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222.提前的崩潰
紫晶地下城入口外。
“去去，不準在這搭帳篷！”守衛粗聲呵斥，用長矛的尾端不耐煩地戳點着幾個衣衫襤褸、面有菜色的平民。
其中一人佝僂着背，聲音帶着懇求：“大人，行行好……我們就靠這點蘑菇活命了。”
“誰攔着你們採蘑菇了？”守衛眉頭緊鎖，矛杆指向遠處，“鎮子邊上劃了安置區，要蓋木頭房子還是搭帳篷隨你！！非擠到這入口來幹什麼？這裡是冒險者進出的地方！”
“可是……住遠了，地下城外的蘑菇就搶不到了啊，”另一個聲音怯生生地響起，“地下城裡……又有魔物……”
“所有人都是這樣，憑什麼就可憐你們幾個？再不走我就把你這帳篷劃了！”守衛將矛的那一頭轉過來，冰冷的金屬鋒芒在幾人眼前晃動，終於逼得他們慌忙收拾起那點家當，瑟縮着退走。
維拉三人遠遠瞥見這短暫的衝突，目光卻並未多做停留，只是微微蹙了下眉，便轉向了地下城大門。
魔族派間諜四處破壞農田的事情，現在早就傳開了。
如今秋收慘淡收場，這場無聲的戰爭暫時告一段落，魔族以大量間諜犧牲爲代價，讓王國近半的糧食產量化爲烏有。
紫晶地下城外瘋長的“免費”蘑菇，如同黑暗中的一線生機，迅速在饑民中傳開。
最初只是零星幾人在地下城外徘徊，然而短短月餘，便已演變成每日幾批、絡繹不絕的難民潮。
衛兵的做法也並無問題，公會也贊同讓難民們摘蘑菇果腹，但讓難民全都擠到地下城入口卻是不行的。
事實上，即便在鎮子邊緣劃出了專門的安置區，驟然涌入的大量人口，也已讓這個小鎮的管理難度直線上升。
不過這些就是上面那些大人物們要關心的事了，與冒險者無關。
維拉三人正準備踏入地下城，一陣沉重的腳步聲混雜着甲片碰撞聲由遠及近。他們下意識地側身讓開主通道，卻正好與一隊蹣跚而出的人馬撞了個照面。
“老熊！”維拉率先招呼道。
“維拉？菲靈？還有菲音！”扛着巨大塔盾的壯漢老熊停下腳步，佈滿污痕的臉上露出驚訝，“真巧，又撞上了！”
剛從地下城廝殺歸來的老熊皮甲上濺滿了半乾涸的暗紅血漬，混合着泥灰和可疑的粘液，厚重靴底更是裹滿了本地獨有菌絲，整個人散發着濃烈的汗味和地底特有的腥氣。
儘管如此，他那雙眼眸卻灼灼發亮，嘴角也不自覺帶着笑，顯然是收穫頗豐。
他目光掃過維拉三人整裝待發的模樣，語氣帶着關切和不解，“等等……我沒記錯的話，你們前天才先我們一步出來的吧？氣兒都沒喘勻乎呢，這就又鑽下去？連着探索，吃得消嗎？”
“老熊，你運氣真不錯，就在今早！公會大廳的材料收購價，唰一下又往上跳了一成！”一旁的菲靈忍不住開口，聲音裡滿是羨慕和懊惱，“我們可就倒黴了，昨天剛把採集的材料都出了，才過一天就聽到這種噩耗！”
“啊？漲了這麼多？！”老熊聞言先是一愣，隨即爆發出洪亮的大笑，他蒲扇般的大手用力拍着維拉的肩膀，“哈哈哈，沒事沒事！好事兒啊！回頭等你們這趟上來了，老熊我請你們喝酒！”
兩隊人錯身而過，老熊往前走了幾步，又像是想起什麼，猛地回頭，臉上那爽朗的笑容收斂了幾分：“對了，維拉！留個神！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下去的人太多了，魔物比往常兇暴了不少，路上小心點。”
“多謝提醒，我們會注意！”
告別了滿載而歸、笑聲漸遠的老熊小隊，維拉三人不再耽擱，進入地下城，習慣性地打算租一隻噗嘰。
三人抵達熟悉的噗嘰租借點時，眼前的景象卻讓他們一愣。
空蕩的菌毯上，孤零零地坐着一隻負責收費的肥宅噗嘰，本該聚在周圍的照明噗嘰卻一隻不剩。
“這是……全被租完了？”菲靈不確定道。
