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耀東又往碼頭外面走。
一輛板車剛好卸完，正往回推。
林秀清也是滿頭大汗，臉蛋紅撲撲的，邊上還有幾個青年跟婦女，正在幫忙把貨迭在一起。
“起來了？”
“你幾點起的這麼早，都搬了這麼多了？”
“想着不能讓人家等太久，所以就早一個小時起來先搬一點，船是不是也快到了？”
葉耀東看了一下手錶，6點出頭了。
“應該快了吧，之前打電話說6點的，現在已經過了時間，應該也差不多要到了。”
海上航行時間沒有那麼準確的，速度快慢，風力風向，都有影響。
“你飯吃了沒？”
“還沒，但是家裡的稀飯已經煮好了，我去村裡包子店看一下，多買一點回來給大家當早飯。”
“也好，要麼全買了吧？你也能帶在路上吃。”
“好，那你去吧，這裡我來看一會兒。”
“也行。”
“順便去叫一下胖子，可別拖拖拉拉要讓人等。”
林秀清剛一走，周圍的兩個老阿姨就笑着跟他道。
“阿清能幹的很，又勤快，懂得又多。”
“你們倆夫妻搭檔，一個在外頭，一個在家裡，正正好……”
葉耀東也點頭，確實好。
賢內助！
“貨又來，搬搬搬……”
葉耀東也擼起袖子跟着大家一起搬貨。
林秀清沒一會兒也提着一大籃子過來，招呼大家先吃包子饅頭。
他拿了一個肉包子，跟大家打了個招呼，兩夫妻就先回家去，家裡還煮了稀飯，回去再吃一點，湊個飽。
大家都知道搬貨卸貨，這個也不用他們盯着。
葉耀東邊走也邊跟林秀清講起早上兩個雙胞胎的事。
林秀清聽了也一陣好笑。
“那三個都不省心，小的兩個把雞鴨藏被窩玩，裴玉上個月抓了一條小蛇養在鐵罐子裡，還就放在房間桌上，惠美不知道，打開一看，嚇得魂都沒了。”
葉耀東打了個冷顫，“你這麼一說，我汗毛都豎起來了。”
“誰說不是”，林秀清也跟着搓了搓手臂，“這孩子也不知道啥愛好，喜歡抓蛇。”
“肯定是阿光，好的不教，教這個，好好的一個女孩子直接給帶偏了。”
“確實夠嚇人的，惠美打都打不過來，這三個天天都雞飛狗跳的。”
“還是我女兒乖。”
“那倒是，看着咋咋呼呼的，確實是最老實的。”
人就是怕對比。
兩人回家吃了個飯，又一個去作坊，一個去碼頭。
等到7:00左右，原本定好6:00的船，這時纔看到了影子。
而他們貨也搬的差不多了，都在碼頭上面堆着，就等漁船靠岸搬上船。
林集上的船比較大，只能停在海中央，然後等他這邊小船把貨運過去，然後再搬上船。
葉耀東前面就已經指揮人，搬好了一船了，一看到遠處的大船，就帶人開船過去了。
過去時，大船也正好停好了。
這是一條30多米的貨船，看着也是後天改造過的。
“風向不好，開的慢了一點，晚了一小時。”
“沒事，我不着急，反正貨也剛搬好堆碼頭，也沒等多久。就是得讓你的人幫忙搭把手，貨不知道要怎麼堆放，你看着辦。”
“好。”
兩條船的人都跟着一起忙活搬貨。
葉耀東來回運了四船才把貨都運完了，他自己的行李跟東西也都跟着一塊搬上了船。
最後一船搬完他也就不回岸上了，直接讓作坊的工人將船開回去就行。
剛剛在岸上也都跟林秀清交代過了。
貨都搬上來後，船也動了起來，而大家都還在甲板上搬運整理貨物。
“東子，這一趟上去，下次啥時候回來啊？”胖子問道。
“都還沒上去，你就想着回來了？”
“當然了，外頭哪有家裡舒服。”
“我還以爲你會覺得外頭更舒服，更自在，沒人管，還有溫柔鄉，還有小妹一口一個胖老闆，胖哥哥。”
胖子剛咳了兩聲，偷看了一下林集上跟周圍的工人，瞪了他一眼，“胡說，哪有的事。”
“什麼時候回來，你得問一下林老闆，可能等他啥時候回來，我們纔好搭一趟順風船，不然貨船太難等了，而且太費時間了。”
兩人都看向林集上。
林集上道：“不確定，辦事情沒那麼快，反正我也去你那裡租幾個空屋子，有的吧？”
“有有有，年後蓋的屋子還有剩個十幾間。”
“那就方便了，去你那裡住幾個房間，到時候我要出發回來，就給你通知一聲，你們要坐船的，可以搭我的船回來。”
