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今年三個孩子不過來，老婆老孃也都不過來，葉耀東瞬間都覺得輕鬆舒坦了，省了好多事。
年關偏偏也是最忙的時候，去年以前只要忙活漁船魚貨的活，把貨賣了，送到就好了。
去年底開的廠也不忙，基本都是前期整活，試水小單接接，所以年關廠裡也是清閒的很，沒多少訂單，生產完全能跟得上。
今年不一樣了，廠子已經起來了，並且擴建了又擴建，機器一臺一臺的增加且運送過來。
不得不說這年頭生意是真好做，只要有膽子敢幹，一般都能成。
東西做出來根本就不怕沒人要，還是屬於哄搶的那種。
今年的年頭跟年尾，廠裡的火熱程度有一個地一個天。
現在還有兩個月過年，廠裡更是火爆，大家忙的天天都腳不沾地，三班倒都快乾不過了，許多單子都壓到了年後。
他也比去年忙太多了，雖然漁船送貨銜接的活基本都安排出去，不用他親力親爲了，但是產量跟訂單，還有加工廠他得過問。
最重要的是，年底了，他得到處催貨款。
他現在除了早上不好上門催貨款，其他時間都在各個廠轉悠着催貨款。
年底要清賬了，順便再夾雜一些酒局，他請別人的，別人請他的，簡直忙的頭昏眼花。
家裡人要是上來的話，根本就沒空帶着他們到處轉，只能跟以往一樣，派兩個保鏢跟着。
現在沒來最好，反正廠裡提前放假，他預計是工廠年十五左右就把貨發完，掃尾工作幹兩天，然後工人陸續放假。
而漁船可以晚個兩天，反正是跟他一塊回去的，預計年二十全部都搞定，當天走人，他們來了也待不了幾天，又得折騰回去。
知道他們不上來後，葉耀東就將這事拋諸腦後，投入到催貨款大事中，每天帶着一羣退伍兵保鏢，上各個廠轉悠。
不得不說，這些退伍兵是真的好用，在部隊訓練過，站姿就明顯不一樣。
帶出去直挺挺地站他旁邊，明顯就與普通人不一樣，都還以爲他有軍方背景呢，要債都還稍微容易了點。
等到月底，所有人都翹首以盼發工資的時候，葉耀東去到大本營宿舍區那邊，直接讓老尤公告大家，租出去的小船可以折價賣給船老大。
那些小船的工人們纔剛從碼頭回來，就聽說這事，立馬奔走相告找各自的傳船長。
葉耀東也不着急，拖了個凳子就坐在食堂門口，等着他們主動過來找他。
他也是算過時間纔過來的，小船都是早出晚歸，凌晨出海，傍晚回來，賣完貨回到宿舍樓差不多天都黑透了。
這個時間大家不是在洗澡就是在吃飯，所以他就坐在食堂門口，人最多的地方等着。
今天他也是提早抽出時間來，不然就剩一個月就放假了，他也忙死。
第一個跑過來的是葉耀生，看他頭髮都還溼漉漉的，也知道剛洗過澡就跑過來了。
這幾年他也賺的不錯，葉耀東說的有人租了一條船外，自己又另外訂了一條船，這裡頭就包括葉耀生。
不過，葉耀生去預定船之前有特意跟他通過氣，說自己想要幫扶一下老婆娘家的兄弟，所以纔想着多訂一條船，把人招過來幹活，還能有一個穩定的收入。
其實也就是自己賺的好，這才能幫扶家裡其他親戚。
大家都是一樣的，自己賺錢的同時，能讓拉拔一下身邊親近的親朋好友，都會帶着一起。
而葉耀生老婆在連生了兩個女兒後，今年終於給他生了個兒子。
這個40歲中年的漢子瞬間就跟年輕了10歲似的，現在看着渾身上下都是幹勁。
熟不知，等他60歲的時候，兒子才20歲，還得拼命幹到兒子結婚……
葉耀東一看到他就想到這一點。
葉耀生樂呵呵的跑過來，“三叔，東子，我聽說你要把小船都轉讓出去了？”
“對，今天過來就是特意說這個事，想着明天元旦了也1991年了，新的一年新開始，正好今天把賬算了，我就直接把船脫手。”
“這也是兌現之前說的承諾，你們看着辦，肯定是你們幾個船老大優先，如果你們不要的話，到時候再看其他人。”
葉耀生忙不迭的直點頭，“要要要，肯定要的，不說其他，單說那條船開了好幾年了，也有感情。”
“行，那就等等其他人，等大家都來了再說。”
此時他周圍已經聚集了一大幫人了，都是剛從海上回來的。
