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愛低頭不語,嫣紅的嘴脣被她咬出血色。
“離家出走,就走遠點,別刷我的卡。”
“你把我當什麼?”
“你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爸爸?”
說着,曾柏林從西裝口袋處翻出一沓消費記錄,空中一甩,零散的紙張散落在地上。
應該是今天安然和小愛買衣服的消費記錄。
小愛臉色煞白的縮到一旁,對於曾柏林的侮辱以及指控沒有反駁一句。
安然遠遠的現在陽臺門口,看見此景想衝替小愛辯白。
卻林蕭一個眼神過去止住了。
林蕭端着茶過去,“叔叔,試試我泡的茶。”
曾柏林一向是個挑剔之人,他瞅了茶杯裡的茶一眼,又看着林蕭,“你覺得,我還有心思喝茶?”
他渾身上下散發着生人勿近的肅殺氣息。
那震懾人心的氣場,震得小愛縮在角落裡。
此時的她覺得好委屈,好想哭。
但是心裡一絲倨傲就是讓她沒辦法在曾柏林落淚。
“父親,不要爲難林蕭。”
林蕭淡定的對上曾柏林的眼睛,那麼的從容不迫與淡定,與周身戾氣很重的他形成鮮明對比。
“叔叔,說話要消耗口腔的唾液,您罵這麼久應該口渴了。”
“喝完茶,可以繼續罵。”
這說話風格不像林蕭,這樣低聲下氣哄人,瞻前顧後不時的給他眼神。
這時的林蕭滿腦子都是想着,如何給曾柏林物理降溫。
要知道,生氣的人最怕打岔。
因爲只要把時間線一拉長,你的理智就會重新戰勝多餘的腎上腺素。
冷靜下來之後,你纔有時間考慮自己其他事。
有時候,所謂讓你生氣的事也會變得不值一提。
林蕭見曾柏林沒有提起茶杯,他主動拿了杯茶,放在曾柏林面前。
“叔叔臉色不好,還是喝一口吧。”
曾柏林梗了他一眼,還是把茶杯接過,跟白開水一樣,仰頭一飲而盡。
杯空。
曾柏林一手扣在茶几上,杯底磕碰着茶几,發出巨大的聲響。
曾柏林橫了林蕭一眼,回頭,話裡的戾氣也削弱了幾分。
“曾小愛,我剛罵到哪兒了?!”
接着,不等曾柏林說出第二句。
林蕭馬上又短期第二個杯子,“叔叔,這是新出的西湖龍井,您喝得太快了,沒喝出味道,要不要再一杯?”
曾柏林回瞪他一眼,“我是來品茶的嗎?”
林蕭端着茶杯,高舉到曾柏林面前,“不是,但是喝茶跟生氣也不衝突。”
“這是新茶,別人特地送我的,家裡只有一點了。”
“反正多喝一杯再罵也不礙事,您說是吧。”
“呵。”
林蕭這會兒是故意在打岔,果然曾柏林的大部分注意力都被吸了過去,“太吵了,請你安靜。”
林蕭把曾柏林冷淡與拒絕解讀成:“抱歉,叔叔不喜歡嗎?那我重新沏一壺別的。”
說着,林蕭就要把茶盤端下去。
現在陽臺前神色繃緊的安然終是得到了鬆弛,她就知道,林蕭做事一直有自己的計劃。
這會兒,經過注意力轉移,曾柏林說話的聲音和語氣都緩和了許多。
林蕭懂了,這個男人有着所有男人的通病,吃軟不吃硬。
這就好辦了。
林蕭平靜道:“叔叔,小愛都這樣了,有什麼事明天填完志願再說,好嗎?”
曾柏林眸光一沉,“她怎麼樣都是自找的。”
嘴上說這麼說,語氣卻放緩了很多,也初見成效的少了很多怪責的肢體語言和手勢。
“叔叔,小愛她,確實心情不好。”
“考了這點分數,她也很自責。”
“昨晚她一個人坐在河邊吹了很久的風,如果我們不是及時趕到,她估計已經跳下去了。”
這事吧,小愛自己說和旁人說效果不太一樣。
從小愛之口說出來,會顯得矯揉造作,或者適得其反,曾柏林或許還覺得,她在用自己的性命要挾他。
可是旁人不着痕跡的提一嘴,曾柏林纔會真的開始反思。
會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太過分。
曾柏林再在意顏面,也不會真的想要女兒性命。
現眼下,林蕭最要緊做的就是突出小愛的心情,換句話叫賣慘,越慘越有用。
果然,曾柏林的語氣鬆動了許多,看向小愛眼睛裡的責備也消失了一大半。
“曾小愛,你離家出走就是爲了跳河?”
“父親,不是……”
她昨天坐在河邊明明不是爲了自殺啊。
小愛不知道林蕭爲什麼要說謊,她也不擅長說謊,但是事已至此,她又怕自己成爲豬隊友,浪費林蕭的一番苦心。
她低着頭,努力讓臉埋得很低,一副自慚形穢的樣子,“父親,我知道你是爲我好。”
“但是有時候就是保護得太好了。”
小愛捏着拳頭,像是鼓足勇氣接着說道:“我想迎接挑戰,想試着自己解決問題。”
這種事那些青春蛋疼文裡有個很好的詞,叫成長。
“父親,如果如果你一直不放手,我就一直不能長大。”
“求求你,讓我嘗試自個兒決定,自個兒成長好嗎?”
古時候有個詞叫拔苗助長,意思是比喻違反自然規律,急於求成。
曾柏林恰恰相反,把她這顆禾苗保護得太好了,好到簡直種植在常年恆溫的溫室裡,不受任何的風吹雨打。
講真,因爲林蕭的打岔,小愛的自我剖析一點點擊退了他的憤怒,喚醒他內心泯滅不久的父愛。
他看着那顆低下去的頭顱。
良久纔看着小愛道:“這麼說,今天你願意回去嗎?”
“是。”
“但是父親,我明天希望跟安然一起填志願。”
曾柏林不是第一次與家人發生矛盾。
但是卻是第一次可以與家人達成一種……與其說默契,不如說一種共識。
既然女兒願意回家了,那也沒有多待在這裡的必要了。
離開的時候,林蕭送曾柏林走到門口。
曾柏林忽然回頭,“你叫什麼名字?”
“林蕭。”
曾柏林記住了,重新用一個第旁觀者的身份審視眼前的男孩。
陽剛,精瘦,沉穩。
他從錢包遞出一張名片,然後目光越過林蕭,看着角落裡還在發呆的小愛。
他忽然放低聲音,“如果你男朋友是他,我可以考慮讓你們試着交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