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又一度,春日又一朝,風絮滿城,如雨如煙。
煙城中,一處隱蔽的院子裡,兩名少女對峙。左邊那名身穿黃衣綠褲,嫩得像是春日初發的柳芽兒,白白的肌膚,身材玲瓏有致,杏眼分明多媚色;右邊那名則穿着更惹眼的紅衣,身量更高些,膚色略黑,雙眉挑着股英氣,體態豐腴別有誘惑。
黃衣少女假意嘆氣:“穿再好的衣裳,他也不會多看你一眼,我勸有些人別白費心思了。”
“柳梢兒,你也別妄想激怒我。”紅衣少女冷笑。
“白鳳姐誤會了,我是說實話,長得黑的人真的很不適合紅色。”
“總比有些人強,沒有陸離就廢物一個。”
“是啊,可他就是喜歡我這樣的,”柳梢若無其事地拍了兩下手,“白鳳姐這麼出色厲害,他偏偏看不上,真是讓人無奈。”
白鳳漲紅臉道:“柳梢兒!我當他是朋友,沒得你那些噁心的心思!”
朋友?柳梢微嗤,瞟向那扇緊閉的門:“你說他看見我們會先叫誰呢?”
此話一出,年輕男女們立刻起鬨。
“試試不就知道了!”
“對,叫陸離出來!”
五年嚴酷訓練,這些都是在競爭中倖存的孩子們,兩年前他們就開始接受各種任務,武揚侯將他們秘密安置在煙城裡,給予不同的身份,行動上自由了許多。少年男女年紀大了,心思便多起來,白鳳修習一向刻苦,武技過人,容貌也美,她喜歡陸離幾乎是公開的事了,偏偏中間礙着個柳梢,二女矛盾日益加劇,今日不巧撞到一起,柳梢出言諷刺,二女又對上了。
柳梢挑眉:“我沒意見,就怕白鳳姐不敢賭。”
衆目睽睽,白鳳面對挑釁已無退路,咬牙道:“賭就賭!”
“你們不準出聲,我來叫,這才公平,”一名叫姜雲的女子走到階前,高聲喚道,“陸離師兄!陸離師兄!”
院內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盯着那扇房門,等待看一出好戲。
須臾,門打開了。
一雙紫眸出現在門內,比水精更剔透明亮,彷彿散發着淡淡的光華,如星如月。
臉容蒼白,五官精緻近乎完美,漆黑長髮用一支雅樸的銀簪束於頭頂,然後又披散垂落,過肩頭,至腰下,如同瀑布。一襲質感厚重的黑色外袍拖地,隔開了他與外面的陽光世界。
袍角袖角不知道用什麼材料繡了簡單的花紋,浸染着身後清冷的黑暗,閃着一絲絲微弱的光。
衆人爲方便任務,平日喜着輕裝,他這身長袍便顯得格外與衆不同,而且這個年紀該有的熱血衝動在他身上一點兒也見不到,有的只是超越年齡的沉穩,這種氣質使得少女們更加迷戀,也讓柳梢更加憎恨,少女們帶熱度的眼神,她看着心頭就直冒火。
白鳳最先回過神,上前一步,意圖讓他先注意到自己,然而那緊握的雙手和眼底的緊張之色都透露了她並不是很有信心。
柳梢豈會不知道她的心思,立即搶到她前面,信心十足地仰起臉。
陸離的視線果然落在柳梢身上,他衝她點了下頭。
這一剎那,衆人幾乎已經確定結果了,都沒覺得意外。誰不知道陸離對柳梢百依百順,能無限容忍柳梢的無理要求和壞脾氣,幾乎到了難以想象的地步,簡直丟男人的臉,換成別人定要被笑話,可惜陸離是侯爺和方衛長極看重的人,沒人敢得罪他。
衆人都豎起耳朵等待他開口,白鳳情不自禁咬住了脣,臉色發青。
出乎意料,陸離並沒有喚柳梢,他轉向了旁邊的姜雲:“姜雲師妹,是你喚我?”
誰也沒料道會是這個結果,柳梢與白鳳頓時都傻了。
衆人不敢起鬨,都偷笑不止,姜雲被看得臉一紅,有點不知所措:“沒……沒有事,就是看看陸師兄有沒有在房裡。”
白鳳悄悄鬆了口氣,既然陸離叫的並不是柳梢,她就不算輸了。
柳梢自覺失了顏面,怒道:“陸離!”