“行啊，那可太好了，這就省事多了。以後你要是在上面設立一個貨運網點，那大傢伙就更方便了，萬一有急事，也不用出去打聽，自然就知道幾號有班船回來。”
“確實會方便。”
葉耀東跟胖子兩人喜不自勝。
到時候有具體的往返時間，自己也能把控好，也不至於出去一趟，回家都不容易。
“貨都整理好了，你們也去船艙休息一下，帶的人都不多，牀位也夠，我去駕駛艙。”
“行，那路上就麻煩你了。”
“前半段我看着，後半段得你去看着，在哪裡進島停靠我們可不知道。”
“沒問題。”
等林集上走了後，胖子才撞了一下他的肩膀，“還是你聰明，知道把人弄上去弄一個貨運網點。”
“這哪裡是我把人弄上去的，是他知道我在舟市後，自己提出來的。”
“上面那麼大的漁場，那麼多魚產品，肯定要運輸出去，這個錢肯定好賺。”
“好賺那也得有本事賺啊，你知道咋賺嗎？你有門路嗎？”
“我一個廚子，我賺啥這錢，送我我都賺不了，有多大能力，吃多大碗的飯，我就只能開開飯店，跟油鹽醬醋打交道。”
“這不就得了，我也只能捕捕魚，頂多再多買點土地。”
“你說你買那麼多地幹嘛？你又用不上。”
“那我存那麼多錢，我也用不上啊，船也買了一堆了，不如也買點土地，土地是根本。”
“那倒也是。”
胖子想了想又道，“就是我覺得他這個人好像也挺危險的，你把他弄到你那邊營地，租在你那裡會不會不安全？”
“我怎麼覺得還更有安全感了？”
他倒是沒有擔心。
自己又不會威脅到林集上什麼，相反還有恩呢。
林集上那不知道是表叔還是表舅出事，還是他提前通知的。
大家各幹各的，互不影響。
而且還都是一個村，鄉里鄉親的，來往也多年了，也知道是個什麼人。
雖然之前算是危險分子，但人家現在不是改邪歸正了嗎。
都說要租他那裡，他能說不租？
他只能熱烈歡迎。
“安全感？”
“對啊，咱們都是老實人，有他在，這不相當於多了一層保護嗎？搞貨運的能是普通人嗎？他肯定也有什麼門道。”
“好像也有點道理。”
“別瞎操心了，關你屁事，你炒你的菜就好，回船艙睡覺，神經病一樣還跟你在這裡吹風。”
葉耀東勾搭着他的肩膀往船艙去，此時也沒人在甲板上吹風。
沿途往上走，一路都是吹的東南風，相當於風向是斜的，速度快不了，本身他們也不趕時間，就放慢了速度。
即使沿途沒停船休息，他們也花了兩天時間纔到。
到的時候都已經是17號凌晨了，正好趕上碼頭上最熱鬧的時候。
漁船排隊進港停靠的時候，葉耀東也給林集上詳細介紹了一下港口。
現在介紹清楚，到時候等上岸後就讓他自個轉着，本來這裡地方也不大，騎個自行車花不了兩個小時就能到處逛遍了。
貨運的東西他也不懂，只能自求多福。
葉父早就接到他要上來的電話，也一直等在那裡，就是左等不來，右等不來。
不止他打電話到家裡，家裡也打了電話過來問。
沒想到三更半夜到了。
葉父住的屋子在3樓，離大門口最遠，並不知道他回來了，還是睡夢中聽到鑰匙轉動門鎖的聲音，嚇得直接坐了起來，醒過來。
“東子？”
“嗯，是我？”
葉父趕忙開燈，“怎麼這麼晚纔回來？還以爲你最晚晚上就會到，沒想到現在纔到，幾點了？”
葉耀東看了一下手錶，“2點多，3點不到。”
“到了就好，家裡都好吧？”
“好的不得了，不過我擔心說了，你晚上高興的睡不着，明天早上再給你講。”
“你都這樣子講的，我還能睡得着？”
葉父的好奇心都被勾起來，什麼叫做他會高興的睡不着，有啥大好事？
要是啥都沒說，他肯定不會去想，這胃口都被吊起來了，還叫他怎麼安心睡覺？
“明天再跟你說，累死了，坐了兩天的船。”
葉耀東連自己的行李都沒整理，直接丟到角落，就開始脫衣服，脫褲子，脫鞋子。
頓時，一陣臭腳薰的葉父捏緊了鼻子。
“臭死了，趕緊去洗個腳。”
葉耀東直接將臭襪子朝他爹丟去，然後才穿着拖鞋出去衝腳。
回來葉父又追着問，發生了什麼大好事。
葉父只在前兩天打電話回去，問他什麼時候上來，只問了一個確定的時間，其他沒有多問就掐着時間掛了。
即使現在有錢，他也捨不得講太久，長途電話費老貴了。
他也只跟葉耀東通電話，沒跟其他人講過電話，所以他沒問，葉耀東在電話裡頭就也沒講，他也根本就不知道。
