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交場合這種東西，可以說既虛又實。
很多時候交流這件事本身，比交流的內容可能更重要。
小插曲終了，付前邊吃邊感受着周圍的微妙氣氛。
比如剛纔的格蘭瑟姆，雖然聊的內容實在沒什麼營養，連推薦的吃的都比較獵奇，但關鍵就在於他打破常規的行爲。
古拉德在上京的發展也算曲折了。
先是艾姆波過分激進的動作被察覺，以至於直接損失一名半神。
緊接着上次的婪蟲事件又雪上加霜，不僅一幫人在那看熱鬧，甚至落井下石的都不少。
以至於出現了可憐的泰勒因爲妄圖“撿屍”，被扭送法辦的情況。
而頑強支撐下來後，他們和新一任市政官的關係，無疑進入了某種和諧階段，由針對變爲支持。
但或許這是和執夜人間的默契，圍觀者們卻未必能精準確定尺度。
如果執夜人不介意的話，把這種默契展現出來，對此刻的古拉德明顯是有利的。
唯一需要擔憂的，可能就是被打擾的元姍會有所不快了。
但一方面後者願意屈尊蒞臨，對甘祚旬的認可已經是比較鮮明，而他的做法也算是在展現這一點。
另一方面，格蘭瑟姆選擇了先跟自己打招呼，明顯也是專門揣摩元首席的心思並配合。
……
元姍爲什麼讓自己陪同前來？真如她說的蹭吃蹭喝嗎——真。
付前並不認爲這是什麼處心積慮的設計之類，確實就是原本計劃出席的元姍，突然發現自己跑回來了，順手邀請一起。
就像前面說的，這種場合她壓根不需要做那種小心。
只不過自己跟着過來，好處卻不限於口腹之慾。
格蘭瑟姆希望古拉德和執夜人的默契被看到，那書店老闆和執夜人的呢？
上京這麼多事件裡，自己其實沒有過分隱匿。
但凡有心一些，都能知道自己這個特殊人物。
但究竟有多特殊？
跟格蘭瑟姆的擔心類似，其他人對這一點未必有準確把握。
大家都是出來混的，或許對執夜人有着絕對敬畏，但難免有些人行事比較奔放，出於某些不成熟念頭打擾自己清靜。
而對於這份擔憂，元姍的處理方式也簡單，直接把自己拉來結伴露個臉。
一方面甘祚旬事件裡自己也是出了力的，算是來驗收一下成果。
另一方面，觀衆們對尺度也就有了更精準把握。
神秘人物是個可以和本地首席結伴同行的角色，這一點足以讓大家在平時也保持此刻的風度——除非自己去打擾，否則不可來打擾。
來這種不清靜所在，爲的是平時更清靜。
而格蘭瑟姆選擇自己作爲切入點，也正是出於對這一點的配合——
在古拉德眼裡，先一步問候自己完全不會讓執夜人首席有不快。
這無疑將繼續強化給大家帶來的衝擊。
分量未必有多重，但好歹心意到了。
只能說格蘭瑟姆閣下雖然位階不太高，但作爲上京負責人，稱得上盡職盡責了。
而作爲造成這份謹小慎微的壓迫者，付前表示狐假虎威的感覺確實不錯。
“方先生……”
下一刻更不錯了。
明顯狠狠做過心理建設，剛纔還情緒反覆橫跳的陳平先老爺子，此刻竟也是從容瀟灑，湊上前來招呼一聲。
……
功高蓋主，恐有災殃啊。
如果說前面格蘭瑟姆過來打招呼，是考慮到配合一下元首席。
那麼此刻的陳老爺子，就讓這份默契有些扎眼了。
過猶不及，這位內心到底是沒有那麼平和。“陳老你好。”
不過作爲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付前頗有壓迫階級的自覺，笑容不改地招呼。
“抱歉……剛纔無意聽到你和元首席聊天，好像對修行方面有些興趣？”
倒也沒有讓人失望，陳老爺子同樣展現了主事者的擔當。
剛纔一番心理鬥爭後，竟是決定主動當着元姍的面把事說開。
甚至不止是元姍。
得益於新市政官的號召力，上京超凡界名流可以說彙集於此了。
直接擺到明面上來，至少執夜人也要考慮一下影響——雖然元首席看着完全不考慮。
後者只是隨意瞥了這邊一眼，就繼續享受宴會去了。
自己胡說八道自己解決。
而付前從中輕鬆解讀出含義。
“是啊，尤其是陳氏的牽機訣。”
深刻領會精神後，付前點了點頭，毫不委婉。
“……嗯，不過……想要按那套功法修行，可能只有我們家族血脈纔有用。”
真誠動人心，毫不避諱直指家傳秘法。
這樣的反應，儼然讓老爺子好不容易完成的心理建設被重捶一把。
不過一番咬牙掙扎後，他到底還是不願放棄，強調了一下功法的侷限性。
欲練此功，需要滿足一定前提是嗎？
摩挲着下巴，付前若有所思，甚至並沒有反駁。
“所以纔要登門拜訪看你們練。”
……
啊？
那一刻陳老爺子有點兒愣住。
“擇機觀摩一下，不知道方不方便？”
付前也沒有爲難他。
“這個好說……不過我擔心可能讓閣下失望。”
只是觀摩？
已經數不清是第幾次反覆橫跳了，陳老爺子眼裡最終還是有了光。
這跟想象中完全不一樣的，甚至讓他不自覺地自謙一下。
“哦？所以你是在質疑我的眼光？”
付前表情反而是嚴肅幾分，微微皺眉看過來。
……
“所以那位又是誰？”
愉快的與會氛圍裡，一場學術交流輕鬆約定下來。
而日理萬機的付教授，目光也是很快放到別的項目上，衝着另外一邊繼續示意。
不得不說這個項目相對就年輕得多了，付前打賭不會超過二十歲。
妝容難掩的青春面龐，長裙都遮不住的靈動，以及還不太會掩飾的眼神。
剛纔陳老爺子突然插上，讓盯着這邊準備過來的她，似乎稍有些手足無措。
“甘祚旬的寶貝女兒。”
元姍明顯也早就注意到，眼皮都沒擡就直接報上名來。
哦？甘……寶寶？
這上京的江湖氣息，可是越來越濃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