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女雙眸飛揚,氣質清淡清冷,縹緲若仙,抱着一柄神劍,身軀赤裸,周衍側過身子不去盯着看,袖袍一掃,掐起法決,飛出來的青蓮花花瓣就化作了一身青衫,懷中抱一口劍。
玄壇已功成。
上善池裡元氣緩緩散開,那少女抱着劍飄在上善池上,乃是這一株青蓮花直接化形而成,兼具李太白之劍的神韻,勾連泰山部分地脈,以穩定形體。
天生的劍意損耗神魂,但是青蓮花,泰山地脈倒是完美補充了這一點,所用的山神敕令,更是金性最重之物,本身就和劍意契合。
周衍和李平陽交談,知道了李平陽的能力。
這位李太白之女,得了自己父親的幾招劍式,當然更重要的就是,手中這柄劍是完全認李平陽的,畢竟是李太白的女兒;可以藉助地脈之力,施展太白劍招。
又因爲是青蓮所成,道門上善池點化而出。
對於污濁血肉的手段厭惡,對於水,木兩類法術天然清和。
戰力的提升倒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能救下故人之女,這倒是讓周衍心中舒朗許多,李平陽的神色溫柔,懷中抱劍,周衍想着,這纔算是將青蓮護住了。
夢中也算是可以見見老大哥。
還有石懸星那裡的四道敕令,還有四嶽真君那邊的壓力。
以及,那隻能夠喵嗚一聲就把織娘嚇跑的貓貓。
正想着,外面傳來騷亂的聲音傳來。
是在樓觀道中其餘的道脈,感受到了玄壇之法的氣息,一半是來這裡湊熱鬧,其中也有不少是爲了搞些事情,正要過來探查一番。
先是給猖神陸仁甲給攔住了。
但是,五路猖神畢竟都是輔助玄壇的護法神用處,對上精通玄壇法脈的道人,就有種耗子對了貓,天生就受到剋制,也不知道何處法脈之人,施法一指,一根繩子飛出,泛起精光,就把個猖神捆住。
四方唱諾,得意洋洋。
正要大聲詢問,在這上善池之中,開壇做法的是誰。
就被一道拂塵帶起的流風掃飛:“呵,慢來,慢來。”
“是我家師叔祖開啓玄壇,諸位想要看的話,之後讓師叔祖來爲諸位講解一番就是了,若要求講解道法,也需要講究個先來後到,慢慢排隊,何必如此着急?”
希微子拈着鬍鬚,語氣不緊不慢的,倒是讓對面那道人吃了個啞巴虧,後者倒是也臉皮夠厚,笑呵呵道:“主要是這動靜如此大,我等就來看看而已,如果需要我們護法,就說一聲。”
“何必要用個猖神?”
陸仁甲大怒。
“沒屁眼的老道士,你放什麼狗屁!”
“只知道你這老道士的屎夯得夠結實,沒想到,嘴巴里也是這般惡臭。”
“鐵棍子把你屎夯實了,怎麼沒把你嗓子也堵住?”
“我呸!”
諸多道人面色一呆,陸仁甲是戰場上的煞氣匯聚而成的,也就是說,相當於無數個老兵油子殘留魂魄捏在一塊出現的靈性,而老兵油子的嘴和村鎮大槐樹下面的阿婆一樣,堪稱無可匹敵。
來找事兒的道士萬晨朗怒而難以反駁,本來是想要偷偷看看樓觀道的法門,可希微子都來了,他當然沒膽量繼續做什麼,只是,能以玄壇之法,讓這太上樓觀道鐘鼓九響。
周衍聽到了外面動靜,知道又是那些在樓觀道里逗留的所謂道門修士們,是打算來這裡探探虛實,他這裡的玄壇法可不能夠給別人看到,手中升起來一團烽燧火。
烽燧火飛出去,把玄壇痕跡焚盡,又把地魄天傾,傳國玉璽收起來,抱着劍的李平陽看着外面,道:“我要做什麼?”
周衍道:“外面那些傢伙吵得很。”
李平陽想了想,溫溫柔柔道:“好的。”
周衍正在收拾玄壇,聞言愣住:“什麼好的?”