陸離也有點莫名:“怎麼了?”
柳梢通紅着臉,恨恨地道:“我晚上有事,你跟我去!”
陸離便知道她接了任務,也不多問,點頭算是答應,然後又自顧自閉了門。
賭局以這種意外方式結束,衆人沒有笑話誰,白鳳不好惹,柳梢背後的人也不好惹,玩笑開過頭,後面吃虧的還是自己,於是他們識相地轉移話題。
“大白天的,陸師兄在房裡做什麼?”
“房裡又有人?”
……
笑聲帶上了某種特殊的色彩,少女們紛紛唾罵,卻沒幾個人臉紅。殺手中潔身自好的向來沒有幾個,尤其是年輕男人,只要不泄露身份,方衛長從不干涉,偶爾還會安排女人作爲獎賞,陸離的院裡常有女人是公開的秘密,對於特殊獎賞他也從不拒絕,女殺手都受過這方面的訓練,柳梢也是直到那時才知道他們究竟做的什麼事,既嫌惡又惱怒,人人都知道他喜歡她,他跟別的女人亂來,分明是讓大家笑話她!
一時間,柳梢只覺所有人都在看自己,就像被重重地打了個耳光,面無表情地轉身就走。
她剛離開,方衛長與武揚侯就出現在院門外,方衛長低哼了聲:“又來找陸離。”
“不管她,”武揚侯笑着擺手,“沒有甜頭誰會真心辦事,一個廢物若能換來陸離的忠誠,很好。”
做殺手不怕沒缺點,怕的是沒缺點,否則主人如何掌控他們?他們有的愛錢有的愛色有的愛名譽地位,陸離就是愛色的那類,但他從不動窩邊草,這點讓武揚侯極爲滿意,主人通常都希望手下互相競爭,互生感情反而會麻煩,當然柳梢這種廢物除外,她既有幾分姿色,正可用來籠絡心腹。
方衛長皺眉道:“但他並沒碰過這丫頭。”
“那更好,他是真的在意了,只要這丫頭在我手裡,他就能爲我所用,”武揚侯自得地笑,“教出這樣的頂尖人物,也是你的功勞。”
方衛長忙道:“這都是侯爺慧眼識人,刺殺南宗宗主的任務……”
武揚侯想了想道:“此事把握不大,先別讓他去。”
陸離修行進展極快,如今已僅次於方衛長,任務更是從未失敗過,武揚侯對好不容易培養出來的人才還是相當愛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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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無月,樹林中漆黑不見五指,但這對武修者來說完全不是問題,柳梢穿了身輕便的夜行衣,倚着樹幹等待。
其實以柳梢現在的修爲,未必不能單獨完成任務,能在殘酷的競爭中存留到最後,她靠的也不全是陸離的庇護,至於她爲何落到今日地步,陸離負有很大責任。第一次執行任務,她並沒有失敗,只是殺人後被嚇呆,驚動了對方的護衛,幸虧陸離及時出手救了她。柳梢自此再也不敢單獨行動,她本就是個得寸進尺的性子,陸離向來又遷就她,久而久之,當依賴成了習慣,衆人眼裡便只看到陸離的光芒,柳梢則是越受保護越膽小,對自己的實力越發不自信,最後完全失去表現的機會,就成了所謂的“廢物”。
對此,柳梢本人倒全無自覺。
她怕死,更不想死,既然有人保護,爲什麼要去冒險?骨氣能當飯吃嗎?骨氣能活命嗎?真有骨氣,她早就餓死了。
時候已過,遲遲不見陸離的影子。
柳梢開始煩躁,拿腳胡亂踢地上的石子。
每次任務都要陸離協助,柳梢知道這種事瞞不過方衛長他們,他們之所以容忍,完全是因爲陸離,陸離是侯爺特別栽培的人,沒有陸離,她恐怕早就被武揚侯當成禮物送給別人了。
在別人眼裡,他寵着她護着她,多令人羨慕!可是這世上誰會無條件對別人好呢,當年那個奇怪的人用三天換走了她的命運……說陸離沒目的那纔怪了!他的目的無非是……
柳梢想到白天的事,腦海裡止不住浮現他和那些女人的畫面,她不禁擡手狠狠地捶了下樹幹,噁心!齷齪!想要她?他這輩子都妄想!
