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銀臺後面，坐着一個約莫三十多歲的女人，她穿着普通的T恤牛仔褲，頭髮簡單的紮在腦後，眉眼間帶着一絲警惕。
她擡頭看向走進來的成毅五人，目光在成毅身上多停留了一秒，似乎覺得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這段時間各部門查黑網吧查的挺頻繁，只要查到，就是五千塊的罰金。
由於那些正規網吧都限制未成年人進入，所以纔給他們黑網吧增加了一點機會。
但這種機會，也伴隨着高額罰金。
“上機？”女人聲音不高，帶着點沙啞。
“嗯，開五臺連着的。”費正宇掏出錢包，取了五十塊錢遞給女人。
“那就要去二樓了，二樓貴一點，通宵八塊錢，你們能接受嗎？”女人問道。
“行。”費正宇說道：“剩下的錢給我們來五聽健力寶吧。”
“好，二樓11號到15號，你直接上去就行。”女人收了押金，遞過五張小紙條，說道：“二樓靠牆那一排，27到31號。”
五人拿着紙條上了二樓。
二樓比一樓要大一些，分了六排，每排十臺電腦。
這個黑網吧的規模還不算小，一樓四十臺電腦，二樓六十臺電腦。
成毅他們找了一個位置坐下。
機器配置不高，屏幕是那種老舊的CRT顯示器，但運行還算流暢。
二樓學生不多，基本都是附近的打工青年，大多在玩勁舞團或單機遊戲，也有偷偷看視頻的。
費正宇迫不及待地開機，在桌面看到了勁舞團的標誌。
“找到了！勁舞團！”他興奮的雙擊遊戲圖標。
孫八鑫也開了機，但沒急着點開勁舞團，而是先看了看網吧自帶的遊戲，搖搖頭說道：“嘖，這遊戲也太少了，連魔獸爭霸都沒有。”
他順手點開了一個CS1.5局域網，準備隨便玩玩。
蘇朵和李曉雅則顯得有些侷促，她們不太會玩遊戲，只是各自開了網頁，隨意瀏覽着新聞。
此時，費正宇已經進入了勁舞團界面。
“嚯！這界面夠炫的啊。”費正宇嘖嘖稱奇，開始笨拙的用方向鍵和空格鍵跟着節奏敲擊。
屏幕上的小人動作僵硬，miss不斷。
“這判定有點意思啊。”他玩得不亦樂乎，完全沉浸在了包爽的體驗中。
看到費正宇的遊戲畫面，李曉雅也好奇的湊了過來，看的格外認真。
反倒是蘇朵，哈欠連連，對這款勁舞團沒什麼興趣。
到了午夜時分，成毅也感覺有了一些睏意，他剛想建議大家回去休息，幾個青年就走上了二樓。
爲首的是個高瘦的青年，頂着一頭染成紫紅色的飛機頭，兩側剃得極短，臉上帶着桀驁不馴的表情。
他穿着緊身的黑色皮衣，脖子上掛着粗大的金屬鏈子，身後跟着四個同伴，髮型也是五顏六色。
幾人造型各異，爆炸頭、斜劉海、掃把頭……非主流的頭型都湊齊了。
他們的穿着也非常誇張，綴滿金屬飾品的衣服，每一次邁步，都得意的環顧左右，彷佛他們就是全場的焦點。
不得不說，他們的確是全場焦點，最起碼的，這幾個人的造型成功吸引了成毅的目光。
儘管前世的短視頻媒體一直在炒作非主流，可成毅也僅僅只是在抖音cosplay視頻見過。
這種野生非主流男團，他還是第一次見到活的。
飛機頭高傲的掃視了一圈網吧，目光最終鎖定在正玩得起勁的費正宇身上，更準確地說，是鎖定在費正宇坐着的27號機位。
他帶着人徑直走了過去，大頭皮鞋踩在水泥地上發出清晰的噠噠聲，打破了網吧原有的氛圍。
原本還在玩遊戲的學生們紛紛停下手中的動作，好奇的望了過來。
“喂！”飛機頭停在費正宇身後，聲音不大，卻帶着一種居高臨下的命令口吻。
他的手指戳了戳費正宇的椅背，說道：“起來，這臺機子是我們皇朝家族族長華少的專屬踩人寶座，懂？”
費正宇正卡在一個高難度連擊點上，被這麼一戳，手指一滑，屏幕上立刻出現了一個大大的MISS，遊戲角色也擺出了失敗的動作。