外面匯聚的其餘道人越來越多,希微子打算藉此立威,而萬晨朗正要說什麼,忽然,閉關的銅門打開來,希微子轉頭去看,然後,這老道士蹭一下往後面竄出去幾步。
萬晨朗還開口道:“卻是樓觀道換來我等的劍……”
“這個總是要給出個說法吧?”
一聲劍鳴忽然升起,眼前隨即升騰一團流光,萬晨朗只覺得眼前一花,眼前一團白光,徐徐散開,許久不停,所有來這裡,不管是心中有其他想法的,還是普通道士,都呆滯。
眼前劍氣洶涌,幾乎化作了河流。
衆人佩戴的道門法劍被引動,都齊齊鳴嘯不已,這地方猶如萬劍之林一般。
一股直面生死的恐怖感幾乎抓緊了他的心臟。
“這,這是……”
激烈到令心臟不適的劍鳴聲音許久方纔散開。
衆人的面色有些艱難,看着無數劍器簇擁,上善池裡一位少女踱步而出,穿青色羅衫的少女,髮髻匆匆挽就,手持一柄長劍,劍器之上自有那瀟灑縹緲之氣。
就連這少女都有三分仙氣。
劍氣,仙氣,混合沖天而起。
元丹丘幾乎要高興地叫出來:
“乖侄女,你好了!哈哈哈哈啊!”
無邊劍氣沖天而起,萬晨朗一動不敢動,因爲那少女手中一口劍就抵着他的眉心,甚至於已經流出血來,之所以沒有一劍斬下去,完全是因爲希微子出現在旁邊,兩根手指夾了這劍。
希微子明知故問: “劍身猶太白峰頂不化之白雪,銳氣鋒芒,縹緲無雙。”
“敢問,餐霞樓,謫仙人,青蓮居士李太白,是姑娘誰人?”
李平陽的眸子清淡,溫溫柔柔道:“是家父。”
萬晨朗面色微變,周圍這些道人們都面色微有難看,萬晨朗知道,如果說是李平陽的話,這興致就變化了。
李平陽,其父謫仙人,其母系是高宗時的國公上柱國。
李太白惹不起,許家更惹不起。
脫口而出,道:“不可能,絕對不可能,謫仙人之女繼承了他的劍意,明明年少已死。”
拂塵一掃,身穿鴉青道袍的少年道人踱步而出,木簪束髮,道:“平陽。”
李平陽抱劍飄然回來,這位少女看上去溫柔縹緲,但是出劍卻極爲凌厲果斷,周衍看着這些道人,拂塵一掃,搭在臂彎,看着元丹丘,道:“元道長,幸不辱命。”
周衍道:“李平陽姑娘三魂七魄,已完全化元神之軀。”
眸子平和,掃過周圍,道:“這諸位道友,來這裡是做什麼的?”
衆多道人討了個沒趣,一來這玄壇定三魂七魄之法,在道門裡面都是極厲害的玄壇手段,能施展這樣玄壇的人,一身道行絕對驚天動地,二來,人家救人,救的還是李太白之女,自己等人過來還是有些面子上掛不住,一個個離開。
萬晨朗被李平陽的劍意逼迫,法力中斷,困住了猖神的繩索就鬆了勁,被猖神三兩下扯開來,氣呼呼的,但是卻也只好把這東西送回去。
周衍的拂塵一掃,攔住猖神,道:
“既然是這位道友送你的寶物,還不快快收好?”
猖神陸仁甲怔住,旋即大喜,道:“好好好。”
他看着萬晨朗臉色難看,心中越發地痛快,故意誇張地拱了拱手,把那一串寶物放在腰間,萬晨朗想要喝罵一聲這乃是自家的寶貝,但是那少年道人平平看來。
“難道不是來送寶物。”
“道友,是來打斷貧道的施法,阻止謫仙人,李太白之女三魂七魄迴歸嗎?”
萬晨朗心裡面打了個顫。
李太白名望極盛,這個事情他可頂不住,只得勉勉強強道:“自然,自然是來送寶的。”
周衍拂塵一掃,道:“那麼,諸位道友呢?”