“柳梢兒?”有人喚她。
柳梢一下就認出那是姜雲,不耐煩地問:“你來做什麼?”
姜雲親熱地湊到她旁邊:“聽說你接了任務,我今晚正好有空,就過來看看,或許能幫得上忙。”
是來幫忙,還是想趁機接近陸離?柳梢心頭冷笑:“不用了,陸離會陪我去。”
姜雲也不在意她的冷淡,張望:“怎麼陸師兄還沒來?他莫不是忘記了吧?”
柳梢只不理會。
姜雲仍不肯走,沒話找話與她閒扯,一柱香工夫過去,仍然不見陸離的身影,樹林深處卻依稀飄出來一陣奇異的歌聲。
好動聽的聲音!這世上竟然有人能將歌唱得這麼美!
柳梢茫茫然只剩下了這一個念頭,不覺聽入了迷。
歌中全無悲喜,無句無調,甚至連詞都聽不清,它的魅力全在於聲音本身,縹緲如月光,輕柔如羽毛,清澈如泉水,茫茫如夢幻,妙處實難說盡,入耳舒適,聽得人心蕩漾。
山林野地,深夜作歌,風雅又詭異。
那位神秘歌者,是人,是鬼,是狐?
恍惚間,柳梢竟看見了久未謀面的爹孃,他們站在那兒朝她招手,臉上帶着最溫柔最疼愛的笑,還有月,他一點兒也沒變,神秘又優雅,正伸手等待她過去……
突然,冷意竄上眉心。
畫卷破碎,柳梢猛地回過神,百般滋味涌上心頭,她強行止住思緒,開口道:“我去看陸離來了沒有,你走不走?”
身旁的姜雲一動不動,彷彿也入了神。
柳梢不耐煩地推她:“喂!聽到我說話沒!”
姜雲終於有了反應,她放開柳梢的手,獨自朝樹林深處走去!
那歌聲有問題!柳梢醒悟,見姜雲雙目空洞失了神智,連忙提高聲音試圖喚醒她,到最後連“收神術”都用了出來,仍是效用全無。黑暗的樹林像是無底洞,迷人的歌聲帶着魔力,像是奪魂的鉤子,將人往裡面拖去。
柳梢慌了,強行拉住她:“姜雲!你醒醒!”
姜雲竟是充耳不聞,大力揮開她。
柳梢不敢跟上去,直覺告訴她事情極其危險,目送姜雲的身影消失,她急得團團轉,最終跺了下腳要往回跑,剛轉身就見到一個黑影從樹後走出來,嚇得她差點丟了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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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妖?嗯……”
“陸離!”柳梢大大地鬆了口氣,指着姜雲去的方向道,“你聽,這個聲音……”
她忽然停住。
四周十分安靜,連鳥鳴聲都無,奇異的歌聲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了,像是幻覺。
“方纔真的有人唱歌!”她急忙解釋。
陸離“嗯”了聲,安慰性地拍拍她的背,望着那方向:“妙音葬天,妖歌惑世,看來是那位寄水族妖君了。”
“什麼寄水族?”柳梢聽得不甚明白。也難怪,人修武道淪落到現在,多數時間都在排除異己,各自擴張勢力,哪還管什麼妖魔的事,殺手們對這些更不瞭解。
“沒事,先去任務。”陸離道。
柳梢拉住他:“可是姜雲進去了,怎麼辦?”
陸離道:“你想怎麼辦?”
柳梢果然遲疑起來,能讓“收神術”失去效用,對方修爲難測,姜雲平日裡和她並不要好,甚至還跟着白鳳合夥排擠過她,實在犯不上爲這麼個同伴冒險。
陸離將她的神色看在眼裡:“對了,裡面危險,我們還是走吧。”
柳梢跟着走了幾步,再次拉住他,語氣頗不自在:“要不,我們就遠遠的看一眼?”
陸離驚訝:“哎,柳梢兒竟然不怕死了?”
“誰怕死!”柳梢瞪他,也有些底氣不足,“反正城裡有我們的人,我們隨時可以放信號……啊?”
