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文笑了。
奈文笑的很自然,很開心,就像他早就知道會發生什麼似的。
而坎特在短暫的驚愕之後,很快也忍不住開始微笑。
看來是奈文已經和三友商社談妥了,只是他沒有提前告訴高毅,而他也正是因爲知道三友商社決定給錢,這才能容忍家田勝男的挽尊之舉。
可是高毅的本意不是要錢啊!
錢肯定是要的,但高毅更多的是來找事,是吸引注意力給信風製造機會的。
談都沒談,高毅怎麼能想到三友商社已經決定給錢了。
就在高毅考慮着怎麼臨時加價的時候,盧卡從他後面站了出來,他飛快的拿出了一個小本,再掏出一支筆,然後翻開小本,刷刷的寫了一連串的數字後,擡手就把剛剛寫下來的那一頁紙給撕了下來。
“這是完全獨立的一個賬戶,也從來沒用過這個銀行,放心,他們無法通過這個賬戶倒查到我們的蹤跡。”
把撕下來的紙條交給家田勝男後,盧卡還不忘在高毅耳邊低聲說上幾句。
是啊,盧卡怎麼能放過這麼大一筆錢呢。
家田勝男拿過了寫着賬號的紙條,他看了看,隨後一臉嚴峻的道:“我們會立刻轉賬,但是我需要你們做出保證,這件事到此爲止!”
好像是在警告奈文似的,就好像奈文會怕似的。
奈文撅了撅嘴,然後他看向了高毅,低聲道:“你滿意嗎?”
高毅該說什麼呢。
雖然是來找事的,雖然友吉會的招待方式讓高毅非常不爽,可是已經說好的價碼不能改。
縱使高毅沒安好心,縱使高毅沒打算要臉,縱使高毅沒打算把本子當人,他也得認下自己開出的條件。
別管什麼事,說出的話一定要算。
高毅萬般無奈的放棄了臨時加價的打算。
“呃……唔……嗯……”
高毅內心惆悵,因爲他不擅長出爾反爾,這時候讓他臨時找點事,有些不知道怎麼下手。
“錢到賬,這件事就到此爲止了!”
高毅咬着後槽牙說出了這番話。
奈文和坎特可不知道高毅的和平計劃,他們只當高毅就是要錢完事兒呢。
家田勝男緊繃的臉上閃過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放鬆,他點了點頭,然後他再次指向了另一邊的茶室,道:“現在請喝杯茶吧。”
高毅真沒想好怎麼翻臉,他有些爲難的看向了林向華。
林向華也是個說話算話的老爺們,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讓他對着身段柔弱的家田勝男翻臉還真找不到什麼好理由。
林向華用微不可見的動作搖了搖頭。
丹尼和西斯對視了一眼,但是他們兩個也沒有什麼好辦法。
丹尼作爲一個英國攪屎棍,他應對這種事情按理來說是有經驗的,可他只是個老銀幣,當不了那種真流氓。
丹尼吸了口氣,搖了搖頭。
西斯對着高毅聳了聳肩,那意思是讓高毅自己想辦法。
這幾個人就沒一個能辦事兒的,這要是尤里在,絕對當場找個理由就翻臉了,信風也行,哪怕馮標也能做到。
還有在美國醫院裡躺着的費舍爾也行,這都是人精一樣的,他們能幹好這種不要臉的事兒。
沒辦法了,自己上吧。
高毅看了看滿屋子的刀,突然道:“擺這麼多刀幹什麼?”