大船的工人都還在海上，這些周圍圍着都是當天往返的小船，有他們村，也有附近其他村子，也有搭着邊關係的，但都是他們那一帶的，都講同一種話，這會兒都在討論他那些小船要賣了的事。
“阿東啊，你那些船要怎麼賣啊？說折價怎麼折啊？”
“我們可以買不？”
“現在這船一條新的都得八九千，漲價漲得老厲害了，還是你聰明。”
“對啊，還是你以前聰明啊，早早就訂了一堆，光中間的差價都發財了。”
“這小船有什麼，他還有一堆的大船，這中間的差價更厲害，隨隨便便一條船中間的差價都比這些小船加起來的都多的多。”
“對對對……”
“不知道，他這些小船要怎麼賣……”
“東子，我們剛聽到消息，你打算怎麼賣啊？”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都討論開來了。
正好都回來了休息了，閒着也是閒着，有的都端着飯在他周圍等着邊吃邊聽。
葉耀東等了10分鐘，裡三層外三層圍了一堆的人後，看着應該也來的差不多了，就道。
“是這樣的，前幾年也有跟大家說過，我的小船肯定不會一直拿着，到時候肯定要折價賣給大家的，我想着就今天吧。”
“正好明天元旦，晚上把帳結了，把船交接一下，按個手印，以後那17條船就是你們的了。”
有人迫不及待的問：“那怎麼賣？你打算多少錢賣給我們啊？”
周圍鬧哄哄一片，他都沒辦法說話了，他站起來伸手虛空往下壓了壓，示意大家安靜。
“大家也知道，現在這些船市場價八九千一條，二手的舊船也得七千來塊，這是生產工具，便宜不到哪裡去。”
“而且我這船當初也都是新船租給大家的，相當於大家到手用的就是新船……”
葉耀東嘰裡咕嚕講了一堆，把之前跟他爹談的也都跟大家講了一遍，讓他們認知到現在漁船的價值。
他這麼一說，許多人心裡都心想壞了，那肯定便宜不到哪裡去。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小聲的議論，也沒人敢說話了。
葉耀生看了一下週圍大家的表情，然後笑着說：“東子，你說的對，我們打一開始用的就是新船，用了好幾年了，也有感情，你看看打算賣多少錢？”
“我們看一下合不合適，合適的話，我們肯定買下來，買你這船怎麼也比去外頭買新船來的快，買新船都還要預訂，還要等，費勁的很。”
“外頭半新不舊的船，誰知道什麼情況，而且想買也不好買，新船又貴。”
有人也跟着附和，“是啊，現在咱們開的船可一直都在自己手裡，什麼情況，咱們更瞭解，要是可以，當然買下來更好。”
“阿東啊，你就說多少錢，合適我們就買，這幾年也感謝你幫忙，帶着大夥發財，不然也沒有大家現在的好日子。”
“對，你說多少錢就多少錢！這幾年也是因爲你，咱們纔有今天。”
“沒錯，要沒有你帶着大家走出來，大家都還在村子裡刨地或者去碼頭扛貨，一天就掙那可憐的一兩塊，哪像現在。”
“你說多少錢就多少錢，我們大家肯定沒意見。”
……
人多聲音就多，大家你一句我一句，情緒都帶動起來，也都想到了這些年都是靠着他纔有今天。
原本一開始有些都還躊躇不定，怕他不捨得打折，現在也都只剩下心懷感激。
葉父聽了也格外的開心，倒也不枉費東子最後的順水人情。
原本他倆還商量着過來說一下，看大家怎麼個反應，要是有人不滿的話，他就把價格提高。
既然沒人感恩，都是一羣白眼狼，那他也沒必要給那麼優惠，反正都是要被蛐蛐的。
現在他看着大家的表現也很滿意，雖然有小心思，也會貪婪，但這也是人之常情，是人都會有這些情緒。
關鍵大方向上不會沒良心，會感念他的好就行，他也不需要這些人付出什麼。
這些船對他來說，也賺得足夠了，現在只是少賺而已，他也不差這點錢，最後賣個好，博一個好名聲，也能讓其他人知道。跟着他混吃不了虧。
葉耀東看着大家說的差不多後，情緒也調動起來了。
“咱們都是一個村的，好多叔伯也都是從小看着我長大的，大家都是自己人，我也不會賺大家這個錢。”
“大家跟着我出來，也是相信我，我自然也是希望大家越來越好的。”