費正宇的火氣噌的一下就上來了，他猛地回頭，怒道：“有病啊？什麼狗屁皇朝家族？老子花錢開的機子，憑什麼讓給你？”
飛機頭臉色一沉，他身後的幾個家族成員也立刻上前一步，圍住了費正宇的座位。
其中一個爆炸頭指着費正宇的鼻子，罵道：“小子，讓你讓座是給你面子，別他媽給臉不要臉！”
氣氛瞬間劍拔弩張。
李曉雅嚇得臉色發白，緊緊抓住了費正宇的胳膊。
蘇朵也有些緊張的看向了孫八鑫。
孫八鑫啪地一下摘掉了耳機，眼神冷了下來。
孫八鑫現在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了，在市南區誰不知道他八哥的名號？
孫八鑫站起身，一如既往的發揮出了他陌陌集團第一毒舌的派頭，說道：“你們幾個奇形怪狀，擱這兒演古惑仔呢？”
“喲呵？還有個硬茬子？”飛機頭上下打量着孫八鑫，眼神輕蔑的說道：“怎麼？想踩我們皇朝家族？行啊，單挑還是羣毆？”
他身後的同伴也是梗着脖子，一副躍躍欲試的架勢。
就在這時，老闆娘匆匆來到了二樓。
她臉色有些發白，顯然不想惹事，說道：“消消氣，消消氣，都是來上網的，和氣生財嘛。”
她擋在雙方中間，對着飛機頭賠着笑臉，說道：“華少今天不是還沒來嘛，這位客人也是剛上機不久，要不我給你們安排別的好位置？今天網費算我的？”
“不行！”飛機頭指着27號機，語氣不容置疑的說道：“不是我們不給你面子，而是就這臺電腦的鍵盤能打出最完美的連P，而且我們華少馬上就要來了，要是他還不讓開……”
他威脅的捏了捏拳頭，骨節發出咔吧咔吧的輕響。
老闆娘有些無奈的看了孫八鑫和費正宇一眼，投來求助的目光。
這幫青年大有來頭，他們口中的華少是城中村的子弟，華少表哥的舅舅的同學在榮耀電腦二號工廠承包了一個食堂窗口，認識不少榮耀電腦公司的管理層。
京州市的人都知道榮耀電腦是陌陌集團很重要的產業。有這層關係在，只要這些小青年鬧得不是太過分，當地的警務所也就出言訓斥兩句而已。
“讓給他們吧。”看到費正宇還想和這羣小青年吵鬧，成毅發話了。
孫八鑫回頭看了成毅一眼，就看到成毅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衝着那幾個非主流青年笑道：“我們正好要走了，這些機子都開了通宵，也別浪費了，你們玩吧。”
飛機頭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他看了看成毅，又看了看成毅五人的機子，說道：“真的讓給我們？”
“嗯。”成毅沒有再廢話，擺了擺手，說道：“走吧。”
見到成毅發話，費正宇只能強忍怒火，跟着成毅離開了網吧。
飛機頭摸了一把頭髮，臉頰上浮現出了一抹得意之色。
這就是皇朝家族的資本……
飛機頭很得意的說道：“既然有人主動請客，那咱們就別愣着了。”
他身邊的四個青年立即搶着坐下，神色都有些興奮起來。
“雞哥，剛纔那幾個人太慫了吧？我還以爲要打一架才行呢。”一個青年迅速登錄勁舞團，一邊開房一邊說道：“看他們的樣子，應該是大學生吧？”
“管他們是不是大學生。”飛機頭冷笑道：“在這地頭，我們怕誰？”
就在這時，幾個高中生也上了二樓，正好和孫八鑫等人迎面對上。
其中一個高中生突然指着孫八鑫喊道：“是八哥嗎？”
孫八鑫一愣，問道：“你是？”
“真的是八哥啊，啊啊，八哥，我是你的粉絲。”高中生立即興奮地喊了起來：“我的夢想也是成爲一名電競高手！”
“太牛了，我們竟然在這裡遇到了八哥，明天回教室，估計都沒人相信。”
這羣高中生就像是瘋狂的追星族，爭搶着和孫八鑫打招呼。
