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一輪明月高懸。
一艘黑色的飛舟從月下掠過。
飛舟上，申屠月，李飛和一襲青衣的寧青曼並肩而立。
三人一起從天剎山離開了，準備去一趟紅塵閣。
李飛帶走了贏皆的那本筆記，寧青曼則留下了自己的佩劍。
那就是一把普通鐵劍，甚至連異兵都不是。
但只要這把鐵劍還插在天剎山主峰之上，十年內，天剎山就亂不了！
當着一衆中原武林大宗師的面，寧青曼此舉無疑是給了天剎山一張天大的護身符。
李飛沒有料到這位劍仙會做這樣的事。
他原以爲對方這些多年來一直雲遊江湖，不理塵事，是那種猶如仙人站於雲端，俯瞰世間的心態。
現在看來，莫非這位劍仙還挺.熱心腸？
“把你的明凰劍給我看看。”
飛舟上，寧青曼突然對申屠月說道。
“是。”
申屠月對這位劍仙頗爲崇拜，毫不猶豫地將自己的佩劍雙手奉上。
寧青曼接過赤紅色的明凰劍。
鏘——
神劍出鞘一半，流光溢彩，劍意昂然。
“還是你師父厲害。”
寧青曼看着手中的神劍，感慨道：
“運籌帷幄於千里之外，既斬了對手，又漲了修爲，還爲弟子鋪好了路。”
她說完後，收劍回鞘，將明凰劍還給申屠月：
“收好這把劍，可能以後會是你的證道之機。”
申屠月雙手接過明凰劍，有些驚訝：
“證道之機？”
她本以爲這次師尊讓她來天剎山觀戰，只是爲了借明凰劍，不引人矚目地暗中出手。
但現在聽寧青曼的意思，這裡面還有自己的事。
“是，多謝寧劍仙指點。”
申屠月沒有多問。
她現在僅僅只是雙神通的武道大師而已，距離證道還太遠太遠。
所以沒必要好高騖遠地去問太多。
時候到了，自然能知曉。
見她如此鎮定，寧青曼暗自點頭。
有這樣的心境，難怪聞雪嫺要如此費心地爲對方鋪路。
“寧劍仙。”
一旁的李飛忍不住問道，“厲銘這次是在圖謀什麼？難道想趁着贏前輩破境之時佔據對方身體，這樣就能擁有一具沒有任何後遺症的武聖之體？”
這是他推測的一種可能。
厲銘是魔道武者，根基有缺，雖有【魔胎魂種】這樣的神通，但又沒法直接佔據武聖的身體。
所以最好的選擇就是找一個即將破境的大宗師，在對方破境的時候完成奪舍。
這樣就能獲得一具再無任何根基問題的武聖之體，彌補自身缺陷。
寧青曼轉頭看了李飛一眼：“你還挺有想法。”
“我猜錯了？”
“如果真是你說的這樣，那你纔是厲銘最好的選擇。”
“嗯”
李飛不得不承認寧青曼說的有道理。
放眼天下，有哪個大宗師能比自己更有潛力，更有希望破境成聖？
而且奪舍自己，好處可不單單隻在修行上。
自己如今的身份地位，對厲銘這樣人人喊打的邪魔來說，可能纔是最重要的！
“凝結道則後，武者就與天地大道結締了契約，此生都不可能再擁有別的道則了，最多隻能在原有道則的基礎上進行補充，強化。”
寧青曼說道。
李飛恍然。
所以厲銘不可能用自己推測的那種方式去獲得一具全新的武聖之體。
他只要敢在對方破境之前進行奪舍，那接下來的破境必然失敗。
而如果對方已經破境成功，厲銘又根本不可能再完成奪舍。
死結。
“那厲銘圖的是什麼？”
“其實你推測的方向是對的。魔道武者，根基有缺，他圖的正是補全根基。不過不是靠魂種來替換身體，而是以道則吞噬對方破境時的力量和氣運。
他的道則名爲【吞天】，他的‘道’就是——損不足而補有餘！”
寧青曼直接指出了厲銘的大道。
“損不足而補有餘？”
李飛喃喃道，若有所悟。
寧青曼：“可惜這世間有能力去衝擊武聖之境的大宗師太少太少，寥寥無幾的人裡，又有很多是背景深厚的，厲銘根本沒機會下手。
所以他耗費二十年慢慢謀劃佈局，才選中了贏皆。”
李飛點頭。
確實，最近這一百年裡，衝擊武聖之境的大宗師加起來都不超過雙手之數。
其中大部分，要麼是朝廷的人，要麼是佛道兩家，天一樓或者紅塵閣的人。
