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跟女兒打賭
秦齊知道秦有良肯定一時半會轉不過這個彎來。
畢竟秦有良前半輩子都是謹小慎微過來的，他根本想象不到未來世界的變化有多大。
要不是秦齊重生，秦家無論如何都絕對不敢站在風口上，成爲“撐死膽大的”那批人的。
但秦齊既然重生了，那就一定不能再讓秦家繼續走保守的老路了。
這礦井破產破得好啊！
前世，秦有良選擇去更偏遠地方的那個礦井上班，結果去了那邊礦井他就患上皮膚病，一下井就會腿腳瘙癢、每日痛不欲生。
但就算那樣，秦有良還是沒放棄這份工作。
後來那邊工資漲到600塊錢一個月，他覺着還挺好。
結果村裡不少人知道了就開始嘲笑秦有良，“就算不讓我幹活，只是光騎自行車兩個小時跑一趟白拿20塊錢，我都不去！”
秦有良愣是頂住別人的嘲笑，一直幹到生病去世前的那段日子。
“反正您閒着也是閒着，就挑戰一下唄！”秦齊給老爸鼓勁。
“爸，要不咱們家就不辦這農轉非了，真辦了咱這地都收回去了，我們總不能都跟着去那邊礦上住吧，農村戶口值得擁有！”
秦有良一時還轉不過這個彎，畢竟那時候好多農村人都還在辦這個。
孫氏白了一眼王美蘭，“我上坡找你爹，你爹大早上喝了幾口貓尿，就晃晃悠悠上山了，趕緊把我鞋子拿出來，一會你爹再栽到哪個水溝裡去了！”
秦齊捻着花椒粒一邊聞着那清香，一邊說，“還是市裡好，市裡和集上的價格最少得差一倍，而且咱們也不要賣到農貿市場了，咱們東西這麼好，還是得賣給識貨的人，我給王爺爺打打電話，說不定他能幫咱們想想辦法。”
秦小妹羞澀地笑了，“因爲媽媽是好媽媽呀！”
“今年的花椒長得真是不錯，你看又大又紅，味道可足了呢！”王美蘭一臉欣喜。
“爸，這花椒你可千萬別去大集上賣，這麼好的東西咱一定得拿去市裡賣才行。”
結果秦有良躲開了，那鞋子就飛進了花椒樹中間去了。
“爸，反正你這個月都上不成班了，要不咱倆打個賭，如果接下來一個月你能賺到你上班一年的工資，咱就不去那邊礦上幹了好不好？”
秦有良覺得自己女兒真是長大了，可以跟他討論家裡的大事小事，還有自己的想法，談了大半天，雖然還沒有最後的結論，但秦有良心裡舒坦了很多。
幸好秦有良侍弄莊稼是一把好手，到了季節就給花椒剪枝，幾棵花椒樹都長得很疏朗，不然摘到樹中間的時候就該扎得渾身是刺了。
家裡地頭上種的五棵花椒樹還是秦有良和王美蘭剛結婚的時候王德善特意從山裡挪過來的花椒苗。
秦小妹點點頭，“確實是啊，真奇怪！”
秦有良臉一黑，“我賣不賣的出去是我的事，反正你們誰想吃花椒都自己來摘，今年我可是不伺候了，這都伺候你們多少年了，一個個沒點數嘛！”
秦書和小妹看了鞋子進了樹叢都在旁邊偷笑起來。
這花椒樹品種很好，但就是長得慢，三年才能坐果，最開始一棵樹也就能曬一斤乾花椒，現在家裡那幾棵花椒樹都已經長了十八年，每年能接很多花椒。
王美蘭讓秦書和小妹就只在外圍摘，畢竟這花椒刺可不是鬧着玩的。
秦有良尷尬地咳嗽了幾聲，“我肯定是有點難受，我這不是考慮你們幾個上學啥的，可能對你們以後找工作有幫助，我肯定舍不下這地。”
但礦區搬到偏遠地區，這些隱形福利都打了折扣，那裡師資力量沒這邊好、買房子也沒有什麼投資價值，最重要的還會把王美蘭和孩子名下的耕地都收回去，這實在得不償失。
孫氏脫下鞋子朝着秦有良就扔過來，“咋的了，我這還沒指望你養老呢，還沒問你每家收養老錢呢，就是吃你幾個花椒，你這還拿上範了！”
秦小妹拿花椒往鼻子下聞了聞，“真的很好聞呢，爲什麼吃起來那麼不好吃！”