飛機頭注意到那邊的熱鬧，忍不住說道：“這個八哥很有名嗎？”
“難道是孫八鑫？世界電競大賽的入圍選手。”旁邊的斜劉海青年將遮擋右眼的髮型撥拉到一邊，仔細看了一眼，驚訝道：“他們剛纔竟然有五個人，我還以爲只有三個。”
爆炸頭青年喃喃道：“真的是孫八鑫啊，我聽說他是陌陌集團董事長的兄弟啊。”
爆炸頭青年這番話一出口，飛機頭幾人都有些發懵了。
陌陌集團董事長的兄弟？
他們剛纔招惹了陌陌集團董事長的兄弟？
想到自己這個機子就是孫八鑫的，斜劉海青年騰的一下跳了起來。
感覺到二樓的紛亂，林永興立即帶着幾個保鏢衝了上來。
他們將那些高中生從孫八鑫身邊隔離，面色冷酷的護送着成毅等人離開了網吧。
望着那些眼神銳利的保鏢，飛機頭忍不住嚥了一口唾沫，眼神裡寫滿了恐懼之色。
這……夠他麼的離譜。
想到自己剛纔差點打了孫八鑫，飛機頭雙腿都有些發軟了。
他隱約看到了一輛渣土車正朝他兇猛的迎面駛來。
“走走走，快走。”飛機頭擦了一把額頭的冷汗，催促道：“快！”
成毅幾人離開了網吧，想到剛纔的情形，蘇朵率先咯咯笑了起來。
成毅和孫八鑫同樣笑的很暢快。
被一羣連約妹都要去撿二手套子的小混混驅離網吧，這個經歷足夠他們記很久了。
費正宇倒是還沒從生氣裡緩過來，他氣哼哼的說道：“有什麼好笑的，剛纔真是太丟人了，擱我的脾氣，我至少撂倒仨。”
成毅停止發笑，說道：“撂倒了他們又能怎樣呢？”
費正宇一愣。
成毅緩緩說道：“你要永遠記住，瓷器從來不會去和瓦罐碰，你就算撂倒了他們，也不能證明你有多強，強者，應該去挑戰強者。”
“那不一樣，他們是招惹了我。”費正宇憤憤不平。
成毅想了想，說道：“你玩洪荒戰紀的時候，橫穿魔獸森林，裡面的低級怪打你一下，你會生氣的還手嗎？”
費正宇又是一愣。
成毅說道：“你橫穿一次魔獸森林，最起碼被幾十個小怪攻擊過，可你估計都忘記這些小怪在哪裡打過你了，可如果有一個玩家攻擊了你，你不光會還擊，更會追殺他，對不對？”
“對。”費正宇隱約懂了。
成毅說道：“悟通了這個道理，你基本也就明白了，就像是高立甫校長一樣，他面對普通人的時候都非常的和藹可親，哪怕有人做了錯事或者對他攻訐，他都一笑了之，你以爲他真的是脾氣好嗎？並不是，因爲他的脾氣都發泄在那些院系領導身上了。”
“普通人，和高立甫校長根本就不處在一個圈子裡了，所以高立甫不會將精力浪費到他們身上。”
成毅這話像是說給費正宇聽的，又像是說給孫八鑫聽的。
“話再說回來，不在一個圈子裡，別人也不會給你什麼面子，就像是高立甫校長，如果他去訓斥和他毫無干系的路人，路人還不懟死他？”
“就和剛纔一樣，如果那幾個青年給你幾刀你又如何應對？”成毅說道：“想往高處走，你首先想的是怎麼保命，而不是顧念你所謂的面子。”
“我懂了。”費正宇終於明白了成毅的話。
衆人一邊走一邊聊，來到城中村村口時，成毅又問道：“正宇，你那個少女卡牌遊戲工作室，進度怎麼樣了？”
費正宇一愣，沒想到成毅在這時候問這個，趕緊回答道：“進度還行，核心玩法框架都搭好了，美術資源也是請的咱們集團的美工，年底應該就能出測試版。”
“嗯。”成毅點點頭，說道：“加油，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你直接跟孔峰聯繫就行。”
“好。”費正宇咧嘴笑道：“我可不和你客氣啊。”
看着費正宇那張意氣風發的臉龐，成毅突然想起了重生前抱着商K公主嚎啕大哭的費正宇。
這時，蘇朵忍不住問道：“成總，現在黑網吧越來越多了，你不打算出手懲戒一下嗎？”
成毅笑道：“不需要我出手，市場會幫忙優化的。”