達自己的感情,口是心非。
可是,命運卻偏偏將秦昭放入了我的人生,這個有着狹長眼眸的男子,總是輕易的點破我的僞裝,眼神如利刃一般直直看到我的心底,然後把我的想法盡數說出,卻偏偏一針見血。
他就像是我宿命中的劫難,無論怎樣也逃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