維拉眉頭微蹙，語氣透着一絲無奈：“嗯，看來是。自從噗嘰之王被那位公爵千金帶走後，剩下的噗嘰就一直不太活躍，數量也明顯變少。現在涌進地下城的隊伍又這麼多，照明噗嘰不夠用……倒也不意外。”
沒辦法，菲音只得舉起法杖，杖尖凝聚起一團橙黃色的光球。
此行的目標依舊是第六層，然而，老熊提醒的“魔物狂暴”，他們一路行來卻幾乎毫無所覺。
這主要還是因爲，地下城裡太“熱鬧”了，他們一路上遇到了好幾隊來往的冒險者。 收購價上調的誘惑力驚人，如今的前幾層，冒險者們連地皮都快刮乾淨了，根本沒多少機會遇到漏網的魔物……
……
來到六層後，維拉總算體驗到了所謂的“魔物狂暴”。
往常徘徊於六層的樹妖和噗嘰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橫衝直撞的石皮野豬、哪怕已經纏着獵物了依然會對他們發起攻擊的花妖與魔藤。
好在幾人早有準備，並沒有受傷，反倒利用魔物的衝動，輕鬆收穫了不少素材。
不過在路過去七層的階梯時，他們遇到了一支遭遇了意外的隊伍。
兩個冒險者正半拖半抱着一個同伴，那人臉色慘白如紙，豆大的冷汗從額頭滾落，左臂自肩胛以下竟空空如也！
一個穿着沾滿污漬的牧師袍的年輕人正死死按着傷者，口中急促地念着禱言，白色的光芒包裹住了傷者的斷臂處。
維拉眼神一凜，快步上前：“需要幫忙嗎？我們有止血帶和應急藥水！”
隊伍中一個領頭的劍士警惕地看了來人一眼，認出維拉後才鬆開了眉頭。
“多謝好意！但我們隊伍裡有治療師，藥水也……勉強夠用。”他指了指正從腰包裡掏出一個小瓶，往傷者嘴裡灌藥水的另一個隊員。
“怎麼回事？”菲靈看着那可怕的斷臂處問道，“遇上什麼狠角色了？”
那劍士臉上露出一絲後怕和懊悔：“是七層，七層的水位不知怎麼降下去一大截，都沒法誘捕水下魔物了。這傢伙，”他指了指斷臂的傷員，“仗着自己水性好，憋了口氣就想潛下去看看是不是什麼機遇……”
他深吸一口氣，彷彿還能看到那恐怖的一幕：“結果剛潛下去沒多深，水底下就猛地竄上來一個巨大的黑影！快得像道閃電，一口就……就把他胳膊咬斷了！要不是我們隊裡的法師反應快，隔着水面用了個衝擊術把那東西稍微打偏了一點，他整個人都被吞了。能逃上來，已經是光明神保佑了……”
“水位下降？”維拉眉頭緊鎖，試圖在記憶和經驗中找到合理的解釋。
就在這短暫的靜默中，對面隊伍裡那位一直沉默寡言的法師，卻猛地擡起頭，目光死死釘在側方一處看似空無一物的空地，臉上滿是疑惑：“這……這是什麼？”
其餘人，包括維拉小隊，立刻循着他的視線望去，卻什麼也沒發現。
維拉本能地想要上前查看，卻被身旁的菲音一把攥住了手臂。
菲音的手指冰涼，用的力道卻不小。
她自己也正緊盯着法師所指的方向，秀氣的眉宇間滿是困惑和一絲難以言喻的不安，顯然她也察覺到了某種異常，卻無法理解那是什麼。
那名法師他快步走到那處“空無”之地，伸出右手，指尖泛着微弱的探查魔力光輝，在虛空中描摹、感應。
他的神情愈發凝重，甚至帶着一絲學術上的狂熱：“奇怪……太奇怪了！這裡明明沒有任何奇物，魔力爲什麼會在這呈現出如此紊亂的結……”
嗤啦！
一聲彷彿空間本身被硬生生撕開的、令人牙酸的聲音驟然響起！
一道猙獰、扭曲、邊緣充滿着不穩定的裂隙，突兀地憑空出現。
法師臉上殘留着極致的茫然和困惑，連一絲驚駭都來不及浮現，他的身軀就在維拉等人驚駭的目光中，被那道驟然出現的裂隙一分爲二。
上半截軀體帶着凝固的驚愕表情向下滑落，下半身兀自挺立了一會兒，隨即被漲縮中的裂隙又切分成了數段！
時間彷彿凝固了。
所有人的大腦都在這兩秒鐘的絕對死寂中一片空白。
直到尖銳的爆鳴聲從一名女冒險者喉嚨中迸出：“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