其他工人早出晚歸的出海，沒有休息就也不會打電話回去，所以這上頭的人也都還也不知道村子裡發生的大事。
“你兒子我上電視了，光宗耀祖了！”
“啥？”
“我！上！電！視！了！”
葉父瞪大了眼睛，驚喜的掀開被子，雙腳着地，“真的？”
“當然，不然我怎麼會耽誤這麼久纔上來？”
葉父穿上拖鞋，激動的圍着他打轉，“幾時的事啊？你在電話裡頭怎麼沒有講？怎麼突然上電視啊？這怎麼個情況？怎麼到現在才說？”
葉耀東爬到自己的牀鋪上，“你也沒問啊，講電話還急哄哄的，沒講幾句，58秒就要掛了，這叫我怎麼講？反正早知道晚知道也一樣，你又不在家。”
他又給他爹講了一下怎麼上的電視，經過、流程、結果，連村裡人的反應都給他爹描繪的繪聲繪色，讓他爹即使不在家，也能有點參與感。
葉父空拳捶了一下掌心，“哎呀，可惜了，我沒有跟你一起回去，沒看到。這裡電視也收不到，也沒得轉播，太可惜了，這輩子指不定就這麼一回，我竟然沒看到，這多風光啊！全省人民都能看到。”
“我第二天有去找陳書記，問他幫我去縣裡面要一份錄像帶，他應下了，不過沒那麼快，會拿到家裡的。等你啥時候回去，我買一個錄像機就能看了。”
“還有錄像帶？那倒還好，還能看一下，就是可惜了，這麼大的事，當時沒有在家。你也不知道打電話過來講一下。”
“講了有什麼用？你又看不到，電話打過去也是留言的，你打電話到家裡我才能接得到，自己不打電話回去怪誰？”
“這不是心疼電話費嗎？”
“我還差那點電話費？”
葉耀東直接蓋上被子躺下了。
葉父還在他牀邊遺憾的轉來轉去。
“關燈睡覺了。”
“錯過了這麼大的事，我還哪能睡得着。”
“你不睡我得睡啊，我就說了，說了你肯定睡不着，你還非得叫我說。”
“胃口都被你吊起來了，你不說我也睡不着。”
葉耀東將被子蒙過頭頂。
葉父繼續問：“上了電視那是不是也能上報紙？”
他拉開被子，“對，報紙還沒出，等出了我讓阿清多寄幾份上來。”
“那就好，那到時候還可以分給大家瞧一下。”
“趕緊睡了，到3點了，你要不睡也躺回自己牀上，不要在我牀邊晃。”
葉父喜滋滋的走向對面自己的牀，“東子，那你這都上電視上報紙了，縣裡是不是有什麼獎勵啊？”
“都已經給了最大的曝光了，還要什麼獎勵？政策傾斜是有的，但是鎮上的那個魚罐頭廠，本來該有的扶持都有。市裡頭的話，得啥時候去問一下，這個事麻煩着呢，啥時候空了再去辦。”
“那就好。”
“關燈。”
“好好，關燈，有啥事等明天睡醒了再說。”
葉父興奮的也不用睡了，只是閉目養神，沒過多久，聽着外頭出海的動靜，他也就起牀了。
等葉耀東睡到日上三竿醒來，全營地的人都知道他上電視了，等過幾天還上報紙，到時候還會有報紙寄過來。
他纔剛蹲門口刷牙，就有幹幾個人蹲在他跟前問他上電視的事，說他爹半夜就興奮的睡不着，爬起來給他們分享了。
葉耀東只點頭，應付幾句，還好也沒幾個人。
他又跟大家詢問了一下其他人，胖子這會兒還沒起來。
林集上六七點就起來，帶着人出去了，也沒人管他。
只是葉耀東還有一船的貨還沒卸，到的時候太晚了，那個時間點也不適合卸貨，他們又不是要擺攤賣，並不着急卸貨。
打算等睡一覺醒過來，他先去找俗人聯繫好，之後讓俗人開車去碼頭接貨，這才能卸。
林集上也無所謂他什麼時候卸，反正至少得在這地方停留個幾天，貨船停在那裡沒使用，給他放幾天貨也沒事。
“東子，我給你把這段時間進出貨講一下？”
“行，讓老尤把賬本拿過來，我看一下賬，你們再給我解釋一下。”
“你先吃飯，我先講一下大概情況，然後你吃完再看賬本再說。”
“好。”
今天17號了，他是24號走的，結果到28號纔到家，按出發又過來的前後時間算，頭尾也有21天了。
這一趟回去的時間也不短，雖然來回路上就得一個禮拜。
回去一趟還真挺不容易的。
“陳家年那邊我打算今天送一趟貨，就差不多墊付了一半了，等後天再送貨，我們就能從他那邊進賬了。”
“嗯，那也蠻快的，才20來天就有錢進，挺好的。”
“早點送了，早點能開始收錢，免得週期拖的太長了。咱們貨多供一點，也能多收點錢。”