秦齊看着花了一早上也不過是採回來一兩斤，確實是個累人的活啊。
秦有良則擠到裡面摘起來，他穿了一件厚呢衣服，沒一會就熱得流汗了。
先是分給公婆，然後就是老二、老三家、秦有芳家，甚至老二、老三的丈母孃家也都每年吃着他家的花椒呢。
孫氏臉扭成一張苦瓜樣，“你這咋的？都不上班了，還沒工夫給我弄，你那功夫都想着幹啥，你親孃就不值當你孝順，還拿出去賣，就你那悶瓜樣子，去了集上長得開嘴嘛！”
尤其是秦有良還搬出了家裡混得最好最成功的二叔做榜樣，這該怎麼反駁呀！
“對啊，這就是了，辦了農轉非咱就不能種地了，你肯定得撓心撓肝地難受。”
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的時候，因爲城鄉之間的巨大身份差異，不少農村人辦理農轉非那是相當光宗耀祖的一件事，畢竟有了非農身份，才能在城裡招工進廠、進事業單位。
秦有良站那一聲不吭，孫氏急了，伸手脫下另一隻鞋子又扔了過來，“你還不趕緊去把我鞋撿出來，還站那幹啥呢！”
“嗯，這倒是個好主意啊，咱往年沒賣過，我知道這新鮮花椒可搶手呢。”
但不少人還沒轉過這個彎，還在繼續辦。
秦有良雖然嘴上說着不可能，其實已經心動了。
“那不就是了，我看咱還是不辦農轉非了，我二叔他辦是他的事，咱們家有咱們的情況。”
王美蘭在最遠處的一棵花椒樹那摘，她本想裝聾作啞，假裝看不到這裡發生的一切，但最後還是躲不過，她慢慢走了過來。
這股風潮一直到90年代初還方興未艾，甚至不少人要花上萬塊去買這個非農戶口，後來辦理農轉非需要花的錢就逐年降低了，甚至秦有良前段說他辦農轉非不用花什麼錢，只用託託關係就能辦成，這其實也隱約說明農轉非已經不太吃香了。
秦書在旁邊翻白眼，小妹這小嘴真是太巧了，她咋就說不出這麼肉麻的話呢。
尤其是老二每年都得拿去十幾斤，說是要上下打點，給領導送禮啥的。
秦有良聽姑娘這麼一說，他心上的一塊大石頭落了地，他確實一直在糾結這個，他雖然想讓孩子們成爲城裡人，但他確實不想捨棄土地，他一直都在忍着呢。
孫氏嘴一抿，“行，我不說你！這花椒曬好了別忘了給我整一斤，還有你妹那邊也留一斤，去年剩的現在都不好吃了，早就等着這鮮花椒下來了。”
“娘，你今天咋有空上坡了？”
“嗯，我再好好想想，齊齊，爸爸謝謝你。”
孫氏眼睛瞪得老大，“啥？礦山破產？你不幹了以後幹啥？回來當老農民嘛！你看你前一段瞎鬧，現在工作都要丟了，以後這日子咋過啊！老三這被抓走了還沒回來，你這又要沒活幹了，我和你爹以後咋辦啊！”
孫氏狠狠瞅了一眼她倆，“兩個賠錢貨，還敢笑你奶奶，王美蘭你趕緊給我滾過來！”
秦齊就知道秦有良捨不得，畢竟前世他一輩子都沒舍下種地這事，即使家裡沒地了，他還接着種別人不要的貧瘠山地，另外還開荒地。
吃完早飯，秦齊去代理點那邊，秦有良就領着一家人去摘花椒了。
“我看咱家那五棵花椒樹這幾天都紅透了，要不咱摘下來拿去賣賣看？”
第二天一早，秦有良和王美蘭天不亮就出發了。這摘花椒是個特費力的事，花椒渾身是刺，一不小心就刺破手指。
“怎麼可能，一個月賺2、3千塊，除了搶銀行我看沒別的辦法。”秦有良使勁搖頭。
兩人摘了兩個多小時纔回家吃早飯，秦齊在家已經做好早飯，得知兩人是去摘花椒打算賣，秦齊沒想到老爸這麼快就開始行動了。
“需要去市裡那麼遠嘛？我看咱們集上往年都很搶手的。”秦有良說道。
秦書和秦小妹聽說秦有良和王美蘭一會還要去摘花椒，兩個人說啥也要一起跟着去摘。
“對了，爸，你之前說要給我們辦農轉非，現在咋樣了？”秦齊突然想到另一個關鍵的問題。