“我也不拿大家當外人，我實話實說，這個船我當時買過來是2600，現在差不多值個9000塊，翻了3倍多，也算我眼光毒辣，早早就下手了。”
衆人一聽立馬譁然了，心裡清楚是一回事，講出來明明白白聽在耳朵裡又是另外一回事。
葉耀東又繼續高聲說，打斷大家的竊竊私語。
“今天我即使打個5折，對大家來說也是賺到了，畢竟也是新船到大家手裡，外頭想買一條好一點的二手船，也得7000多，還不好買。”
“不過，今天我也不要大家4500，當時買了2600，今天還是2600轉手給大家……”
他這話一出來，大家立馬驚呼出聲，都驚喜極了。
“啊！”
“2600？”
“我去，2600啊？”
打5折他們就已經覺得賺到了，已經達到心理預期，沒想到原價直接出了，那真的是撿大便宜，幹兩月就賺回來了。
“不是，東子，我沒聽錯吧，2600？你是不是說錯了？”葉耀生有些不敢置信的抓着他衣服，懷疑自己聽錯了。
“沒聽錯，我2600買過來，我也2600出給你們，我也不賺大家這個錢。說起來大家也都是表兄弟或者是表侄子，都是打斷骨頭連着筋的關係，也不是外人，肥水不流外人田。”
聽到確切的答案後，一個個都驚喜壞了。
“真2600啊，臥槽？還有沒有啊？想多買兩條……”
“我們不是船老大能不能也買啊，媽呀，這還是賣船嗎？這簡直是送了。”
“哈哈，東子，你這真是在白送了……”
他心理預期也是五六千左右，能比市面上便宜一點就很高興了。
沒想到，超預期，東子竟然這麼大方。
葉耀東也笑了，剛剛還得感謝葉耀生起了個頭，帶了一個好節奏，有些時候就是一個節奏就能改變一件事情的方向。
這會兒有剛剛情緒的烘托，只有一大片的叫好聲，一個個都激動壞了，感覺撿了大便宜，白菜價了。
“我這也算是半賣半送了，想着親戚關係又是同村關係，以後這些船交到大家手上，希望大家以後也越來越好，一帆風順，平安發財。”
葉耀東當了幾年老闆後，現在場面話越來越會講了。
“好～”
大家一片叫好聲。
葉耀生大聲的說：“東子，你今天這個價格給我們也相當於送了，這份人情我們記住了，以後有啥事你只管吆喝，大家能出力的出力，該幫的都得幫。咱們別的沒有，但是人多，出去誰也不怕。”
其他人也趕緊跟着附和。
“對，這個人情我們記下了，以後有什麼事你儘管張口。”
“不止這個人情，我們有今天也都是仰仗東子，本來也欠了大人情。”
“反正有啥事，以後你只管吆喝一聲……”
個個都很高興，好話自然也是張口就來。
外圍買不了船的一些工人們都羨慕的要死，他們怎麼不是葉耀東親戚？
葉耀生現在也算是鍛煉出來了，錢就是男人的底氣。
前面30年沒咋成長，腰包一鼓後，都不一樣的，或許也是有了兒子，也有了底氣，感覺腰桿也直了，現在說話都跟以前不一樣了。
這會兒他又笑着說：“其實咱們全村都該感謝東子，家裡老婆都還在他那賺一份工資。”
“還有他建議村裡人種海帶，還捐船，又給大家解決銷路，帶着咱們全村人發家致富了。”
“咱們村現在的人均收入，可沒有哪個村能比得了。”
大家也都跟着附和點頭，通通跟着誇他，講述着他對村裡的貢獻。
葉耀東要不是知道自己沒跟葉耀生通過氣，他差點以爲，葉耀生是他找過來的託了。
說的好啊，有些他不方便說的，阿生哥都替他說了。
他聽着都感覺有些不好意思了。
“咳，我做的這些事都是擺在明面上，大家都能看得見，記在心裡就行，畢竟都是一個村的，是一個集體，當然希望咱們村越來越好。”
“這事咱們就這麼說定了，老尤已經提前寫好了轉讓書，大家要沒什麼意見的話，就籤個字交了錢就行，等會順便把這個月的賬算了，以後就都清了。”
“然後從明天開始，那船就屬於大家的了，祝大家平安發財。”
大家趕緊附和，“好好好……平安發財，都好都好……”
“那我們現在趕緊把字簽了吧，這個月的賬也趕緊算了。”
葉耀東說道：“先去把賬算了吧，賬平了之後，再籤船的轉讓合同。去那邊的空屋子吧，其他人該幹嘛幹嘛。”
有人吆喝了一下，“你們有沒有不要船的……”