這些人背後都有巔頂強者，破境時肯定也有巔頂強者看護，厲銘怎麼可能有機會下手？
“果然，求道哪有簡單的？就算成了武聖也一樣步履維艱。”
李飛暗自感慨。
一旁的申屠月安靜地聽着兩人的對話，時不時用目光偷偷打量李飛。
她距離證道確實還遠，但曾經和她站在同一高度的人，如今距離那個境界只有一步之遙了。
“寧劍仙，我見你今日輕易就擊敗了厲銘，敢問你如何點評這世間的巔頂強者？”
李飛突然好奇地問道。
他看出寧青曼是個挺願意指點他人的人，或許真是個熱心腸，所以趁機問一些和巔頂強者有關的問題。
一絕頂，三邪魔、五真君、七武聖。
除了那位絕頂是公認的第一，其餘這些到底誰強誰弱？誰排第二，誰排第三？誰最弱？
一直都沒有一個公認的說法，也一直都是許多江湖人最好奇的‘八卦’之一。
聽到李飛這個問題，申屠月的眼神也一下變得明亮。
顯然，她對這個‘八卦’也非常感興趣！
寧青曼沉吟了一下，還真的開口了：
“林天一不用說，四位真君和那位佛陀，在我看來，清虛是當仁不讓的第一！”
李飛和申屠月同時點了點頭。
兩人都很認同這一點。
清虛或許不是千年以來第一個去衝擊巔頂之上境界的強者，但絕對是最接近的那個！
當初如果他的地上道國建成，是真的有可能成爲千古第一人！
“清虛之後，那位已故的國師，在我看來能排在第二。”
寧青曼繼續說道。
這個排名讓申屠月有些驚訝，欲言又止。
在她看來，清虛之後，那位獨自一人殺進皇宮的當世佛陀纔是第二纔對。
寧青曼察覺到了申屠月的表情變化，看向她：
“有太多人都小覷了雲恕，卻不想想，這一百年以來，除了他，還有誰殺過巔頂？而且是短短几年內殺了兩個？”
申屠月：“可是.”
寧青曼知道她想說什麼：
“你覺得雲恕有國運相助，借了外力，所以這戰績要大打折扣？”“那你想想，今日我和你師尊聯手，佈局多年，還是沒能徹底殺死厲銘，這巔頂強者有這麼好殺嗎？”
“我和雲恕的道則都有破解他人道則的能力，但我和他的道路卻完全不同。若是我倆狹路相逢，初次交手，我只有兩成把握能殺他。但若是第一次交手殺不了，那之後我的勝算就會越來越低，拖得越久，敗得越徹底。這就是雲恕的恐怖之處！”
巔頂強者能贏，卻難殺。
除了林天一，誰敢說自己能百分之百殺死一名巔頂強者？
這就是寧青曼將雲恕排名放這麼高的原因。
申屠月連忙行禮：“是晚輩淺薄了。”
寧青曼擺擺手：“隨意閒聊而已，不必這麼拘謹。”
“清虛第一，雲恕第二、那位佛陀第三，這是我心裡的排名，至於剩下兩位道家真君，不熟。”
她簡單說完了‘五真君’的排名。
“至於七武聖”
李飛和申屠月都緊緊盯着她，想聽聽這位‘劍仙’如何評價自己和其餘六位武聖。
比起術道，對方對武道的排名顯然更有說服力。
“聞人正以兵道入聖，走的不是指揮若定的統帥之道，而是斬將奪旗的戰將之道。兵家四派，他是兵形勢的集大成者，單打獨鬥的能力甚至比領兵作戰的能力還要強，若我和他交手——
有七成可能，我死，他重傷。
有三成可能，我和他同歸於盡。”
寧青曼很坦然地承認自己不如聞人正：
“大羅宗的太禹，當年和林天一有過一戰，據說敗得很慘，但也受到啓發，立刻閉關修行去了。
此前他敢站出來和清虛爭奪掌教之位，即便低估了清虛，但也說明他閉關之後實力大進！”
“普渡寺的兩位武聖，佛目天王上限不足，不必多說。鎮河天王以佛家底蘊爲根基證道，上限極高，在我看來，他是有機會追上甚至超過聞人正的。
不過如今佛家被朝廷圍殺，各地寺廟被毀，鎮河天王的修爲肯定會受到影響。而太禹那邊，大羅宗八百年氣運被清虛幾乎耗光，同樣受了影響。”
“在我看來，七位武聖中，聞人正，太禹和鎮河天王能排進前三。”
寧青曼一口氣說了許多。
李飛回想起此前在大羅宗的雲海坪上親眼目睹清虛和太禹的那一戰。
又回想起白豐平原上那一戰。
再對應寧青曼的點評，不由得點點頭。
“至於第四.”