葉耀東邊吃早飯邊點頭。
葉父又繼續講這20來天出貨的情況。
陳寶興跟老尤也拿着賬本坐邊上等着。
葉耀東這下子倒覺得自己算是真正的老闆了，剛一回來，大家就等着給他彙報工作。
他現在也不用親力親爲，這些活就都能運轉了，有專門的人負責專門的事。
不用像去年一樣，啥都他自己幹，自己算，把自己忙得團團轉。
他爹也是大大的重要功臣。
出門的這20來天，賬本上是分開記錄的。
有幾天是上月底，記錄在上個月的賬上，這個月就記錄到今天17號爲止。
這個月記錄到現在，大概掙了十萬出頭，期間有一個多禮拜陰雨風大，漁船都沒出海，在休息。
而上個月底也有8萬多入賬，這裡頭包括其他漁船的分成跟抽成。
他上個月底不在也沒關係，反正賬記在那裡，他們就能把賬算了。
“你這個月底給大家把工資發一下，我們是3月4號出來的，年後跟着出來的新人工資就從這一天開始算到5月底。”
葉耀東這是對着老尤說的。
“老人的工資是從2月1號開始算，過年也帶薪，除了船老大跟副手，其他人今年工資加10%，就這麼算吧。吃飯補貼一個人另外加10塊，這個得從我們人到這裡了纔算，不足一個月的，你就平均到每一天。”
畢竟一般情況下，有一半是在海上，在漁船上當然管飯了。
剩下的時間，10塊錢吃飯足夠了。
有的個別的月份可能在海上比較多，個別的月份休息時間比較多，反正綜合算一個月給10塊補貼。
有的人比較節省，要是捨不得，自己弄個煤爐，休息沒出海也能自個弄點東西吃，海貨都是現成的，根本也花不了幾個錢，十塊純賺。
老尤聽到老人這麼好的待遇，都羨慕極了，他也是年後纔過來上班的新人。
“不用羨慕，你的活多輕鬆啊，每天記賬才記多長時間？而且你跟陳寶興還單獨管飯，等明年了，你的工資也能漲百分之十，乾的越久工資越高，”
這兩個他給安排的包月套餐，隨便吃，畢竟他們全天都在營地，而他吃飯當然不要錢了。
他也吃不了幾頓，一天到晚都在外頭。
“哎，好，我都50歲了，也幹不了幾年，現在還能領這麼高工資，也值了。”
“那還早着呢，至少還有10來年好乾的，國家要是發展的好一點，我也發財，到時候我指不定還能讓你領養老金。”
“你這發財不是板上釘釘的嗎？”
“現在還不算髮大財，等你算出來月底要支出多少工資，到時候跟我講一下，我提前把工資款發給你。”
“好的。”
“瑪德，八十來個人，一部分發兩個月，一部分發三個月，得好幾萬了。”
“如果不算船老大的，大概3萬出頭。”
葉耀東算了一下這兩個月賺的，瞬間也不心疼了。
九牛一毛。
“老闆，這個月油價還上漲了，油錢支出可能多一點。”
“知道了。”
“還有我聽說，現在已經有百元大鈔了。”
啥？
葉耀東目光一亮，“有百元大鈔？”
“對，4個人頭的百元大鈔，聽說是剛發行的，現在只是小範圍的流通了一點點。”
葉父也道：“對，有100塊一張的紙幣，今天在幾個老闆手裡看過，不過他們捨不得拿來給我結算。”
“好事啊，都有100塊錢了，咱們也不用一堆的零錢拿在手上佔地方，等會就去銀行換。50塊錢的都要不稀罕了，換100塊的去。”
他知道100塊要不了多久就會發行，但是不知道具體是哪個月份哪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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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一上來就聽到有100塊錢了，那得趕緊換，手頭上現在又有十幾萬了。
葉父連忙道：“那我等會跟你一起去，多帶幾個人安全一點。”
“嗯，這個不着急，也可以晚一點，我得先去辦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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