“哈哈哈哈，你當誰傻子，還有人不要的？”
“唉，這不是想着撿個漏嗎？太可惜了……”
“你想的美，這麼多人，大家搶都不夠搶的，誰會把肉往外推。”
……
葉耀東指了一處屋子，自己就先過去，讓船老大們先回去拿錢拿賬單。
大家動作都很快，生怕晚了一步船就給別人搶走了。
葉耀東其他湊熱鬧的人隔絕在屋外，把門關上了。
他已經讓老尤寫好了17份轉讓合同，現在只要把賬算平了之後，再在轉讓合同上填上金額跟買賣雙方名字就可以了。
去年以前，漁船的租金收入雖然有波動，但是都不會相差太大，畢竟都是在漁場。
今年開始就陸陸續續的減少，其實不明顯，但是架不住累積起來總數下降了。
而且他看過財務做的表，葉耀生的賬對比其他人波動不咋大，其他人趨勢都有點偏下行，而他是有多有少，這個纔是正常的。
其實這也算是人之常情，一個下金蛋的雞，回回都得把下下來的金蛋分一半出去，短期還好，時間長了，難免都會有點小九九。
利益擺在眼前，天天都受誘惑，小小的運作一下，他也不是不能接受。
水至清則無魚，很多時候不管什麼事情，大多都得睜隻眼閉隻眼。
正好，他也覺得是時候差不多該把船放出去了。
現在這樣皆大歡喜，最後再收買一波人心也可以了。
就是最後算這個月總賬的時候，倒讓他有些意外，到手的錢居然比上個月多了兩成左右。
老尤算完所有漁船的租金後，就把轉讓合同讓葉父拿給其他人籤。
而他把賬加了一下，給他瞧，他們兩人無聲的對視了一下，都心裡有數。
一個個大概也是念着今天這份情，今天把該交的租金都一分不落了，至於會不會往裡頭補一點，他是不知道了。
反正能多個兩成也好。
一個個等簽完轉讓合同，把該交的錢交齊了後，都高高興興的先出去了。
葉耀生留在了最後，笑着說：“今天倒是佔了你的便宜了，這麼低的價格就把船買了。”
“其實我也賺夠了，現在先把重心放到大船上。”
“對對，你是賺大錢的，現在大船那麼多，手頭也有那麼多人要管理，也太忙了。”
“晚上多謝你幫着說話了，要是沒有你起個頭，也不知道會不會有這麼好的結果。”
“怎麼可能會有不好的結果？你都價格給的這麼低了，誰還會不滿足？那真的是得打死了。我也就隨口說幾句，本來也是事實，大家都是沾了你的光，託了你的福纔有今天。”
“那一樣也得多謝你幫忙說話了。”
“該我謝你纔是，今天也算是賺到了，正好臨近過年了，省下的錢，可以給家裡添點大件的了。”
“應該的，賺那麼多錢不就是爲了能過上好日子嗎？”
葉耀生笑着應和，“對，估計這會一個個都聚在一起興奮的聊天，這會也晚了，你也早點回去，我也等明天再打電話回家說。哦，對了，也快過年了，打算什麼時候休息回去，到時候提前說。”
“我已經打算好了，十五到二十左右把事情忙完，最晚二十回家，如果有變動的話，到時候也提前說。”
“那行，我晚點給大家說一下，反正也跟往年差不多時間。”
“嗯。”
“那我就先走了，也很晚了，你早點回去休息，路上注意安全，以後有事隨時喊我們。”
“好。”
等葉耀生走了後，葉父才道：“阿生是越來越會說話辦事了，該不會是你提前跟他通過氣？讓他幫着講？”
“神經”，葉耀東沒好氣的道，“我至於幹這事嗎？船又不是賣不出去，誰要是敢說不好的，我直接給他從這裡丟出去。”
“人都是會成長的，阿生哥現在環境也變了，處的位置也變了，家庭又幸福，人怎麼可能還在原地踏步？肯定會進步的。”
葉父笑着說：“你說的對。”
“行了，活幹完了，收工回去睡覺，這一點小事，沒想到也忙到了快11點。”
“這還叫小事？幾萬塊啊，十幾條船啊，這已經是大事中的大事了。”
老尤說：“對老闆來說，幾萬塊那都是小事，今天晚上耽誤的時間可能都夠掙好幾萬了。”
“別拍馬屁了，走了回去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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