寧青曼看向申屠月，“你師父這些年是越發厲害了，這次佈局斬斷厲銘的因果，修爲當能再進一步，或許她不止排在第四。”
“啊？”
申屠月沒想到寧青曼竟然對自己師尊的評價這麼高。
紅塵閣閣主聞雪嫺在成聖之後，幾乎沒再涉足江湖，江湖上再沒有關於她的傳說。
她江湖綽號‘斬紅塵’，是因爲人們認爲她斬斷了自己的紅塵，從此不問江湖，不入塵世。
所以和其餘六位武聖比起來，聞雪嫺是最低調的那個，申屠月原本以爲寧青曼會把自己師尊的排名放在很靠後。
沒想到對方竟認爲聞雪嫺有機會進入前三！
“那後面三位呢？”
李飛忍不住問道。
寧青曼笑道：“後面三個，不說也罷。”
她雖然不願意細說剩下的排名，但李飛從她的語氣中能大致有所判斷。
對方應該是自認比佛家那位佛目天王更強的，只不過兩人沒交過手，當着兩位後輩的面直接這樣說，會顯得有些吹噓自己。
至於最後的秦明厲，在七武聖中，破境時間最晚，成聖時間最短，大概率實力是最弱的。
“劍仙第五，佛目天王第六，秦明厲第七？”
李飛心中有了判斷。
“寧劍仙，那三邪魔呢？”
申屠月也好奇地追問道。
今晚這‘八卦’聽的，她也覺得很過癮。
“三邪魔，半斤八兩，沒什麼好細分的排名。”
寧青曼提起這三人，語氣中明顯有些不屑：
“冥河老祖修的是術法，手段多樣，最爲陰險歹毒。”
“厲銘的保命手段最強，最爲難殺。”
“還有一個‘魔槍’田幽朋，殺手出身，從最底層一步一步殺出來，最會殺人。”
顯然，三邪魔因爲走的是魔道，根基不穩，戰力排名必然是排在所有巔頂強者最後面的。
至於三人中到底誰強誰弱，寧青曼覺得都差不多。
反正都打不過她。
至此，真君，武聖、邪魔，寧青曼已經全部點評了一遍。
但李飛仍意猶未盡，繼續問道：
“寧劍仙，那如果把所有巔頂強者都算上，你覺得該怎麼排名？”
雖然隔着斗篷，但李飛還是感覺聽到這句話後，寧青曼瞪了他一眼，沒好氣道：
“彼此交手太少，沒法排名。”
李飛不甘心：“若只排個前三出來呢？”
“是啊，寧劍仙，如果只排當世前三呢？”
一旁的申屠月也開口問道。
寧青曼沉吟了一下：
“第一不必多說，清虛若在，該是當之無愧的第二，雲恕和那位佛陀都可以去爭第三。”
“至於現在嘛，清虛和雲恕都死了，那位佛陀重傷，短時間內恐怕恢復不了，聞人正這個天下第二應該很穩了。
第三在太禹和鎮河天王兩人之間產生。若是聞姐姐能更進一步，也有機會去爭第三。”
李飛和申屠月對視一眼，都覺得很過癮。
今晚他們倆聽當世劍仙月下論巔頂，最終點評出的當世前三，可謂含金量十足！
而寧青曼點評完巔頂強者後，似乎有些意猶未盡。
她看向李飛，笑道：
“草原王庭公認最強的大宗師拓跋山海，我見過他，不是你的對手。若是那位北蠻王沒有被重傷，倒是還有機會和你爭一爭。
如今嘛，你該是當之無愧的最強大宗師了，應該能和西大陸的親王媲美！”
李飛微微一笑，默認了這個評價。
“頂級真人中倒還有幾個能威脅到你的：普渡寺一位最有機會破境的大阿羅漢、羽化宗如今的代掌教無晦、還有草原王庭滿願教的大滿。”
寧青曼繼續說道，“若是再算上西大陸的那些親王，兩座大陸的強者全部加起來，放眼全天下，你有機會排進前三十，真是後生可畏！”
李飛默默算了一下。
除了已死的啓明，東大陸原有的十六位巔頂強者已經死了兩個，而西大陸的親王級目前共有十三人。
再加上剛纔寧青曼提到的三位實力超羣的頂級真人，加起來剛好三十人。
而放眼全天下，除了這三十人，李飛再無敵手！
所以他是真的機會排進天下前三十。
一旁的申屠月看着他的側臉，眼神明亮。
“天下前三十嗎？”
李飛擡頭看向夜空。
明月高懸，羣星在夜幕下閃耀，各自爭輝。
這無垠的宇宙星空中，總有些星辰會格外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