“娘，你少說兩句吧，說得我頭都疼了。”
秦有良要是不搬礦區的話，其實還算可以，他們一家甚至可以去礦區那邊住家屬宿舍，上家屬學校，甚至可以買到便宜房子。
結果，孫氏的另一隻鞋也掛到了花椒樹中間。
但往年這花椒摘下來，王美蘭都是曬乾了以後分一圈給別人吃的。
所以，往年這花椒根本沒考慮過要賣的事。
“有良，你今兒個沒上班，怎麼大早上就來這摘花椒了？秦齊那妮子咋沒來？”不知道何時，孫氏來到了地頭上。
“爸，我想問問你，爲啥你都當了二十年工人了，還一直住在這村裡，還一直要種地呢？我看咱們村有不少工人家庭的都搬出去住了，也不再種地了。”
“還沒辦好呢，本來都快辦成了，這邊礦上破產，事情就耽誤住了，可能得搬到那邊再繼續辦了。”秦有良沮喪地說。
孫氏真的是個負能量爆棚的人，一來就嚷嚷地秦有良頭疼。
秦書颳了刮小妹的鼻頭，“但是包到餃子裡的時候，我看你吃得很香呀！”
秦齊也被堵得啞口無言，她總不能說因爲她知道未來二十年以後的事吧！
哦，太難了，秦齊欲哭無淚。
這會天氣還沒大熱起來，不少人也都來了地裡。
秦有良有了賣花椒的心，老孃一口氣就預定兩斤，那得花多少功夫啊。“娘，我看你一天也沒啥事，你就自己摘，想吃多少摘多少，我今年打算拿去賣呢，沒工夫給你摘那麼多！”
王美蘭把花椒攤在家裡最大的簸籮裡晾到了屋檐下的向陽處。
秦齊冥思苦想半天，終於想到秦有良最大的弱點，他喜歡土地。
秦齊想着雖然肖琢說賈萍兒已經後悔，但以後暫時還是不找他家做生意了。老爸反正現在有時間，完全可以去市裡找到更好的賣家，賣出更高的價格。
這輩子說什麼都不能讓老爸選擇去那邊礦井上班了。
“嗯，那我試試吧。”
早上蚊子也少點，兩人都穿了長袖衣服，不然等快中午的時候，那蚊子非得把兩人吃了不可。
“行，咱明早就摘吧！”
秦有良答道，“呵呵，這個嘛，不好說，我喜歡種地啊！”
王美蘭笑着摸摸秦書給小妹編的小辮，“哎，別人家的娃趕都趕不到地頭上去，你兩個倒是搶着去，我咋有你們這麼好的閨女！”
“前兩年你二叔也給你二嬸和秦大宇都辦了農轉非呢，我還想着就算爲了辦好你們幾個這農轉非，我也無論如何都得去那邊礦上幹呢！”
車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前路再難，只要家人都擰成一股繩，那再大的困難都不會把人擊倒。
“行，反正我已經豁出去了，去市裡就去市裡！”秦有良打算給自己一個月的時間破釜沉舟努力一把，實在不行他再去礦上幹。
秦有良想着跟女兒說的打賭的事，他晚上躺牀上就跟王美蘭琢磨起來該搞點啥賺錢的事了。
秦有良從花椒樹叢裡鑽出來，皺着眉說道，“礦上要破產，最近放假了！”
他賣了幾趟玉米，又眼睜睜看到閨女賣桃子、賣雪糕賺來一沓厚厚的鈔票，心裡也已是躍躍欲試，只是一時還難以接受自己以後就失去工人身份這件事罷了。
秦有良平生最恨他老爹喝酒，沒想到現在大早上就能喝醉，他拉着王美蘭和孩子去遠處摘花椒，把老孃留在那裡不管了。
“娘，鞋子是你要扔的，我們忙得很，要拿你自己進去拿！”
孫氏真是服了，這往日千依百順的秦有良怎麼一旦開始學會反抗了，比誰都狠呢，以前真是小瞧了他！
秦齊那邊去了代理點就給王忠義老爺子打起電話來，老爺子是給她留了家裡座機的。
“秦齊啊，你怎麼這麼久不跟我聯絡，我還以爲你把老爺爺忘了呢！”秦齊聽到那邊老爺子爽朗地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