陸離笑道:“那就去看看。”
有他陪着,柳梢也沒之前那麼緊張了,兩個人斂去神氣,使輕身術,悄然往樹林深處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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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不能遮擋武修者的視線,林間遍生雜草,越往深處,樹木越高大,地面越陰溼,空氣中縈繞着落葉朽木的*氣息。
漸漸地,鼻端多了一絲血腥味。
察覺血腥味變濃,柳梢頓生不祥預感,將陸離的手臂抓的更緊,正要說話,陸離突然停住了腳步,柳梢連忙順着他的視線望去。
前方樹下,一個人直挺挺地站着,面朝這邊,雙目空洞,臉上表情極爲詭異。
柳梢嚇得靈力一泄,險些尖叫出聲。
那身裝束,那面容,正是姜雲無疑,就這麼片刻工夫,她胸前竟已多了個血淋淋的大洞!
柳梢見過無數死人,原不該害怕,可眼前情景實在太駭人太詭異了,她飛快地縮到陸離懷裡,顫聲問:“她死了?”
陸離頷首:“心被取走。”
挖心?柳梢情不自禁地擡手摸胸口,感受到劇烈的心跳,這才輕輕地吐出口氣。
什麼情況下會造成那樣的創口?難道兇手就是那個神秘歌者?
柳梢看着眼前場景,多年前那一幕控制不住地在腦海裡涌現。
那個黑夜,假山後的紅光,巨大的“黑蝙蝠”,醜陋的面具,還有那閃着冷光的、長長的、鋒利如刀的藍指甲!以及月跟那個“瘦竹竿”的對話……
柳梢戰慄起來。
她彷彿親眼看到,那鋒利的指甲劃破姜雲的胸膛,取出一顆血淋淋的、尚在跳動的心臟。
“是食心魔!”柳梢失聲。
近年來關於食心魔的傳言太多了,嚴格地說,魔並非是一個種族,而是一種修煉途徑,任何種族都可入魔,甚至很早時還有種說法——魔與仙一樣,也是成神之道。當然此事未有人考證,也無人會相信,作惡多端的魔族與代表守護的神仙扯上關係,這實在太荒謬了。而食心魔,據說是天地自生之棄魔,未在魔神跟前立魔誓,性行比尋常魔族更兇殘,專取人心修煉,自它現世,仙門已追蹤多年,至今仍未尋得其下落。
“嗯……”陸離道,“食心,未必是魔。”
這句話有些耳熟,柳梢恍惚了下,當即俏臉一沉:“你怎麼知道它不是魔!”
陸離讓步:“好吧,你說的對。”
這種敷衍的態度更加討厭,柳梢忍住沒有發作:“現在是夜裡,魂魄可能沒那麼快進鬼門,要不我們找找姜雲,也許她死前曾看見過什麼。”
陸離搖頭:“沒用了,她魂魄已散。”
柳梢倒抽了口冷氣。
人類向來相信天理報應,是以武道行事再狠毒也從不傷魂魄,給對方留下投胎轉世的機會,以免有損陰德,尤其是那場天罰過後,魔妖兩族都收斂了許多,想不到這食心魔如此暴戾,他會不會還在附近?
柳梢打了個寒噤,緊張地東張西望:“我們快回去告訴方衛長!”
