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黃斐提供的地址，成毅很快來到了將軍山半山腰的一棟別墅裡。
這棟別墅造在了山林之中，要不是有人在山下領路，他只憑這個地址，是絕對找不到這棟別墅的。
成毅讓白益恆將車遠遠停在了路邊，步行朝着別墅走去。
走到別墅門口，成毅就看到了黃斐的司機白彪。
白彪衝着成毅笑了笑，說道：“成老闆。”
“白總公務這麼繁忙，竟然也過來了。”成毅笑着打招呼。
白彪笑道：“我只是黃老闆的司機，當然是陪着做些服務。”
白彪雖然長得五大三粗，但心思卻很細膩，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笑道：“裡面請，我們黃老闆等候多時了。”
“好。”成毅快行幾步走進別墅。
別墅的草坪很乾淨，像是剛打理修剪過的樣子，在別墅的錦鯉池旁邊，黃斐正在慢條慢理的撒着魚食。
錦鯉池裡，全都是五六十公分長的大錦鯉，這玩意雖然在2020年以後價格崩盤，但在這個時期，每一條都價值數萬。
在黃斐旁邊，一身夾克服的林華側立在旁，看他的神態舉止，倒像是學生面對老師的樣子。
“成毅來了啊。”回頭看到成毅，黃斐笑道：“你小子還真是與天鬥與地鬥其樂無窮啊，聽說你又和盛達集團碰了一下？”
成毅含蓄一笑，說道：“哪有，是他們碰了我一下。”
黃斐打了一個哈哈，看向林華，說道：“我想我不用給你們介紹了吧？”
“林主席好。”成毅率先伸出了手。
林華的態度很謙遜，他和成毅握了握手，笑道：“喊我林華就行。”
此時的林華，謙遜的讓成毅懷疑見錯了人。
上次和林華見面的時候，林華那種傲睨一切的派頭，給他留下過很深的印象。
似乎是察覺到成毅的心理變化，黃斐說道：“成毅，上次是我讓林華去試探你的，他想讓你接漢東大學學生會主席的位子，所以你也別往心裡去。”
成毅搖頭笑道：“我這人最大的優點，就是性格溫順，從不記仇。”
黃斐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忍不住哈哈大笑道：“你還性格溫順？我覺得你最大的優點就是臉皮厚了。”
黃斐看了林華一眼，告誡道：“林華，你小心點，這小子特別記仇，他剛纔這話，說明是沒有原諒你。”
成毅連忙說道：“黃哥，你可冤枉我了啊，我是真沒記仇。”
“行啦，不和你瞎扯了。”黃斐臉上的笑容很快消失，說道：“我其實早就想讓你們兩個見一面了，話說回來，你其實還要謝謝林華呢，上次你和思達康集團交手，思達康集團本來找到了學聯，打算對你校內產業打擊一番，這可都是林華幫你擺平的啊。”
“還有這種事？”成毅微微一愣。
林華微笑道：“這都是黃哥的安排，我只是奉命辦事。”
黃斐繼續說道：“你們兩個人，是我在漢東省這幾年最看好的人，林華自不必多說，以他的能力和資歷，只要踏入政途，那前途肯定是不可限量的，而成毅你，也是我見過的爲數不多的幾個商業精英。”
黃斐一通高帽子，讓林華和成毅臉上都浮現出了一抹害羞般的笑容。
黃斐知道這倆貨是在裝着害羞配合自己，他也沒有點破，看着成毅問道：“你們陌陌集團打算出省了嗎？”
“是。”成毅點了點頭。
黃斐感慨道：“這全國市場不比省內市場，你想好怎麼外拓了嗎？”
成毅猶豫了少許，還是實話實說道：“慈善開道。”
“慈善開道？”黃斐頗感興趣的看向成毅。
成毅說道：“我想先在每個省都做好口碑，再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慈善活動，省的犯思達康在漢東犯過的錯。”
黃斐和林華的臉上都浮現出了一抹喜色。
林華看了黃斐一眼，黃斐不由笑道：“看來你小子是真想做慈善教育了。”