李平陽手中的劍器隱隱對準,這些個老少道士們彼此對視一眼,都有些尷尬,希微子撫須笑道:“自然是啊,總不能是來打擾師叔祖玄壇法,影響李平陽姑娘魂魄的。”
“諸位道友,光明磊落,斷然不是這樣的人。”
“張道友,你那籙不是很好嗎?”
“鍾老弟,你那丹爐也很玄妙啊。”
希微子笑呵呵的。
“是,是啊。”
“哈,哈哈,兩位真人,所言極是。”
衆道人對視尷尬,最後不得不各自掏出一部分寶貝來,放在旁邊桌案上,大多是符籙,修行筆記之類,也有的玉石,桌子上放了滿滿一桌子。
希微子道行高深,這位周衍周道長又是個輩分極高,下手狠厲,不給面子的。
太上樓觀殺性第一人。
巨靈將都給宰了! 可恨,可恨啊,早知道是這個傢伙在這裡開啓玄壇的話,誰來湊這個熱鬧啊。
希微子真人春風滿面:“諸位道友,慢走,慢走。”
“下次不要這麼客氣了。”
“還來,還來啊。哈哈哈。”
春風滿面,但是陰陽怪氣。
最後希微子和周衍看着桌子上放下的這些靈物,一老一少兩個道人很有默契伸出手,扒拉成了兩份兒,你一份,我一份。
“妙極,妙極。”
希微子袖袍一掃,掐了個法訣,於是那些個寶貝就變小,然後袖袍這麼一兜,就全部裝了起來,周衍還在看着收穫,看着這姿態,瀟灑從容,實在是羨慕。
“這是什麼手段?”
希微子笑道:“道門之中,法脈玄通,大概五品境界就可以勉強修行,名爲【袖裡幹坤】,和【壺中日月】一樣,是道門不外傳的神通。”
“不過,這袖裡幹坤太難修成。”
希微子拈着撫須,微微笑道: “常人百年道行未必能修持成功,似老道這樣,也只是拿袖裡幹坤搬運些東西,壺中日月,也只是能讓酒壺水囊裡面空間變大點。”
他看出了周衍眼底的羨慕,於是微笑道:“師叔祖想要學的話,老道可以帶你去藏經閣最高處,你的輩分是我樓觀道太師叔祖,想要學的話,整個樓觀道的一切法門都向你敞開。”
“不過,老道還有些其他事情,想要詢問一下師叔祖。”
“若是……”
希微子看到沈滄溟等人,撫須道:“若是今晚師叔祖有空閒的話,老道會去叨擾一二,現在就不打擾諸位了,呵呵,想來郡主心裡面有的是困惑的事情。”
周衍看到李知微站在那裡,個子小小的李姑娘眼睛似乎瞪大了些,看着那邊那個個子高挑的李姑娘,周衍一回頭,老道士希微子已經不見了
元丹丘則是欣喜不盡,確定了李平陽的魂魄已定,老淚縱橫,李知微等人也知道了情況,李知微站在周衍旁邊,嘆了口氣:“怎麼又多了人呢?”
周衍側眸道:“什麼?”
李姑娘微笑:“沒什麼啦。”
周衍等到了元丹丘情緒冷靜下來,道:“出於情況緊急,我當時只要讓這李平陽姑娘成爲我的護法神。”元丹丘道:“事態如此,能讓平陽魂魄安定下來,已經是轉死爲生了。”
“該要好好寫信,告訴太白!”
“你這個年紀,平陽,你就喚他一聲大哥就好。”
李平陽抱着劍,溫溫柔柔地點頭。
周衍將周圍衆人彼此介紹了,裴玄鳥扭扭捏捏了好半晌,說以後有機會能不能給李平陽的父親李太白敬酒,衆人心情自是好了許多。
而在終南山深處,某一處山洞。
南山織娘三姑奶奶,所謂的南山,正是終南山。
織娘秉持着危險即是安全,在臥佛寺之後,藏身於此,準備之後的計策,卻沒有想到,自己的準備的劍侍,那天生劍骨道韻的李平陽之計竟然失敗了。
“可恨,但是,那是……”
織娘想起那一聲肅穆的獅子吼,心中有絲絲恐懼。
洞府外面忽然傳來了肅穆的身影。
影子拉長,打落入洞府。
那是一頭巍峨肅穆的莊嚴獅子。
“找到你了……冒牌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