“人啊,生死自有定數,我們就不要插手了,”陸離輕嘆,劃地設陣,“天亮後自會有人找到她,今晚的事不可說出去。”
柳梢難得沒有堅持,順從地跟着踏入傳送陣。
培養殺手不容易,方衛長早就禁止同門爭鬥,要求彼此協作,讓他知道姜雲死前跟她在一起,說不定還要怪罪,畢竟是她貪生怕死,若她一直跟着姜雲,姜雲或許也不會輕易喪命,人都死了,還是不要多嘴爲好。
傳送陣閃爍,兩人消失。
青煙無聲地飄來,一個影子出現在姜雲的屍體旁邊,那是個綠衣綠髮模樣怪異的老者,手裡拿着根墨綠的、老樹根似的柺杖。
“苔老,情形如何?”頭頂枝葉層層,看不到說話之人,只知聲音極爲好聽,是個男子。
老者查看屍體片刻,神情凝重地回道:“確實是食心魔的手法。”
“能擺脫我的追蹤,此魔修爲比傳說中只高不低,”那人停了停道,“這也罷了,那個人修的小姑娘竟能不受我妖歌影響,方纔你也看到了。”
苔老點頭道:“比起食心魔,此事反而更古怪,主君的意思……”
“我原想過去試探她,才被食心魔趁機討了便宜,”那人道,“我尚有要事在身,這裡就交給苔老你處理,你且伺機行事吧,務必做得隱秘,她是武道中人,如今妖界不宜再與人修對上。”
妖界曾被魔界吞併,直到仙魔大戰和天罰後,仙魔兩界幾近覆滅,妖族才終於得到機會重新脫離魔界自立,妖界勢力本就不及仙魔兩界,當今人修正是鼎盛時期,他們對這羣性命短暫而力量強大的凡人還是有幾分忌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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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城的張府後園裡,燈籠明亮,小樓窗戶大開,透過窗戶可以清楚地看到房內情形。一個三十幾歲的白麪男人坐在榻上,摟着兩名歌姬飲酒調笑。
那男人叫張楓圖,是武道另一脈小有名氣的高手,武尊創武道至今千年,武道早已分裂,無數分支各成勢力,張楓圖那一脈效忠淮安王,淮安王素與武揚侯不睦。
張楓圖,正是柳梢這次的刺殺對象。
廊上時有巡夜的侍衛走過,這對有經驗的柳梢來說不算什麼,真正麻煩的是周圍隱藏着的那些暗衛,方衛長給的地圖上註明了他們的位置,樓外還設有陣法,以柳梢的修爲,要闖過此陣遁上樓幾乎不可能,更何況張楓圖本身還是個高手,方衛長這麼安排任務,估計是根據她和陸離兩人的實力來的。
柳梢猶自爲姜雲的事心神不定,斂着神息趴在暗處發呆。
陸離提醒她看,那邊正有個丫鬟捧着大托盤沿遊廊走來,托盤上面擺着酒杯果菜等物。
“我們這兒是個死角,暗衛看不到。”
柳梢立即領悟他的意思,自己必須趁丫鬟經過時打暈她,扮作她送酒菜進去,如此才能避過陣法阻礙,到時再由陸離接應,外面鬧起來,張楓圖勢必要分神,自己趁機行動,就有極大的機會得手。
然而就在柳梢暗暗凝氣準備動手時,小樓上傳來了一陣特殊的聲音。
幾杯酒下肚,那張楓圖竟將一名歌姬按倒在榻上,掀起下裙要行事。
柳梢見到這情形,臉上溫度騰地竄上去了,她接受過這方面的訓練,可自從接任務以來,並沒有撞見過這種情形,而且受訓時都是女孩子,此刻身邊……
好色之徒!
柳梢暗暗唾罵,忍不住悄悄瞟陸離。
與白天不同,他身上多披了件厚重的黑色披風,用和她相同的姿勢趴在暗處,可感覺就是比她來得優雅,華麗的紫眸比黑夜更深邃。
親眼看到這種事,放着自己這個大美人在旁邊,誰信他沒有鬼主意呀?
丫鬟行近,陸離側臉示意她行動。
對上那波瀾不驚的目光,柳梢確認他是真沒什麼特別想法,反而莫名地一陣惱怒:“我不去了!你去!”
陸離早已習慣她善變的脾氣,爲難:“我不能扮丫鬟吧。”
房間裡張楓圖已抱着歌姬開始動作,弄得軟榻連連作響,真實的畫面造成的刺激遠比想象來得大,柳梢火氣竄得更高,猶如炸毛的貓,怒視着他,跟女人做這種醜事有什麼快活的,他就不嫌髒!
陸離似是意識到什麼,饒有興味地瞧她:“哎,柳梢兒這是怎麼了呢?”
柳梢馬上漲紅了臉:“哪有什麼!”
見她這副羞惱的模樣,陸離忍住笑:“好吧,我去。”
說話間,送菜的丫鬟已經走過了這個死角,眼下沒別的辦法,陸離從袖內取出塊黑巾蒙上半邊臉,只露出眼睛,他輕聲吩咐了句“別動”,然後就縱身而起,斜掠到小樓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