“黃哥知道了？”成毅略微一驚。
黃斐笑道：“你勞師動衆的弄了那麼多名師做電子教材，我想不知道恐怕也很難吧？”
成毅笑了笑，說道：“真是什麼事都瞞不過黃哥。”
黃斐問道：“你做慈善，是爲名還是爲利？”
“名。”成毅回答。
黃斐說道：“那我就跟你直說了吧，這次喊你來的目的，就是想讓你和林華合作一把，這慈善教育並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這教育領域的水非常深，你稍有不慎，就會惹出天大的禍事。”
“我懂，所以我沒打算碰觸教育行業，我只是單純的想讓貧困山區的孩子有書可讀。”成毅的神色很凝重。
黃斐緩緩說道：“很多事情的發展，都是會超出你的預期的，你花費這麼大的費用和精力，將這些電子教材搞出來，可你有沒有想過，萬一這些電子教材泄露出去會發生什麼？”
“如果這些電子教材被人刻錄成光盤四下傳播兜售，讓全國的孩子人手一份，又會發生什麼？”
“如果你的電子教材導致教育領域的大佬收入銳減，又會發生什麼？”
“教育的本質就是不均衡，只有不均衡了，我們的發展速度纔會更快，如果人人都擁有這種頂級教育資源，那孩子還需要努力學嗎？那家長還需要努力工作嗎？”
黃斐的問話，讓成毅沉默了。
成毅考慮過這些問題，他甚至弄了不少防止電子教材泄露的方法，但任何事都不可能會做到滴水不漏。
黃斐繼續說道：“現在各部門一直在計劃執行就近入學政策，你知道就近入學政策一旦執行，會發生什麼嗎？”
成毅點頭。
黃斐驚訝道：“你真知道？”
成毅說道：“知道一些。”
一旁的林華有些驚訝的望着成毅，這個就近入學政策，他也是剛剛纔想明白其中的含義，成毅真能知道？
成毅說道：“一旦這個政策實施，名校附近的房價就會暴漲，一旦成功，我們國家的基建速度就會快上十倍甚至二十倍，GDP也會一路突飛猛進，甚至全民都可以藉此脫貧。”
黃斐哈哈笑道：“厲害啊，你竟然能想到這個層面的事。”
林華也用震驚的目光望着成毅，這一刻，他察覺到了自己的眼界不如成毅。
黃斐說道：“這就叫教育資源稀缺性，如果你的電子教材打破了這個規矩，那你就是民族的罪人。”
黃斐繼續說道：“成毅，你的想法是好的，但你要和現實掛鉤，就比如足球隊，全世界的球隊去角逐世界盃，這纔能有競技性，在這種競技性的壓力下，纔會崛起一波又一波的球星，可如果世界盃變得唾手可得了，那足球這項運動也就消失了。”
“教育同樣如此，我們有能力讓人人都能擁有最頂級的教育，但這樣能篩選人才嗎？不能，因爲這產生不了競爭壓力，當人人都可以讀最頂級的小學，最頂級的中學甚至最頂級的大學，那他們的動力也會跟着消耗殆盡。”
黃斐試圖說服成毅放棄這個計劃，可在成毅眼裡，黃斐就是在叭叭叭的胡說八道。
這不就是他媽的倡導內卷嗎？
不過他也沒有反駁，只是點頭說道：“我明白了，黃哥是想讓我停止這個教材的研發？”
黃斐搖頭笑道：“不是，我是想讓林華和你一起做這件事。”
“我先給你介紹一下林華，他的身份你想必都清楚，我只給你介紹一下林華的家世吧。”黃斐說道：“林華的曾祖父是世界平民教育之父，他解決了數十個國家的底層教育問題，捐獻的學校遍佈全世界，林華的爺爺，是華夏教育產業協會督學。”
“哦？”成毅眼神驀然一亮。
華夏教育產業協會督學？這個職務雖然是虛職，但影響力可是很大。
換做古代那就是學政的職務，擁有監督天下學校的特權，像是比較出名的張之洞、紀曉嵐等古人，便都是擔任着學政的職務。
黃斐說道：“你們都是我的人，所以我希望你們兩個能互幫互助，共同成就一番大事，現在林華這邊的職銜都掛滿了，唯一缺少的就是實實在在的事業，而你現在也需要名氣來支撐你接下來要做的事業，這件事你們兩個人合作，我保證不會出任何紕漏。”