家田勝男立刻就愣住了,而奈文也是立刻換上了一副不解的表情。
高毅指了指離他最近的一把刀,道:“把我們帶這裡來想幹什麼?打算用刀砍了我們嗎?”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就擺明了要找事兒,怎麼的吧。
高毅內心其實是有些羞愧的,他要不是真沒了辦法,真不會用這種過於直白粗暴的手段。
上邦大國之民,骨子裡還是有些驕傲的,說白了,就是要臉。
家田勝男極度不解,但是在稍加思索了片刻之後,他突然一笑,道:“我知道您在開玩笑,這些都是我多年收集來的藏品,這都是真正有歷史有來歷的名刀,您所指這把是井上真改的名作。”
一柄太刀,但高毅指着這把刀當然不是關心這刀是哪個刀匠的作品。
家田勝男說着話走向了最靠近他的刀架,然後他雙手托起了木架上的一柄黑色刀鞘,黃色柄繩的太刀。
一手託着刀柄,一手託着刀尾,是託着而不是拿在手上,然後刀鋒對着自己,刀背對着高毅,家田勝男取下了刀之後平託着到了高毅的身前。
站定,低頭,躬身,雙手託着刀放到了高毅面前。
按照禮儀,高毅應該同樣雙手托住刀,一手握刀柄,一手握住鞘尾,等他拿穩之後,家田勝男撤手這把刀就算交到了他的手上。
但是高毅真的不想遵守這個禮儀。
怎麼說呢,就是擺明了要繼續找事兒,這要是都按照禮儀來,那還怎麼羞辱家田勝男,怎麼惹是生非。
所以高毅控制着自己只用左手去拿刀。
而且高毅還想好了,他拿刀之後,右手握住刀柄拔刀就是一揮,就擦着家田勝男的頭皮砍過去。
要是不能把家田勝男嚇個半死就算他膽子大。
但是高毅的手都伸出去了,右手卻情不自禁的跟着伸了出去,然後,高毅難以控制的雙手托住了這把刀。
沒辦法,真沒辦法。
找事兒是高毅的需要,但雙手接刀是高毅作爲武者的尊嚴,是他的家教,是他的武德,是他的素質,是他作爲一個大國上邦之民的驕傲。
歸納到一起就是一個詞,氣度。
大國自有氣度,不可能像那些沐猴而冠的小國寡民一般寡廉鮮恥。
勇者憤怒,抽刃向更強者,怯者憤怒,卻抽刃向更弱者。
家田勝男雖然前倨後恭,但他既然嚴格按照奉刀禮送上了這把刀,高毅就得按照禮儀接下來。
接過來之後,這信手一揮就不可能了。
心中一聲哀嘆,高毅後退了一步,右手握住了刀柄,雙手輕輕用力,雪亮的刀身緩緩拔出。
真的是好刀。
刀出半截,高毅沒有整個把刀抽出來,他只是看了一半。
“這把刀是戰國時代名匠井上真改的作品,刃紋很簡單,直紋中直刃,金筋沸,是我五年前重金從一位藏家手中購得,雖然不是井上真改的名作,卻保證是真品,也是極爲珍貴和罕見的。”
家田勝男把自己的刀吹捧了一番後,平心靜氣的道:“閣下可喜歡?”
高毅停下了抽刀的動作。
高毅對本子的刀沒什麼興趣,也沒有好感,但是真把一柄名刀拿在手裡,他就覺得這把刀確實不錯。
沒什不敢承認的,好刀就是好刀。
高毅突然笑了笑,然後他突然將刀徹底抽了出來,根本沒有去看這把刀的刀尖是什麼樣的,隨手就挽了個刀花。
信手一揮,就發現這把刀好看,但是並不合用,因爲刀的中心還有長短和刀柄都無法和高毅的刀法相契合。
其實高毅並不怎麼會用刀,他不擅長兵器,不擅長用刀用劍。
高毅是把錘子當成了手臂的延伸一樣來用,至於長刀,他連一套基本的花刀都施展不來。
“刀不錯。”
高毅隨口誇讚了一句,然後他小心而緩慢的將刀尖對準刀鞘,用一個不瀟灑也不帥氣的動作還刀入鞘,然後雙手捧着刀遞還給了家田勝男。
家田勝男雙手接刀。
看出來高毅想要找事,所以家田勝男迅速改變了態度,前倨後恭的變化就不提了,而且他還做好了心理準備,準備着應付高毅接下來的各種刁難羞辱。
可高毅很客氣,家田勝男心裡立刻又起了新的變化。
家田勝男接過刀的那一刻,馬上決定繼續強硬。
畏威而不懷德是本子的天性。
家田勝男雙手捧刀向着刀架走去,而在他把刀放回去,轉身再來的時候,臉上又恢復了欠揍的表情。
坎特和奈文都以爲這事兒就這麼過去了,家田勝男也是,可就在這時候,高毅突然道:“刀不錯,人不行。”
家田勝男愣住了,他怔怔的看向了高毅。
高毅一臉平靜的道:“現在本子還能找出會用刀的人嗎?聽說你們的忍者挺厲害的,有嗎?找出來給我看看。”
坎特明白了,高毅這還是要找事啊。
論找事兒,這世界上真沒人比美國人更擅長了。
坎特立刻拉下了臉,然後他陰陽怪氣的道:“我爺爺說,他在硫磺島的用步槍幹掉了好幾個舉着武士刀衝鋒的白癡呢,忍者,哈哈哈,那就是一個笑話,他們的武士和武士道精神都在二戰中被打光了吧。”
高毅要找事兒,坎特立刻挽袖子就上,就開始貼臉放大招,直接嘲諷。
但是,坎特的嘲諷好像沒什麼用。
家田勝男愣了片刻,然後他一臉真誠的微笑道:“刀,就是一個文化符號,至於忍者那都是電影裡的橋段,武士道,早已被歷史所淘汰了。”
身段過於柔軟,滑不留手,怎麼搞?
算了,真誠纔是必殺技。
高毅放棄了激怒家田勝男,他要換招數了。
“我今天來就是爲了給我兄弟出氣,你們賠錢了,但是我的氣還沒出,這樣吧,你去找十個高手來,分勝負也分生死,你贏一場我就給你減一億美元,你輸一場就給我加一億美元。”
高毅用很是誘惑的條件對着家田勝男說完後,很平靜的道:“怎麼樣,你們敢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