“哪怕電子教材泄露，有林華的家世頂着，也不會出什麼大問題。”黃斐說道：“當然了，我只是建議，你自己考慮就行。”
成毅笑道：“要是林主席能助我一臂之力，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成毅，你喊我林華就行。”林華很謙遜的笑道：“你要是不覺得我橫插一腳，那我以後就給你做副手。”
“那怎麼能行？我怎麼能讓你做我的副手？”成毅又裝了起來。
黃斐很清楚成毅的德行，他立即拍板道：“行了，就這麼定了吧，林華給你做兩個月的副手，兩個月的時間內，你們兩個搞定這件事，到時候林華你就去燕京市走馬上任。”
“是。”林華有些感激的看了黃斐一眼。
如果他和成毅能夠將這件事做成，對他接下來的政途將會天大的助力。
到時候，成毅是全國教育界的首善，而他是全國教育界的十大傑出人物，就憑這個名號，給十個漢東大學學生會主席也不換啊。
突然多了一個搶着幹活的，成毅也很開心。
反正慈善這件事擺明了就是虧錢，他也不擔心林華能搶走什麼。
“好了，你們兩個去那邊聊吧，我繼續餵魚了。”黃斐擺擺手，又愜意的喂起了魚。
到了黃斐這個境界，單純的名利已經無法吸引他了，他追求的就是養成的快感，看着一個個優秀的年輕人經他的手雕塑成形，那種成就感太爽了。
在古代，這又叫做培養門生。
沒有任何人或勢力是經久不衰的，想要走的更遠，就必須搜尋人才。
21世紀什麼最重要？
人才！人才！還是他媽的人才！
成毅和林華來到了別墅的涼亭裡，林華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上次的事我要鄭重的和你道個歉，我演的有點過頭了。”
成毅笑道：“過去的事就不提了，還是聊聊眼下的事吧。”
“好。”林華的行事作風很直接，沒有絲毫拖泥帶水，直接將教育慈善的一些細節和注意事項點了出來。
林華出身教育世家，他從小接受的教育理念就是他曾祖父的平民教育。
用如數家珍來形容再合適不過。
甚至於，林華對於貧困山區的分佈非常熟悉，甚至精確到了哪個省哪個市哪個縣有幾個特困山區，三年的學生會主席，兩年的省學聯常務會長不是白當的。
成毅和林華聊了半個多小時，基本都是他在聽林華說。
在成毅死板的印象裡，公務員都是好吃懶做的羣體，因爲他從未與精英級的公務員面對面交流過。
這次和林華長談，成毅才發現了他之前的想法有誤區。
普通公務員的素質他不敢保證，但這些全國級選調生的實力真的是強得可怕。
如果將普通公務員比作普通的三本大學生，但全國級選調生就屬於清北檔次，他們的談吐，他們的見識，他們的眼界都已經遠遠超出了同齡人一大截。
如果硬要形容，那他們就和林青茵這些計算機少年班的精英一樣。
他們是官途少年班的精英。
這羣最明亮的青年，都被國家給搶走了，只給他留下了杜雨生這幫牽着不走打着倒退的歪瓜裂棗。
成毅望着誇誇而談的林華，越看越是喜歡，沒來由的，他心裡開始琢磨着起了不好的想法。
怎麼才能讓林華放棄選調生這條路呢？
他現在最缺的就是林華這種行政人才，陌陌集團裡的那幫骨幹，本本分分開疆擴土沒問題，但很難獨當一面。
基本上出了事，最終都會壓到他這裡。
而林華不同，他身上自帶一種天然的自信，這種自信讓他整個人都帶有一種氣場，看着氣場強大的林華，成毅突然想起了一個人。
曾經的小米集團高級副總裁，周受姿。
成毅曾經和周受資有過交流，周受資身上洋溢着的那種自信以及那種帶着一絲侵略性的文質彬彬，給成毅留下過很深的印象。
林華身上，也有這種特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